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来找宁初要出入下城的通行证。

宁初本就是下城出身，年轻时频繁来往于上城和下城之间。方朋义给他办了上城户口之后，他就很少去下城了。

上城的居民没有通行证不能进入下城，反之亦然。

两个世界的居民被隔离起来，上城看不到下城的脏乱落后，下城也看不到上城的富丽繁华，两个独立的世界互不干扰，时不时会有像宁初这样的人打破界限，但最终能留在上城的人凤毛麟角。

方时如果自己去办理下城通行证的话，很有可能被方朋义知晓，于是他想到了宁初。

宁初眉毛一挑：“你要那个做什么？”

“你别管，给我就是了。”

“呦，问问都不行？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爸爸。”方时叫了宁初一声，耐着性子说：“看在我平时帮了你那么多次的份上?”

这些年方朋义很少来宁初这里，宁初早些年还会着急，想方设法地吸引方朋义的注意，有时还会让方时配合他耍些小手段。

方时看不上宁初的做法却也知道——他们不仅血脉相连，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宁初越能得到方朋义喜欢，他这个儿子在父亲心里的份量也会更重，所以不论宁初提出什么要求，只要是关于讨好方朋义的，方时都会去做。

方时几乎没有向宁初要过什么，宁初是个不合格的爸爸。

方时七岁就离开了宁初，作为方家的孩子跟父亲回去了，这些年方时和宁初联系很少，一年中顶多见个三四次，宁初不怎么关心方时，利用方时顺利缠上方朋义后，他就不再假装好爸爸的角色，比起养育孩子，他更在意自己的享乐。

宁初没有说话，他放下酒杯，“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要通行证干什么，那我可不白帮你。”

方时早就预料到了宁初的反应，他这个人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你要什么？”

“借我点钱。”

方时疑惑地抬起眉毛，问：“父亲给你的钱还不够你用吗？”

方朋义对情人向来大方，宁初跟他的这些年都是锦衣玉食的，方朋义送他的那几套房产就足够他吃喝不愁了，怎么也不至于缺钱用。

“前段时间跟朋友投资，亏了点儿钱。”

方时：“......”

宁初都找他借钱了，方朋义肯定不知道他投资亏钱的事。

方时皱起了眉：“你缺钱就跟父亲要啊，自己什么都不懂就跟人去投资，也不怕赔得底朝天。”

“你懂什么！”宁初不耐烦地打断他：“我不得为自己以后打算？别废话，想要通行证就借我钱。”

闻言方年看了宁初一眼，他从来没有想过宁初的以后，他下意识地认为宁初会一直跟着方朋义，宁初显然不是这么想。

不过他们之间的事方时也管不了，方时急着要通行证，听到宁初要借的数目时，方时着实肉疼了一把，那将近他的小金库的一半。

方时咬着牙同意了，宁初站起来找出了通行证。

方时看来一眼蓝色的磁卡，“拿错了。”

“我要你在上城办的通行证。”

上城办理的通行证可以自由出入两个区域，不需要任何审核，而下城的通行证检查很严格，方时人脸识别都过不去。

宁初两个通行证都有，他是少有的后来变成上城人的下城人。

很久以前上城通行证的通行检查也很严格，甚至要被盘问去下城的目的和行程。上城的一些人觉得这样的通行证侵犯了隐私，因为下城是充斥钱色交易和犯罪的场所，那些光鲜亮丽的上等人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出入下城的记录被保存在联邦数据库里。

他们既要清清白白，又要放纵欲望。虽然难以管理，一项所谓保护隐私的提案还是通过了，上城居民办理通行凭证后，出入两个区域不再需要检查个人信息，下城居民通行依旧按照老样子施行。

“先说好，你最好不要去那里干什么出格的事，否则被你父亲发现了还要连累到我，到时候我可不管你。”宁初把白色的磁卡递给方时。

方时看着手中的通行证，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轻笑了一声。

“知道了。”

-

社交季的宴会活动一场接着一场，方时在学校改论文的间隙，就会跟着方闻泽赴宴。

这次的宴会在一个豪华的游轮上进行。

方乐安看到了远处的方时，不满地对方闻泽说：“哥，你让他来干什么，一个私生子在这里到处晃悠，丢人死了。”

方时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长相不错的omega，方乐安的脸皱起，嫌恶地说：“他居然还带了男伴。”

方闻泽闻言望去，omega的手挽着方时的手臂，两个人的礼服也是成套定制的，一起出现的时候，在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他们身上。

方闻泽的眉毛微妙地一抬，很快又恢复了得体的表情，对方乐安说：“好了，子墨又开始玩牌了，你过去看着她点。”

方乐安撇了撇嘴，冲方时的方向翻了个白眼离开了。

方时看到了方闻泽，冲他招了招手，走了过来，“哥，抱歉我来晚了，学校有点事。”

“没关系，这位是？”方闻泽将目光转向方时身边的omega。

方时连忙介绍：“哥，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祁澜。”

方闻泽笑了：“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方时顿时露出一副羞赧的样子，“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

语义不清的停顿让这句话变得有些暧昧。

方闻泽贴心地表示了解，“我知道了，祁澜，很高兴认识你。”他礼貌地同祁澜握手。

祁澜像是没有见过对他这么尊重的alpha，局促的同时又有些欣喜，冲方闻泽粲然一笑：“我也很高兴认识您。”

