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我观贵妃多后盾 > 第115章 第115章

第115章 第115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皇家当前载于玉牒的宗亲有二千多人,宗亲爵位可传袭七代,第一代得封亲王爵,第二代承袭亲王爵,第三代降为郡王爵,第四代降爵为郡公,第五代为侯爵,第六代降做伯爵,第七代子爵为末等,再往后泯然于芸芸众生,然七代爵位足以保百年富贵。

目前除太上皇的皇子、正徽帝的兄弟之外,还有亲王爵禄的宗亲有六家:秦王、代王、虢王、谷王、恒山王和滕王。当中,秦王之父老秦王乃太宗皇帝幼子,是太宗皇帝众儿女中唯一还在世的孩儿,在宗室的辈分最高,只是威望低了。

太上皇十多年来不断疏远秦王府,反而虢王府近年来愈发得太上皇重用,虢王之父,已故的先虢王是太宗皇帝的第十子。太宗皇帝共有十三个儿子,惠宗皇帝乃太宗皇帝第八子,肃宗皇帝——今太上皇之父、正徽帝的祖父乃是太宗皇帝第十一子。

太宗驾崩时,惠宗有七个兄弟在世;及至惠宗驾崩,仅余四名弟弟。

代王则是惠宗遗孤,谷王乃肃宗皇帝幼子,恒山王四十五岁比谷王这小叔还大好几岁,是肃宗皇帝的嫡长孙,循制应封郡王,太上皇在三十年前破格钦封大侄儿为亲王。

至于滕王?

滕王年届二十五岁和霍贵妃是同龄人,他爹在十五年前、在授康十八年、在他还只有十岁时就过世了,故而滕王十岁就袭爵做亲王了。

晏霁之回家碰到滕王在等他,不禁打趣:“王爷不会是来找我逛夜市的吧?”

“想是这么想的,但怕你今夜没空,”注意到他额头的划伤,滕王新鲜了,被迫扭转:“你额头怎么了,你最近不是一个小妾都没有吗,还有谁会把你抓伤?”

滕王的眼神真不好,晏霁之纠正:“不是抓伤是砸伤,佟太太砸的。”

“佟太太?”滕王迟疑:“英王妃啊,你们府里现在真的全管她叫佟太太了?”

“嗯。”晏霁之一脸不想多谈,滕王识趣略过,转回刚才的话:“我远房表妹来找你了,我刚还跟她唠嗑了会儿,跟前两年大不同了,跟着她哥哥全国各地跑一年果然没白跑,她去给湘王送过份大礼刚回来,还给我送了块南红玛瑙,看来是要扬眉吐气来了。”

“宜春县主?”晏霁之了然,湘王顺嘴说过她:表姐你还年年来打秋风啊。

“瞧着王爷像是找我有事。”晏霁之的语气偏肯定:“不然,您犯不着在晏家等我,您的首选该找薛述聪和晋王爷。”滕王和薛述聪是晋王的童年伴读。

“寒碜我是吧,好像你不知道我已经很少跟他俩凑堆了,我现在都跟大侄儿凑堆了。”滕王说着哀怨:“我也不想沦落到跟大侄儿玩,可我还能有得选吗?

小叔谷王家的娃小,湘王幼稚,恒山王虽然跟我是同辈,但他比我大二十岁啊,我不找恒山王家的侄儿玩还能找谁?总不能同个祖父的在,还往同个曾祖的找吧。”

“有是有道理,但你就不怕庞贵妃半夜来找你吗?”晏霁之揶揄,滕王很看得开地着重举出四根手指提醒:“四十年啦,多少物是人非都翻篇了,你家晏煦之不都娶桓家女了,你曾祖父是我祖母庞贵妃的嫡亲舅父吧,咱俩是一表三千里的表兄弟吧?”

桓国公府正是肃宗皇帝原配桓皇后的娘家,恒山王乃已故桓皇后的嫡长孙。

“是,是,来,表弟喝茶。”晏霁之亲自斟茶给他,滕王险些被肉麻到,保持点距离再闲侃:“不过桓国公是真够舍得了,桓国公的爵位三代而斩,他可都已经是第三代了,一个国公的爵位啊多少人垂涎,他竟然都不扑腾下就放手了。”

“怨不得恒山王不待见这表叔。”晏霁之不怀好意笑:“是不待见吧?”

