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之、易庭风师兄弟摸到笙箫阁的时候，朱和玉正在帮自家师尊物色“客人”。

师兄弟为避免被发现护送公主的途中，出现在风月场所，影响公主清誉，两人都带着帷帽，包得严严实实。

朱和玉没看出二人真身，却从身形看出，这两人相当符合师尊的要求。

他们一进门，她就迎了上去。

“两位公子，可有相好的姑娘？”

易庭风：……

陆朝之：……

两人预想过很多，跟端宁公主重逢的场面。

她可能身陷风月之所，哭哭啼啼；

还有可能正被欺辱，反抗不得。

见到她之前，陆朝之一直悬着心。

他们是万万没有想到，堂堂大业公主，会像个老鸨一样，迎在青楼大门，拉起了皮条。

师兄弟二人，默默透过帷帽看着她。

朱和玉却满心不屑。

进得这个门，就是想找姑娘。这两人还遮遮掩掩的，既想风流一把，又不欲让人知晓，窝囊极了。

不过，他们这身材着实不错，至少要让师尊过把眼瘾，再把人赶走。

按她这两天对师尊喜好的把握，白衣服的比较对师尊胃口，黑衣服的比较合她眼缘。

小孩子才做选择，她家师尊当然全都配要。

“这位……黑公子，稍坐？”

她把陆朝之领到雅间落座，又转向易庭风。

“我们笙箫阁的规矩，跟别处不同，只接待姑娘们相中的男子。姑娘们相不中，那就请回。这位，呃，白公子，可要留下，让我们馥娘子瞧一眼？”

易庭风没进过青楼，但常识还是有的。

怪不得这笙箫阁，冷清到拍苍蝇。

敢情姑娘们要一直相不中，这家青楼就一直不用做生意了？

他倒要看看，那“馥娘子”，在玩什么把戏！

笙箫阁后院里，段千馥在教姑娘们步法。

“我最多还能留三天，就要随我徒儿启程往京城去。你们抓紧练啊，练出来了就是嫖别人，练不出来，别人就来嫖你。”

“段，段姑娘，她们要练出来了，我这生意，也就不用做了啊……”笙箫阁的鸨母欲哭无泪。

她本来在等人送新货来。

结果货是到了，里面夹了个炸药包！

幸好这段姑娘还待三天就要走。

等这恶霸走了，她重新招一批打手，把这帮子练过武的，全部卖掉，换一批新的姑娘，她的店大概还能盘活过来。

“我们能一道儿去京城吗？我们想跟着您。”姑娘们一脸不舍。

“想跟着我，就说明还没练出来。”

她算是看出来了。

这些山南女子，跟山北郎君们一样，大多数人，只能待在别人的庇护下过活。

这让她很看不惯。

她还要在山南待不知多久，为了让自己过得舒坦些，至少能让她碰上的女郎，有一个算一个，她都要把她们掰支棱了。

正训着一帮娇滴滴的男男腔，她的贴心徒弟跑过来，告诉她，有美郎君上门了。

段千馥把男男腔们丢给徒弟，飞身上楼，从窗户爬了进去。

雅间里，遮得严严实实的白衣公子，让她眼前一亮。

哪怕脸不行，这身材，也值得她撩上一把。

“这位公子，何以遮掩至此呀。”她特意靠着窗沿，让傍晚的柔光打在自己的侧脸上，微风拂过发梢，显得她风光霁月，气质清朗。

易庭风看她这正人君子的嘴脸，与平日里，跟他登高喝酒侃大山时的流氓模样，判若两人，气闷之余，又起了戏耍之心。

陆朝之手下的锦衣卫有项绝活，一个人有几把嗓音可用，方便隔门问话时变换角色，迷惑对手。

他虽属编外人士，但也借着师门关系，学会了这招。

他换上一个低沉的男声。

“遮掩，是因为容貌太盛，露出容颜走在街上，容易引起围观，连门都出不得。”

段千馥忍住掀开对方帷帽的冲动，咽了口唾沫。

这，这么好看？

“那我背过身去，叫公子透个气，可好？”

