同时,女子睁开眼,媚眼如丝看向来人,脸上荡漾开一丝笑意,极为温柔道:“乌鸦,希望你带来的是好消息。”
名叫乌鸦的人,是个细白瘦弱,眉目极清秀的青年男子。
乌鸦心下一凛,审慎道:“官府发了告示,我们不能像以往一样自如出入各个地方寻找目标了。我想更换策略,多搞来几只猎犬,让手下们作猎人打扮去搜寻目标。”
“这样化整为零,每个人对自己范围的搜索负责,想必也能很快再将目标找出来。”
女子微点下头,语调上扬,“嗯,想法不错。”
“让黑鱼出去领头搜寻吧。”
“可是。”,乌鸦咽了口口水小心说道:“他受了重伤,不宜再出任务。”
妇人勾唇一笑,越发妩媚动人,“我不是针对他我是为他好,他指挥不当,没将李崇瑞杀了,还折了三个兄弟,这要是上头怪罪下来,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如将功赎罪,帮我们将目标寻回来,我也好替他说情。再说,他只是受了些伤又不是没了腿,难道还不能走路探查了?”
乌鸦回道:“堂主英明,我这就派他去执行任务。”
“十天,我给你十天的时间,就算将整个新安县翻个底朝天也要将李崇瑞给我找出来,不然你就等着一起和黑鱼回去受罚吧,想必你也知道要是完不成任务阁主降下的怒火会有多可怕。”
女子脸上的温柔之色尽收,眼神晦暗不明地看向乌鸦。
乌鸦后背一紧,当即回道,“是,属下领命。”
妇人换回刚才的柔和神色笑道:“别这么紧张,好好做事就行,任务完成了,我丽三娘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她摸了摸手腕,如玉皓腕上起了三个大小不一的红包。
丽三娘拧眉嫌弃道,“这才四月,哪里来的这么多蚊蝇,给我多拿些驱虫水来,这破地方又偏又穷,都没有我能看上眼的衣裳,快快把这次任务了结了,咱们好回京复命。”
*
抱龙谷地处深山人迹罕至,谷内日子是清净安详的。
李崇瑞终于结束了噩梦般的日子,得到了最好的休养。
他身上的伤好的飞快,三天过去他已经可以下地正常走动了。
他的身体各处都有伤,他自己换药不方便,所以一直都是叶十安帮他上药。
今次也是,叶十安小心将药膏抹到一处处伤口上,那些伤口或大或小,都结了疤。
皮肤白皙,疤痕狰狞丑陋,像是一只上好的瓷器摔碎又被拼凑起来,虽然大致的样貌恢复了,但是瑕疵却也留下了。
叶十安为他裹上纱布,“伤口要长好了,这期间会很痒,你可要千万忍住,不能挠。”
李崇瑞轻声应道,“嗯。”
叶十安已经习惯了他的温顺,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她从李崇瑞身上没有感到半分张扬跋扈的上位者姿态。
他待人待物端正大方、温和有礼,无论对待谁都像是一缕春风拂面,不得不说很能赢得人的好感。
像富贵乡中养出的温柔公子,多于像冰冷森严的皇家养出来的尊贵皇子。
“啧啧,白玉微瑕,可惜可惜。”,红泥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叶十安与李崇瑞两人对看一眼,又飞快转头向窗外望去。
心下同时大惊。
她怎么在这儿?
窗户开了一个角,红泥正依在窗台上正大光明地朝里看,见叶十安两人看过来也不避讳,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微笑。
她身侧,黛石双手捂脸,手掌下的脸已红成了一个煮透的大螃蟹,她羞得匆匆跑了。
“红泥你害我,竟引我来看这等不干净的东西!”
李崇瑞眼睛微眯,不干净的东西?
叶玖夏和朱三刚打完一套拳脚,被黛石又羞又臊的声音吸引了过来。
叶玖夏透过窗子往里瞅了一眼,瞬间明了事情的经过,侧身白了红泥一眼,“哼,身无二两肉的白面书生有什么看头,品味真差!”,说着她便继续练功去了。
她身后,朱三挺了挺高壮的身子,乐呵呵地也去练功了。
李崇瑞嘴唇微抿,身无二两肉?