滕王差点白他:“没瞎的都看得出来好吧,我那五伯在世时就怨声载道了,桓皇后生前多强横,想把后宫变成她的一言堂不算还想在前朝跟你曾祖父扳扳手腕,我爹活着时都说,若非桓皇后性格那么强横,我祖母庞贵妃也不可能宠冠后宫十八年。”

“是呀,太强横,肃宗皇帝性情好,做王爷时府中大小事能全让给王妃做主,可做皇帝与做闲散王爷又岂能等同?桓国公大概是汲取姑母的教训了吧。”然晏霁之话锋一转又道:“但也没准儿,桓家若是能再出位桓皇后,爵位能再传几代都没准儿。”

“你家爵位世袭罔替,你当然能随意说风凉话。”滕王看不惯地对呛:“圣人立霍皇后,授康年间霍皇后闹过几回想让穆国公的爵位世袭罔替,有用吗?

霍皇后的八公主殁了,圣人都没让穆国公的爵位多传袭一代。再看朱家,这十多年来,圣人多恩宠朱家,可昌隆侯的爵位还是三代而斩,桓国公还不够舍得吗?”

够!但晏霁之就是嗅出丝古怪,桓国公当真如此舍得吗?他的印象中桓国公就是从商,以前从未想过有何不妥,这会儿谈论起来,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落到你头上,你能这么舍得吗?”

“还行吧,荣华富贵也得有命享不是?”滕王藏着眼底的落寞,豁达地摊摊手:“我爹生前可是宗室第一聪明人,我爹不到三十岁就走了,多少人看我们家笑话。

结果四伯造反,多少宗亲被清剿,连二伯家、五伯家、六伯家都全没了,我家反倒因为我爹已经过世而保住了全家,这世事无常的,何必太强求。”

“授康二十六年,圣人给昌隆侯的嫡幼子和恒山王的嫡女赐婚之前必定问过恒山王,你晓得恒山王何以会愿意跟朱家结亲吗?”晏霁之重新审视,越想越可疑。

滕王竖起食指和中指表示:“二十万两,昌隆侯许诺每年给他送二十万两银子。”

“我爹生前还说呢,桓皇后和五伯疑神疑鬼得都怀疑过是不是朱家害了大伯,我就不信这堂兄不知道,居然也能跟朱家结亲,真服了他了。”滕王受不了地吐槽:“他又不缺钱花,桓国公每年送给他多少银两啊,至于为点钱就跟昌隆侯搭上嘛。”

“他们两家的亲事不是圣人有意撮合,是恒山王和昌隆侯有意向后反请圣人赐婚吗?”晏霁之敏锐地意识到,滕王应是啊,晏霁之仍追问:“你确定?”

“请你谨记我爹生前是宗室第一聪明人,我纨绔不代表我脑子不好使。”滕王严正告诫:“我跟我那大侄儿凑堆玩都快三年了,我还能连这么点小事都不清楚吗?”

“你爹过世时你才十岁,你爹怎么会跟你说:桓皇后生前怀疑过朱家暗害愍文太子?”晏霁之绕回追溯疑点,先滕王特意提及应该是想借此引出些什么吧?

滕王浑然没多想:“闲聊呗,我爹当时重病在床,闲着就追忆追忆往事。”

晏霁之执起茶壶将两人的茶盏斟满,端起茶盏浅啜两口,顺理成章质疑:“倘若桓皇后怀疑过是朱家暗害愍文太子,她第一个怀疑的难道不该是晏家和庞家吗?”

滕王怔住,对啊,他六伯伯当年跟五伯为争储都闹到你死我活了:“你是说,我爹生前想交代给我的不是桓皇后生前怀疑过朱家,而是怀疑过晏家和庞家吗?”

“我相信是,但这应该也没必要特意交代给你啊,除非你爹还有深意。”先滕王病逝于授康十八年,授康十八年有什么不同寻常吗?晏霁之猛地注意到个症结。

“虢王府的世子妃是昌隆侯的嫡女吧,虢王府怎么会愿意和昌隆侯结亲?”