她真的就背过了身，面朝窗外落日，也不偷看。

易庭风很好奇，她让他摘下帷帽透气，有何玄机。

于是，他真的依言照做，露出半张脸来。

这时，段千馥突兀地转身。

他以为她要偷看，已经做好了掉马甲的准备。然而，伴随着转身的动作，她的外袍翩然飞出，重新遮上他的脸。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甜香，从西面八方涌来，闷了他一脸。

“是在下唐突。”段千馥低头闭眼，“公子的嗓音实在醉人，方才听到响动，在下抑制不住，无论如何，想与公子相见，好让日后相思之时，有个画面可牵挂。”

她自嘲般低低一笑。

“但既答应了公子不看，便不能看。是我胆怯，既想偷看，又不愿扰了公子透气的机会。公子想走，在下也不敢留。”

“只公子走时，万不要让我知道，免我别离之苦，可好？”

段千馥这么说，纯属以退为进。

走？他怎么可能直接走。

她的外袍还在他身上呢。

易庭风掀开绯色外袍，看向窗边的段千馥。

她侧身闭眼，睫毛微颤，眉间浮着淡淡忧色。

不知是不是因为外袍褪去，身上发冷，她被冷风吹得身上摇晃，身姿却仍然笔挺，不见瑟缩，摇摇欲坠间，如玉山将崩。

即使在心里默念，都是套路，都是套路，他的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上前为她将外袍披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

这家伙明明壮实得很，上山巅吹一晚上的山风，都不带抖一下的。

他靠近她的时候，她突然把手伸向帷帽帽帘。

易庭风心想，这回她要强行看脸了吧？

但她还是没有掀开帘子，而是隔着帷帐，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触电般缩回指尖。

“这般，就足够了。”

这是攻略保守型郎君的标准流程。

就是要顺着他们的规矩，同时在坏规矩的边缘来回蹦跶。

让他们的心思，也跟着来回蹦跶。

易庭风确实被她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跑了。

但他又不愿服输。

两人每次互相喂招，他总被她压制半分，在风月之事上也被她压制住，让他心中不甘。

他要放大招。

根据他平日里对段千馥的了解，他知道她最怕什么。

“我碰了女郎的外袍，女郎要对我负责。”他委屈地说。

段千馥一震。

她是在山南吧？

说好的山南男子三心二意，不会动不动就闹着要人嫁娶呢？

这就要她负责了？

“啊，这个，公子这般好相貌，定然有不少名门闺秀追捧，哪里能嫁……娶在下，呃，一风尘女子？在下不敢肖想，公子请回，请回哈。”

“我不在意这些。”

“……”

她自从来了山南，怎么净走霉运！

撩的第一个易庭风是个有妇之夫，陆朝之颜色不错，但跟她徒弟有一腿。

好不容易遇上两个眉清目秀的书生，还是人贩子，撩着没有负罪感，可惜演到一半，给她换成俩丑大汉。

上花楼松快松快，想着山南男子奔放，嫖客当更奔放，没想到又遇上个痴儿！

一个痴情种，上花楼干嘛？

“我，我我，我定了亲。”

“姑娘都流落风尘了，就算定过亲，也不作数。”

“我，呃，咳咳，我有不治之症，不敢与阁下约定终生。”

“什么？那我更要照顾你到最后，不离不弃。”

她又列了数个借口，什么身有恶疾，什么克夫命，连自己阅男无数都搬出来了，这人就是执着要娶。

她不得不翻出最后的借口。

“不瞒阁下，在下生平所愿，就是阅尽天下美男，不会为一花一草而停留。在下并非良人，公子切莫错付终身。”

通常，搬出这句，对方就撤了。

比如上一个闹着要嫁她的，药王谷的小公子，听完这句，到她婚礼那日，都没再来闹腾。

易庭风也知道这话。

能逼得她说出这句，他就觉得自己赢了。

他正要掀马甲，耀武扬威一番，她却直接跳窗溜走了。

段千馥看对方要摘帽子，还以为他还不死心，有什么别的“看了脸就得娶”的破规矩，决定马上跑路。

美男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易庭风掀开帷帽，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窗棂，竟觉怅然若失。

他开始迷糊。

这场比试，他算是赢了，还是输了？

昨天漏了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