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璇自己走不开身，便派了更多的厂卫和番子赶去行宫。

孟师棠觉着古时候人赶路不快，又是大半夜，想要再次行刺，少说得明天，就劝红鹤去休息，找了两个厂卫守着自己的院子。

她又睡不着，就在床上坐着发呆，看看能不能有些睡意，身边是睡得四仰八叉的孙蝶语，所幸床榻还算是宽敞。

谁杀了人能睡得着呢？

孟师棠尽力的劝自己，这是正当防卫，正当防卫，自己不杀他们，他们就要反过来杀了自己，但终究还是内心恐慌的。

她突然想起了夏深，那时自己也受了伤，无暇顾及她，前一个时辰还是活生生的人，后就玉殒香消了，细想来也是恐怖的，现下自己手上也有了脏事，更加不好受了。

“避愁愁又至，愁至事难忘。”轻声念出，孟师棠自己也是一惊，是韦庄的《愁》，可见当下心事重重，陈年老月背的冷僻的诗都被大脑翻出来了。

看着月亮照得透亮的窗纸，觉得不对，怎么觉着上面有写虚虚的影子呢。

这不是那种主光源之下的黑影，是不知那处微弱光源映照才出现的影子，这是一种极浅的变化，她之前是学设计的，色感不错，颜色上细微的差距都能看出来。

孟师棠连忙噤声，又用被子把两人的头蒙上，把孙蝶语轻轻摇醒。

孙蝶语正要抱怨，就被孟师棠捂住了嘴。

“穿鞋，拿刀。”孟师棠压着嗓子，就说的话极其简短。

孙蝶语一下子就清醒了，瞪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

孟师棠欲下床，被孙蝶语拦住了，只见孙蝶语赤着脚，取来了两把刀，这才开始穿鞋。

孙蝶语欲用长刀，孟师棠却攥得紧，两人对视，孙蝶语松了手，无声叮嘱。

“小心。”

孟师棠点了点头。

离开床时还顺手放下了床帐，两人躲在了木质屏风之后，若是有人闯进来，第一时间看不到这里，还能有些逃出去的机会。

藏了一会，窗户处真传来了动静，孙蝶语胆大，看了眼，窗户被人戳了个洞，是迷香。

孙蝶语回身，捂住了嘴，孟师棠马上会了意，连忙捂住了口鼻。

这样不是办法，若是呆久了，不被迷晕，也会行动迟缓，也不能贸然冲出去，马车狭窄，两人配合还能制敌，现在到了院子里，对方是能躲过厂卫布防的高手，又不知有几个，两人不见得能应对。

得把人引过来。

火。

孟师棠拉了拉孙蝶语的衣襟，指了指立在一边的孔雀烛台。

很可惜，行宫的蜡烛不是宫里那种揭开铜帽就能燃的油灯，这里的是蜡烛灯，要奴婢来点，两人也没有火源。

孙蝶语摇了摇头，表示不可行。

“……”

孟师棠有些紧张了，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杀出去吗，太危险了，但眼下只有这个法子了。

“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你动作快些，冲出去，要是只有一个，你就同他打，要是人多，就跑，不用管我。”孟师棠索性开了口。

孙蝶语听了，自然不同意，拼命摇头。

“快去，你快，兴许还能找人救我，我有法子。”

孟师棠看着床架子和窗的距离，有了打算，窗子在睡前是她亲手关的，落了木栓，能挡个几秒钟。

“听我的，我一砸窗子，你就跑。”

说罢，便猫着腰，拿了桌上的一个茶盏，走到了床边，半身挤到了床底，亏是架子床，里头有可以着力的点。

摆好了刀，猛地一扔，茶盏在窗上发出声响。孟师棠缩到了床底，孙蝶语也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用手紧紧扒住床架子，孙蝶语开了门，也不担心迷香了，只求来人不往床底看。

冲出去的孙蝶语看向窗的位置，四个人，都拿着家伙，一个在破窗，对付起来怕是有些困难啊。

“来啊，四个拿短刀的狗奴才和你姑奶奶打，”孙蝶语喊着，握着短刀冲了上去。

双方都是短刀，一时间打起来，其实是极其危险的危险，孙蝶语到底是没上过实战练习，堪堪剜下了一人胳膊上的一块肉，很快落了下风。

咬咬牙，看了眼屋子，孙蝶语照孟师棠说的，去搬救兵了，两个人追了出去，孙蝶语轻功还行，看着身后两人心里也好了些，算是分散了一些注意力。

到了院子外，厂卫已经倒在地上了，孙蝶语只好一路跑，到了附近公孙豫的院子，远远一看，哪料也是一片狼藉。

公孙豫持着剑，与此刻对峙，身上已经挂了彩，身后是濮阳王。

孙蝶语心凉了半截，这是要灭了所有人啊，见公孙父子自顾不暇，变化了方向。

忽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戚黍！快！”