“是圣人赐婚,授康十八年,先昌隆侯病重,圣人为提携外祖家而特意赐婚,你不是这都不晓得吧,你没看见虢王府对这门亲事再不情愿都只能把世子妃供着么。”

滕王捧着茶盏喝茶,晏霁之只觉得装腔,甚至是不经思索就从脑海中蹦出来了。

“提携?你确定用提携二字合适吗?授康十八年,论在宗室的威望是秦王府,论亲疏,圣人有的是亲兄弟,圣人若是真想提携外祖家能轮得到虢王府和朱家结亲吗?”

嘎?滕王后知后觉意识到:“呃,对啊,朱家和谁家结亲还能比皇伯伯的恩宠更有用?以皇伯伯这十多年来对朱家的恩宠,是朱家反而在提携虢王府还差不多,我那四伯造反后,秦王府都没落了,虢王若没有和昌隆侯的这门姻亲,他家能出头才怪。”

“所以,他们两家的亲事到底是圣人特意撮合还是也如恒山王府那般,是他们有意向后再请圣人赐婚怕是很值得商榷了。”而虢王府是真会装模作样了,和昌隆侯做十多年亲家,朱家的名声再臭,他家还都摘得干干净净浑似和昌隆侯府全然是陌路人。

晏霁之玩味道:“你爹在授康十八年过世,圣人也于授康十八年、于先昌隆侯去世前,给现任昌隆侯的嫡女和虢王世子赐婚;授康十九年,嬴天漾他爹就造反了。”

滕王脑瓜卡顿下,领悟他的话中意,猛然一个哆嗦:“你疯了,你想说什么,虢王和昌隆侯合谋蛊惑我四伯造反,我爹生前就已获悉,但是拦不住,因此用自己死来保住家眷吗?你真疯了是吧,我爹还能猜到皇伯伯会斩杀亲兄弟吗?”

“若令圣人斩杀亲兄弟就是虢王和昌隆侯的既定谋划呢,你爹生前是宗室第一聪明人,他生前会查到些什么都不奇怪吧?”在此前,晏霁之从来没怀疑过虢王的心思,现下想来,虢王若真不想跟朱家结亲大可以拒绝,而不该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惺惺作态。

晏霁之困惑的是昌隆侯的心思,难道授康十八年时昌隆侯就有皇帝梦了?

霍然间,晏霁之想到彭山惨祸、姬家的宝物!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晏霁之忍不住笑了,以这位昌隆侯的性情,比起忧虑圣人是否愿意一直保他安稳,当然是还不如自己做皇帝,而一旦帝王梦在他心底生根,自是,圣人后来对他再恩宠都消不掉了。

“我想,你爹生前想交代给你的是,倘若恒山王和昌隆侯结亲,很可能意味着恒山王、虢王和昌隆侯都有反心,虢王和昌隆侯若想造反,名不正言不顺,他们需要有人挡在前,而这个人再没有比肃宗皇帝的嫡长孙、愍文太子的嫡长子更适当的了。”

滕王忒想送个服字给他:“你太太太能想了吧,虢王作甚想造反,昌隆侯又作甚想帮着虢王反他亲表哥,虢王还能比圣人对朱家更好吗?天塌下来都不要瞎想。”

晏霁之轻飘飘反问:“四十六年前,肃宗皇帝的十二弟作甚要造反?”

滕王心里咯噔下,下意识不相信:“不、不可能啊,那个叔祖是不安生,虢王又不是,先虢王还是走在我祖父前头的呢,我皇祖父和皇伯伯又没亏待过虢王府。”

“惠宗崩逝时还有四个弟弟在世,兄弟十三人,就剩最小的这四位了。肃宗皇帝是太宗皇帝的第十一子,先虢王是太宗皇帝的第十子,先虢王还是肃宗皇帝的兄长呢。”

晏霁之直白地含沙射影,滕王头疼:“都五十多年了,先虢王在世时都没闹出什么事,难道反而现任虢王还不忿了?你不能这样随意怀疑人家是吧,这是要掉脑袋的。”

“你又焉知先虢王在世时没有不忿,只是没有他十二弟的胆量发作出来?”