他轻笑着摇头,这群人可太有意思了。
叶十安强笑道:“其实,挺好看的。”
李崇瑞接过她手中的外裳快速穿上,“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窗外,红泥见他穿上衣服,已然没有什么看头了,撇撇嘴走了。
叶十安无视他话中的阴阳怪气,本着让病人开心、贵人舒心的原则,眼睛眨也不眨地胡诌起来。
“王爷有所不知,身为医者,男子的身体我见过的比您见的还要多,您身上无多余赘肉,瘦而不柴,是极品中的极品了,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她之所以到处搜寻救下李崇瑞,不光是为了攒功德,也是为了测验一件事情。
她帮助的对象不同,从他们身上所获得的福德数是否会不同。
之前,有一位农夫被牛踢了一脚濒危垂死,她将那人救了回来,所获福德也就半个。可李崇瑞,光是把他从鬼门关中拉回来,她就获得了二十六个福德。
更别提这些日子以来,他只是在她身边养伤,福德就以每天一个的频次上涨,都是从李崇瑞的身上得到的。
她早就猜测这尘缘珠看人下菜碟,越是重要的人,可以攫取的福德就越多,反之,越是普通人,能够向她提供的福德就越少。
这世道,做好人行好事也是要挑对象的。
李崇瑞本就没觉得有什么,对叶十安的好话却很是受用,脸上笑容也多了几分。
叶十安及时转移话题道,“王爷今天天儿好,您去院里转转吧。”
李崇瑞是可以正常下床走路了,但之前只是在屋内小范围地活动。
“好,出去转转。”
抱龙谷这处住所虽然冷僻,简陋寒酸,但也有难得一见的好风景。
不小的院落中挺立着一棵硕大的流苏树。
此时正值四月,流苏花开得繁茂,一簇簇地堆在一起,遥遥望去犹如白雪,微风吹来带着清甜花香。
李崇瑞抬头向院外望去,远处翠玉群山连绵,朵朵白云相依。
恍然间,他心中为之一空,多日来的愁思烦忧被抛诸脑后,他任由自己呆呆立在院中,看看天,看看树。
流苏树下摆了一把躺椅,李崇瑞眯眼看去,红泥正四仰八叉躺在上面,张着嘴呼和呼和地打着呼噜,在所有人都能走动的院落中睡得肆无忌惮。
李崇瑞不由摇头失笑,这姑娘倒是会享受。
他仰头看向院中那棵流苏树,一阵风吹来,数不尽的白色花朵坠落而下,仿佛一场白色花雨。
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宫中御花园也有一棵差不多大小的合欢树,据说那棵树已有百年树龄,可它依然拥有着旺盛的生命力,每到盛夏,茵茵蓉蓉的合欢花便会遍布枝头。
父皇很喜欢那棵合欢树,每到夏天就会命宫人将合欢花瓣采下,细细封存送与各宫。
其中,以他母妃得到的合欢花瓣最多。
父皇说娇花配美人,只有母妃的美貌才配得上柔美轻灵的合欢花。
如今,人已逝,事已非。
他曾感受到的父皇对母妃的宠爱是真的,可到最后父皇对她的残忍也是真的。
连他都能看出母妃之死有蹊跷,父皇却置之不理,将母妃草草埋葬了事,又将他赶到遥远的邕州。
究竟是为何?
他闭上双眼扶着树干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心脏那处伤口应该又复发了,不然他怎么会这般坠坠地痛。
叶十安也出了屋子,在院中的荫凉处坐在凳子上看起了医书,抬头无意间扫过树下的李崇瑞,翻书的手一滞。
漫天花雨中,一人白衣胜雪,茕茕而立,眉漆如画,似带着说不清的忧愁。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垂眸,重新投入到手中书籍中了。
一时间,院中静谧非常。
不过这份静谧很快被叶玖夏亢奋的声音打破,“十安,你们快出来看看,咱们的陷阱跑进了一只肥兔子,这下咱们有口福了。”
厨房内,黛石提着一只灰色兔子发愁,“二小姐,我没杀过兔子,更不知道怎么烧兔肉。”
叶十安道:“没事,我来做。”
过来瞧热闹的李崇瑞心中暗道,怪哉,丫鬟不会做的事小姐反而会做,这对主仆真有意思。
叶玖夏欣喜道,“难得我妹妹肯煮饭,快快,黛石出去搭个架子,兔肉还是烤来吃最香。”
“哎。”,黛石欢快应声出了厨房。
叶十安除了长于医药之道,厨艺也是一等一的好,可是只有等她兴致来了才会做上一顿。
她这身医术和厨艺不是白得的,早年间她一直随悟净法师游走于山村荒野,给走不出深山的村民治病。
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四五年,她之前大半的功德便是这样得来的。
悟净法师精通医道,厨艺却一窍不通,迫于无奈叶十安只能医厨双修,倒也习得了一身本领。
只见她用刀将兔子的两个后脚处转圈划开,十指翻飞,很快就利落地将兔皮扒了下来。
为了能尽快吃上美味,叶玖夏也未多待,她同黛石一起去搭烤肉的架子去了。
只剩下李崇瑞一人有些尴尬地站在厨房门口。
他出声道,“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