方时和方闻泽聊天的时候，祁澜感受到了那些若有似无的目光。

祁澜对目光很敏锐，也可以说是一种习惯，这些人在盯着他和方时，而且目光不善，祁澜第一次进入这个阶层的社交场合，这里的人不是他习惯对付的，面对这些眼神祁澜不由得有些发怵，寸步不离地贴着方时。

在旁人看来，两人就像一对热恋的情侣。

也是一对少见的，由beta和omega组成的情侣。

一个长发alpha笑着看着两人，对身边的人说：“你那个弟弟，居然找了个omega男朋友。”

陆珩掀起眼皮看了远处的两人一眼。

长发alpha恶趣味地笑了一声：“你说，他们两个在床上是谁上谁啊？”

“我不想知道。”陆珩嫌恶地撇过头，一点儿也不想谈论有关方时的话题。

“你真无趣，跟你站在一起那些omega们都不敢上前搭话了。”长发alpha一口将手中的酒喝完，“我得离你远点了。”

整个晚宴期间，都没有omega敢靠近陆珩的身边，这个气场冰冷又强大的alpha沉着一张脸，也不找人聊天，也不邀请omega跳舞，宴会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一个不得不应付的任务。

不过也有胆子大的omega，状似不小心撞入了这个alpha的怀中。

omega脸色一变，连忙道歉：“真是对不起！”

陆珩垂下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是方时带来的那个omega，而一直在他身边的方时不知道去哪儿了。

“都怪我没留意。”祁澜抬起头看着陆珩，关切地问：“您没事吧？”

陆珩后退了一步，拉开与omega的距离，“我没事，失陪。”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祁澜看着陆珩离开的背影，摸了摸口袋。

方时躺在一个贵宾休息室的沙发上。

“成功了？”他看到祁澜后眼睛一亮，迅速从沙发上坐起来。

祁澜点点头，把口袋中的抑制剂交给方时。

方时拿过抑制剂，谨慎地问：“他没注意到吧？”

“没有。”祁澜从小混迹于下城的跳骚窝，他对自己偷天换日的本事有把握。

“那就好。”方时把玩着手里的抑制剂，满意地笑了。

陆珩是顶级的alpha，却有一个致命缺陷——腺体功能障碍。

一般的抑制剂对他来说没有效果，所以陆珩会随身携带特制的抑制剂。

祁澜想起那个难以接近的背影，不放心地问：“方少爷，您说的那位alpha，真的会娶我吗？”

方时带笑的狐狸眼转过来看着他，“那当然啦，等你们终身标记之后，他不想娶也不行。”

方时特地去下城找了一个omega，为的就是制造一件发生在社交季宴会上的丑事。

一个天之骄子般的alpha和一个出身红灯区的omega像野兽一样失去控制交合，多么吸引眼球啊。

祁澜一旦成功，陆珩在社交圈子里的名声就毁了，他永远别想娶到家世体面的omega。

方朋义那么在乎名声体统的人，一旦祁澜被最终标记了，不管他的出身如何，方朋义一定会让陆珩娶了这位出身下城的omega。

有这么一场糟糕的婚事，陆珩以后在这个圈子里别想抬起头。

就像他这个私生子一样，处处被人看不起，甚至可能更糟。

想到这里，方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夜晚

宴会结束后，宾客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陆珩的房间只留了一盏灯，正在坐在窗前翻书，此时门突然被敲响，陆珩起身打开门，门外居然又是那个方时带来的omega。

祁澜的脸色发红，他已经换下了白天的礼服，穿着一身休闲又不失精致的常服，像是方时常穿的风格。

陆珩微微眯起了眼，“你来干什么？”

祁澜有点紧张，他看了一眼陆珩身后的房间，“能进去说吗？”

陆珩冷漠地拒绝了。

“是方时要我来找你的。”

“什么？”

陆珩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惊讶和疑惑。

“他说，那天晚上他在花园里都看见了......”

陆珩蹙了下眉，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祁澜咽了一口口水，呼吸有些急促，他硬着头皮说：“我们最好还是，进去说吧。”

陆珩犹豫了几秒，松开门把手，让他进去了。

门关上后，祁澜的手突然抚上了脖子上的颈环，omega的颈环可以防止alpha标记，也可以防止信息素外泄，只听“滴答”一声，祁澜把颈环摘了下来。

一股omega发情期的味道迅速在房间里漫延开来。

陆珩反应迅速，冲过去开门，门却在外面被锁住了。

陆珩转身看向祁澜，眼神冷得可怕，“让你的同伙把门打开。”

祁澜的眼睛已经有点不聚焦了，强大的药效让他现在头昏脑胀，全身发热。

信息素充满了整个房间，omega发情期的信息素对alpha来说是致命的，再强大的alpha，只要闻到这个味道，就会失去理智成为只会□□的野兽。

陆珩用力咬着舌尖，保持清醒，拿出随身携带的抑制剂扎在手臂上。

接着，他拿出了通讯器，眼睛微微睁大，屏幕上显示着“无信号连接”这几个字。

这个房间的信号被干扰了。

为了保护尊贵客人的隐私，游轮上的房间隔音很好，此时这个贴心的服务成为了这场阴谋的帮凶。

陆珩的心沉了下去，他意识到抑制剂并没有让沸腾的血液平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