灯辉映入眼帘,晏霁之看眼天际,站起来走到凉亭前,在假山高处遥望着红日将沉没。下刻,奴婢们走上假山,掌灯、奉上酒水菜肴,而后告退离去。

滕王手执酒壶走到凉亭前,递杯酒给他,劝他:“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

“本来同是宗亲,一朝整肃朝纲,本来同是宗亲的兄弟突然甩下他们荣登天下至尊位,这落差小吗?”晏霁之饮尽酒水,瞩目着红日愈发黯淡,他眼底的暗芒愈盛:“何况,这世间是给出好就能收获感恩吗?还有怨恨吧,认为这是在施舍。”

“我是绝不会因你三言两语就胡乱怀疑谁的。”滕王表态。

“圣人的嫡长兄愍文太子是怎么死的?”晏霁之拿过酒壶倒杯酒,滕王差点没受不了:“病死的,正常病逝的,你有什么好怀疑,你曾祖父和我祖母都是顶顶骄傲的人好吧,他们不屑用下作手段,我祖母和六伯想争储是我那大伯薨逝之后的事。”

“我怀疑的是桓皇后。”晏霁之说,滕王:“……”他无语凝噎:“人家是亲娘。”

“一个强横至极的亲娘对孩儿是慈爱多还是恐怖多?”晏霁之再饮杯酒,不惮推测:“我怀疑是来自于母亲泰山压顶般的压力压着你大伯,害得他病重而亡。”

呃?居然好像也不是没点道理,强横的亲娘当然很恐怖,桓皇后有多严苛可想而知的。滕王模棱两可:“嗯,据说我那大伯挺仁弱。”扛不住亲娘的重压是有可能。

“是故,我们可以合理地推想,四十年前你大伯病逝,桓皇后就恨得要除掉庞贵妃了,逼得庞贵妃不得不争储君位。肃宗皇帝册立新储君,你五伯又想当然怀疑朱家乃至是朱家和晏家合谋;桓家有清醒,桓国公不想再蹚浑水,干脆不入仕。

可饶是如此,你五伯和恒山王都没想放过桓家,桓国公每年都得给他们送大把银两。恒山王和昌隆侯搭上后,他又要求桓国公把万贯家财都献出来,当时赶上太微宫营建被搁置,桓国公太清楚表侄儿的心思了,因此他宁可掏空大半家底营建太微宫。”

推论毕,晏霁之转过视线看向滕王,滕王苦逼地发现他好像反驳不了。

“呃,天黑了,我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你不用送了。”滕王想还是走为上策。

“你就不想知道今早圣人和陛下因何大吵吗?”管他想不想,晏霁之爽朗地灌输给他:“陛下收到密报,昌隆侯想害蜀王死在北境,你总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吧?”

逼得滕王硬生生刹住脚步,不得不又往回走两步走回凉亭,步伐还踩得贼重,他烦啊:“我是个纨绔!你总知道我是个纨绔吧,我不想做纨绔,可我有得选吗?

阿漾还活着,我想去南疆看看他都不能,我想出趟远门瞧瞧京畿外的风景都不能,我只能在京畿在我皇伯伯的眼皮底下做个纨绔,我也不想活得这么窝囊,可我身后有一大家人,若是我家就剩我一个,我就豁出去了,可我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

晏霁之注视着假山望远的开阔视野里灯火落错,没有恻隐之心地自顾倒酒喝。

滕王憋屈地握握拳咬咬牙,环顾圈四周,做贼心虚似的微微倾斜身体凑近他悄声疑惑:“昌隆侯怎么回事,虢王难道还能比圣人对朱家更好吗?他不可能这都想不通吧。”

“所以,他不是在帮扶虢王。陛下登基以来,他又和晋王越走越近,昌隆侯是真会拉人来掩藏他自己了,虢王设想得好啊,殊不知他也只是昌隆侯的盘中餐。”

晏霁之想想前世,恒山王和虢王没现形应该就是朱家被灭门中断了他们的谋划吧。

“啊呦我头疼,头疼啊。”滕王糟心地退回石桌前坐,晏霁之慢两步走到石桌前落座。凉亭外,烧红的夕阳沉没,黯淡天地间亮起数不尽的灯火温暖人间。

虢王烦地连倒好几杯酒灌下,他就算能信昌隆侯已经权欲熏心也不能信阴谋那么深啊:“嗳不是,就算,就算虢王和昌隆侯可能有反心,授康十九年,我四伯造反又怎么可能跟他们有关系?他们作甚要蛊惑我四伯造反,还要怂恿圣人斩杀亲兄弟?”