孙蝶语那头算是有救了，孟师棠这边就不好了。

两人看着空房间，翻箱倒柜四处找孟师棠的踪迹。

幸亏这两人里没有怪力的人，没把床也掀起来，只不过两人往床上捅了好几刀，也亏她攀着最外边的床底架子，没被捅到，但看着刀子进进出出还是害怕的紧。

紧紧咬着唇，屏着气，竭力压制着狂跳的心脏。

孟师棠祈祷着孙蝶语快些回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突然，一缕头发垂了下来，贴着地板，但凡有人往床底看就会发现这里藏了人。

孟师棠几近绝望。

两个刺客看着凌乱的屋子，除非有密室，再也没有藏人的地方了，防止真有密室，两人开始对地面墙面敲敲打打。

忽的其中一个看见了孟师棠垂下的发丝，向另一个示意之后，悄然靠近。

突然没了脚步声孟师棠马上变的警惕，她肯定两人没出门，大概率是发现自己了。

既如此，孟师棠干脆放开了床架子，握着剑往深处挪，孙蝶语门口嚎的一嗓子给了孟师棠刺客的基本信，四个人，用短刀。

现在的距离，短刀捅不到。

果然，不一会两把短刃插入了床底，正是刚才孟师棠所在的地方。

见没捅到，一人趴了下来，往床底看，可能是因为神经紧绷，孟师棠的反应格外的快，手里的打刀猛地刺向来人。

刺客也不是吃素的，忙往后躲，可是还是被刺到了眼睛。

“就在床底，手里有把刀，堵上烧了吧。”

“不行，得弄出来，必须看着她死。”

孟师棠很后悔，后悔刚才没有再用些力气把那人的脑袋捅穿。

不能坐以待毙，孟师棠咬咬牙以最快的速度滑出床底，求生的本能让她以极快的速度翻出了窗子。

到了户外，长刀对短刀，孟师棠是有优势的，可惜扒床底用了不少力气，现在的她，提着刀也有些吃力。

两人随孟师棠来到了庭院中，举着刀，直直冲向她。

跑肯定不行了，孟师棠也是拼了，应用学过的剑术招式和居合尽力格挡。

两个刺客先前以为她手里的刀只是暂时拿来防身的，便只是简单的往上攻，没想到她真懂些门道。

其中一个是原先被孙蝶语伤到过的，手上又被孟师棠砍了一刀。

孟师棠看到了些希望，但是也清楚自己不敌两人，只能一边格挡，一边后退。

两人也认真了，很快孟师棠就招架不住了，左肩受伤，握力更加不足了。

好在孙蝶语终于带着戚黍赶回，救下了孟师棠。

两人倒地，孟师棠终于卸了力气，瘫倒在了地上，孙蝶语忙上前检查孟师棠的情况。

“戚黍，她受伤了，”孙蝶语很快就发现孟师棠的伤口，“有药吗？”

戚黍摇了摇头。

“快去看看太后和濮阳王。”孟师棠干哑着嗓子说到。

“戚黍，快去看看太后和濮阳王，这里有我。”孙蝶语冲着戚黍说到。

戚黍点了点头，飞速离开了。

把孟师棠扶进房间，满地狼藉，孙蝶语只好让孟师棠看靠着墙，自己去扯了窗帘来给孟师棠止血。

“忍一下，”孙蝶语挑开了孟师棠黏在伤口上的衣物，生疏的给孟师棠包扎，“对不起棠棠，对不起……”

说着说着，孙蝶语便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几乎是崩溃的大哭。

孟师棠，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嘶哑的哭腔，“是我……害了你，才对。”

等两人收了眼泪，孟师棠突然说道，“我起不来，你替我去看看红鹤怎么样了。”

“好，我去看，你不许乱动，”孙蝶语吩咐着，起身往院子里走。

过一会，孙蝶语便回来了。

“怎么样？”

孙蝶语面露难色，但也只能实话实说，“我找了，院里没有，房间里没有打斗痕迹，但是她的刀不在，估计是被人引出去了。”

孟师棠缓缓闭眼，红鹤怕是凶多吉少了，她作为贴身侍女，要是目标较少，她可以就地解决，但是目标一多，就只能引开，房里没有打斗痕迹，就说明是后者。

身体的痛加心中的情绪，孟师棠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已经是三日后。

孟师棠缓缓睁眼，紫色如意纹的床帐，是自己的闺房。

“夫人，小姐醒了！”一旁的丫头欢喜道。

郑玉梅剜了一眼小丫头，“本夫人不瞎，叫这么大声做什么，吵到小姐了。”

“夫人恕罪，奴婢愚笨，光是高兴了。”

“母亲，嘴好苦啊。”孟师棠适时开口，为婢女解了围。

“夫人，蜜饯，”郑玉梅的贴身丫头玉婢手疾眼快，递来了蜜饯。

吃了蜜饯孟师棠才觉得嘴里舒服了些。

“母亲，我是如何回来的。”孟师棠昏迷多日未知这几日的事情。

“是宫里的人送你回来的，可真是难为他贵人跑这一趟了，”郑玉梅语气中带着不满，孟师棠便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红鹤呢？”

“阿弥陀佛，心肝宝贝，你可真是我们家的大善人，自己这样了还想着别人呢，那丫头回来时也是昏迷的，昨日醒了就被东厂的人带走了，不过他们留了一个新的，看着还算是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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