“在授康十八年之前,宗亲中老秦王深得倚重,你四伯是圣人的同母兄弟更当仁不让,你五伯和六伯几乎已经修好,你爹被誉为宗室第一聪明人,还有你二伯,圣人有亏待过吗?单是宗亲就有多少人挡在他们前头,他们不得圣人重用如何积蓄势力?”

晏霁之问:“授康十九年你四伯造反后,朝中的形势又如何?”

滕王唰地下变脸,眼眸铮亮,眼底闪烁着惊悚和若有似无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恨。

“四伯造反,小叔公老秦王被圣人防备至深,当时北疆危急,皇伯伯宁可重新启用护国公府都不愿意再让老秦王掌军,二伯家、五伯家和六伯家更是全都没了。

还有十多家宗亲被累及,相反的是虢王府和昌隆侯府朱家,虢王府逐渐被重用,昌隆侯府朱家更是一跃成为十五年来圣人最恩宠的人家,享尽了皇恩。”

“此外,你四伯造反对他们附带的好处是,圣人大肆屠戮宗亲能令皇家宗室与他背离,有利于虢王趁机收揽人心;二则,他们能趁机暗中接收包括你四伯留下的众多残余势力,一箭三雕。”

晏霁之话落,滕王狠狠一拳头砸在石桌上,恨意瘆人。

晏霁之讽刺想,虢王府还真是够没种了,做这么多事,前世朱家被灭门后留下的势力,虢王能接手的恐怕都被他接收走了,聚拢起来的势力必定已经不小,居然都还没胆量发作!先虢王若是因多年积郁不忿而郁郁而终,窝囊得可真不委屈了。

“我曾祖父的眼光真好。”晏霁之忽然甚是有感:“五十三年前,他拥戴的是肃宗皇帝;三十五年前,他中意的是当今圣人。否则,若是肃宗皇帝三个兄弟中的某一位、你二伯或者四伯五伯六伯乃至是你爹,我晏家都有可能早已万劫不复了吧?”

滕王哑然,皇祖父和皇伯伯对晏家是真好,他爹和伯伯们应该是都做不到的。

“老六身上那股意气风发的劲儿,我一直认为是随护国公,其实也可能是随父亲吧。”晏霁之低眸唏嘘更感悲哀,圣人何苦啊在权欲中迷失,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老六?老六失踪都十几年了。”滕王心戚戚:“是护国公府把老六藏起来了吧。”

“对恒山王府,你多个防备吧,你当物是人非事事休矣,人家恐怕未必。再者,或许你可以查查你爹留下来的遗物。”晏霁之嘱咐过,再问他来晏家有何事。

滕王意兴阑珊地摆摆手:“没事,没事儿了。”然后被怼:“你就是个纨绔。”

他…他被噎得真的很想对呛,忍住了,很没好气地说:“是这几天有姑娘在比智招亲,我随意瞧了瞧,没想到那三道题真把我难住了,把我们一大群人都难住了。你要知道,我爹生前可是宗室第一聪明人,能让我拿跟智慧有关的事来找你,别不识好歹啊。”

“什么样的题目?”晏霁之执起酒壶给彼此倒酒,就是副浑然没看在眼里的德行,滕王真不爽他这嚣张德行:“还是明晚你跟我过去,你当场作答,要不然你还思量个一天一夜,哪儿能显出你晏少爷的聪慧才智,哪儿能让大家伙服气,是吧?”

“好!”晏霁之举杯,滕王冷哼,就不跟他碰杯,一饮而尽,昂首道:“告辞!”

晏霁之微笑着送到假山下,目送滕王消失在视野中,他慢步回蔚然居用晚膳。

夜的旋律响起,夜风融进酒香微微醉了,花草在烛光慢曲里翩翩起舞做夜的精灵。

膳毕,晏霁之去在蔚然居的书房,进屋后靠在太师椅里闭目养神,不一会儿,烦扰的吵闹声闯入耳,书房门紧随被撞开。晏霁之睁眸,看见请罪的婢女和宜春县主。

宜春县主萧灼灼蛾眉螓首,容光逼人,俊俏的眉眼间是锦绣富贵堆里滋养出来的高傲,在褪去青涩的双十年华里,她一袭织金红裙站立此间,明艳得夺目生辉。

“退下吧。”晏霁之端坐吩咐,婢女们告退,退至门槛外,没关门即离去。

“你额头还真受伤了呀?”萧灼灼自来熟地拉椅子坐,忍着幸灾乐祸的劲儿戳他肺管:“彤嫂嫂跟我提及时我还不大相信呢,真是你娘发火时将你砸伤的吗?”

晏霁之给她个冷眼,萧灼灼没当回事儿地得寸进尺:“哎呀不就划破点皮,你个大男人难道还要斤斤计较跟亲娘生气吗?你看佟家都要败落了,你娘心情差以及不慎砸伤你都在情理之中嘛,亲母子哪有隔夜仇,待会儿我就陪你去跟你娘言归于好吧。”

晏霁之冷下脸,萧灼灼憋闷地假装不是怵他:“嗳,对了,你的流光姨娘是霍灵渠啊,我进京前被你们京里的消息闹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的,特别是霍蓁蓁被逐出霍家,天爷啊,三个月前她还是举朝公认的未来的继后呢,这几天都变成阶下囚了?”

“佟蓁蓁。”晏霁之纠正,萧灼灼爽快改口:“好好好,佟蓁蓁,佟蓁蓁,反正吧,我对这事太不可思议了,明儿个你陪我去京兆府大牢去看看行不?”

“我当你是来还债的才没赶你。”晏霁之告诫,萧灼灼愤愤把揣着的彩绘木匣推给他,伸手要道:“我的欠条拿来!”刚拿到欠条,又被通知:“还有十万两。”

啊啊啊!萧灼灼爆发道:“我知道!我已经满二十岁了,我明年就要嫁人了,年底前,我一定会把账还清,不要再催我了,我这几年被你催得都掉头发了。”

晏霁之端起茶盅喝茶,萧灼灼也想喝茶时发现根本没给她备茶水,恨恨在心里腹诽通,假装没想喝茶,假装友好地打趣:“嗳,我听说你把让利给冯玉两家的好处掐断了。

要我说,你让他们两家白白占便宜都那么年了,至于只因流光姨娘进宫就突然翻脸吗,你就不怕玉藏珠来责怪你吗?还是说,你已经不喜欢玉藏珠了?”

“你怎么知道我把让利给冯家和玉家的好处掐断了?”晏霁之若有疑惑。

“同在山东好吧,就算不是同个州府,但大家都在山东啊,我全家都以为我非你不嫁,你把让他们白占多年的便宜掐断了,我家里还能不告诉我吗?”萧灼灼美眸转转,商量道:“呃…说来,我明年要出阁了,我肯定得对你死心,你懂得,是吧?”

“二十万两白银。”晏霁之标价,萧灼灼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呆滞两息时间后狂飙:“你疯了,你抢钱啊你,我这几年为筹钱都豁出去半条命了,我都把我小弟绑架两回了,我都被湘王奚落年年来打秋风了,我去哪儿再筹二十万两给你?”

自从不知深浅地招惹晏霁之以来,宜春县主萧灼灼这几年就是个大写的惨。

萧灼灼出身于兰陵萧氏,母亲是太宗皇帝的外孙女,外祖母是太宗皇帝的幼女,循制,长公主的女儿封县主,肃宗皇帝疼爱幼妹和外甥女,破例钦封她的母亲为郡主。

她爹娘有四儿两女,她有三个哥哥、一个比她小五岁的妹妹、一个比她小八岁的小弟。她的封号宜春县主是她幼龄时圣人钦封的,老秦王爷是她外祖母的同母弟,她娘的亲舅舅,当时老秦王爷深得圣人倚重,她娘都倍儿风光,连带着惠及到她了。

之后,虽然老秦王爷深居简出,秦王府在宗室的地位一落千丈,但对萧家没什么影响,她快快乐乐长到及笄,在十五岁遇到个青葱少年,互生喜欢,互许了终身。

但她的意中人是庶出,她爹娘对人家家族的感观更差,她提都不用提就知道,她爹娘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三个哥哥都不会帮她,她都打算好死缠烂打、寻死腻活、以死相逼了,是她的意中人提议他们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直白来说就是——

她选个家世相当又不会娶她的男人表倾慕,闹腾着非那人不嫁,乃至对那人死缠烂打,闹腾到她爹娘不再强求,只要还有人来提亲后她愿意嫁便给她送嫁就行了。

选中晏霁之,她就按计划行事了,她娘给她说亲事,她放话:她心悦晏霁之,在晏霁之娶妻前、至少在她二十岁前,她非晏霁之不嫁。她心想的嘛,蹉跎个一两年肯定够了,标榜二十岁之前纯粹是想表示下豪气,哪想真给她拖到二十岁了。

她把她心悦晏霁之、非晏霁之不嫁闹得人尽皆知后,他们就实行第二步,她来京畿找晏霁之,尽做能惹恼他的事逼他发狠,她好趁势表现出被他伤透心而死心了,谁想,晏霁之居然揪出了她的真实情况,捏着把柄索要五十万两才肯罢休。

萧灼灼当然不能答应啊,奈何被狠狠修理了顿,且又被捏个把柄后,萧灼灼她只能屈辱悲愤地签下五张十万两白银的欠条,从此陷在还债的水深火热里,她不敢告诉家人,她不敢告诉意中人,她更不敢把她自小攒起来的小金库挪用得太狠了被家里人发现。

她倒霉悲催地还得反过来问强行害她欠债的债主该怎样筹钱,晏霁之建议,绑架弟弟、假装绑匪向她父母要银两,向京畿的一大群富亲戚打秋风。

荒谬绝伦!萧灼灼对这种建议严词批判,但还是接受了,欠着债简直要命啊。于是,她绑架过她小弟后发现干绑匪确实来钱既快又轻省,干脆再绑架一回,她再来京畿打打秋风,哪想湘王把窗户纸捅破了,当众嘲她:表姐你还年年来打秋风啊。

萧灼灼那还剩的可怜的自尊和骨气死活不能再忍了,咬牙编个理由跟她哥出门做生意,走南闯北累死累活都还没把债还清,再来二十万两不是得把她老命搭上吗?!

“我告诉你,二千两,就二千两,再多没有,你爱答应不答应。”

谁还没点脾气啊!萧灼灼甩下话,站起来踢开椅子,昂着头,豪气冲天地往外走。

晏霁之端起茶盅喝茶,果然没一会儿,萧灼灼灰溜溜溜回书桌前,窝囊地赔笑讨好:“咱们两家也能算沾亲带故是吧,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当看在流光姨娘的份上,我堂嫂是霍灵渠的堂姐,在霍贵妃面前多少有点情面,我大不了帮你们私会呗。”

萧灼灼口中的堂嫂便是霍舒窈,霍舒窈的公爹和萧灼灼她爹是嫡亲兄弟。

“不送。”晏霁之逐客,萧灼灼郁闷地掉头走掉,她被折磨地都摸清晏霁之的德行了,晏霁之没兴趣再谈时千万别磨他的耐性,不然倒霉受罪的绝对是自己。

廊前夜空,颗颗繁星闪烁,璀璨的星辰仿佛就是为弥补夜的枯寂而生。

显国公披着星光回家,回到家中,婆娘和女儿女婿都还在候着他,陡然一阵烦闷。

平原大长公主可注意不到丈夫的不耐烦,她等得还不耐烦呢:“我都派人催你几回了,你就不能早些回,这都戌时中了,衙门里有什么事不能留到明天办?”

显国公闷头灌茶,平原大长公主再想数落时被女儿拽着,她顺顺气略过去,改谈正事:“皇帝今早因何事大闹太微宫,你打探到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行了!没什么能让你幸灾乐祸的。”显国公强硬道:“王妃,陪你母亲回屋。”

晋王妃觑着父亲的脸色是真差,不顾母亲多不愿意乃至生气起来都将母亲哄走了。

她们母女一走,屋中唯留显国公和晋王翁婿俩,晋王哼笑,岂能看不懂显国公是在故意摆给他看:“岳父何必因此就大动肝火,岳母虽不懂朝堂,也是好心嘛。”

显国公懒得费唇舌,提笔写下行字递给晋王,晋王接纸时还很随意,看清纸上的内容,他震惊得僵住半响才心跳逐渐正常,隐隐背脊发寒:“这消息可靠吗?”

“王爷的三位兄长皆已获悉了。”显国公拿回宣纸放在火舌上烧毁,靠在椅中,疲惫道:“魏王让老臣带句话给王爷,在这件事情上,你们兄弟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晋王霍然转头死死盯着这位岳父,显国公丝毫没想再回应,平复下,已是满脸想发火又忍耐的压抑:“天黑前,霍秦川给我送来个消息,昌隆侯悄悄派了幕僚进京来,王爷清楚吗?他偷偷摸摸派幕僚来想做什么,打探京中的虚实好趁势侵吞北境吗?”

“岳父,慎言!”晋王烦躁地拉过紫檀椅坐在书桌前,脑中被突来的震惊扰乱得不行,极速思量过后想还是把事情说了:“岳父,我知道你看不惯昌隆侯比霍家更甚,但朱家深得父皇恩宠没人能比,北境的兵权只能让昌隆侯拿,但我们才是一家人,”

“北境可有三十万大军!王爷,昌隆侯若是拿下北境,你还能辖制得住他吗?他难道还能想不明白,你绝不会像圣人那般放纵他,他有多少年没被辖制过了还能忍得了被辖制吗?老臣斗胆说一句,王爷真不怕被当做踏脚石么,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显国公还能猜不出女婿的意图么,庄太妃的算盘打得好啊,想把蜀王的命算他头上!

晋王倏然变脸,忽而又似这岳父在故意危言耸听般不以为意地笑起来,却不知是想说服这岳父还是想说服自己:“岳父你瞎想什么呢,昌隆侯他姓朱。”

“是啊,晏家都出过位摄政王呢,您祖父肃宗皇帝生前,晏家不能再往前走一步吗?”显国公冷笑:“能!摄政王没走,昌隆侯呢,您敢赌昌隆侯能有摄政王的忠诚吗?”

晋王脸渐渐发白,他再不愿意相信,心里的恐慌和疑心都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了。

一夜难眠,晋王又在清早犹豫踌躇直到辰时末,他才定下心进宫去找母妃。

而今晨早在辰时初,晏霁之就在皇宫里了。

晏霁之把原牧炽将进京的消息和护国公的亲笔信禀呈给皇帝,发现皇帝似乎不太在意,再看皇帝与平时大不相同很像在傻乐,怀疑皇帝是不是哪里不正常了。

“咳咳,霁之啊,假若,朕指的是假设啊,”正徽帝嬴忱璧压着笑尽量平淡:“假若流光姨娘指摘你对玉藏珠的深情只是你在犯贱,你欲如何?”

“给她个教训。”晏霁之想,应该是皇帝昨日被霍贵妃骂犯贱又被开解过了。

“流光姨娘可是你的宠妾。”嬴忱璧不大相信:“教训她,你不心疼吗?”

“让她三五天下不来床,我自然顾不上心疼她了。”晏霁之心中默默腹诽:您老都知道她是我的宠妾了还以为我会如何教训,您自个儿不避讳还能怨我坦诚吗?

嬴忱璧脸黑如锅底,晏霁之识相告退,嬴忱璧讥诮:“朕让你走了吗?”

“陛下,我是个高雅的男人,我很不愿意被陛下骂滚,因而我自己提前告退妥当些。”晏霁之若有好意想要给君臣彼此留住体面,嬴忱璧再黑黑脸:“滚!”

晏霁之再作揖告退,直到他退出大殿消失不见,嬴忱璧才想起该勒令他不准去找贵妃,没法下达命令只得再憋团郁闷,但生气?皇帝反倒有种笑自己幼稚和斗嘴的乐趣。

或许就是不再作茧自缚的舒悦吧,哪怕心扉只是刚被推出条缝隙,仍有阳光照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