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瞳回来的时候问小茉莉“一会儿放饭吗?”
小茉莉还是迎宾的姿势,只是拧动了脑袋过来说“客人,你要爆米花吗?”
当我没问。
周瞳插着裤兜往应不尘的边上走去,应不尘抱着膝盖,大件的卫衣都把他的腿都藏在了里面,看见周瞳回来了,小心翼翼的招招手。
「2」号放映厅的画面开始暗下来,周围的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周瞳并不知晓。
周瞳看着刚刚的定格的画面,安静的放映厅在一片黑暗里响起了突然尖锐的歌喉,是一个女高音,周瞳这种从来不听歌剧的人哪有见过这架势,压根听不懂她在唱什么。
“吗哈哈——”“吗哈哈——”没有一丝光亮的放映室反反复复的都有女人由粗到细各种顶破了周瞳耳膜的高音,周瞳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周瞳想拍一拍应不尘,因为应不尘是个半聋,劣质的助听器在这里估计能直接给他的脑瓜子炸了。
但是周瞳一伸手并没有摸到。
身边没有人,周围也没有人。
整个浓成墨色的放映厅里,只有周瞳一个人。
周瞳此刻心里有些发慌,对死的恐惧跟对鬼的恐惧,周瞳觉得还是鬼占了上风的,歌女还在吟唱,但是分贝已经下来,周瞳绷紧的肩膀已经松了些许,
不料女高音喘了一口气,又低低的诉说着什么,又突然入交响乐的声音又起,几百个乐器同时发出的声音 ——
突然高声乍断,乐器骤停,周通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周通咽下了一口口水,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没有光亮,只有声音,好像有打开手电筒到处照来照去的声音,听见有人在踢着什么东西,又说“什么事儿都没有,一个囫囵觉——”“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的男人的惊恐的摔倒的又是手电筒掉落在地的爬行声。
漆黑的放映厅沉浸式体验效果感人,周瞳此刻的脚趾都已经抽了起来,甚至于现在,周瞳还不知道自己需要过的是一扇什么门。
一顿屁滚尿流的跑路声,好像是连鞋子擦过地面都能听见的吱嘎声。
放映厅还在黑暗里,一束光!突然打在小茉莉的脸上,机械的木偶在这舞台上更显恐怖,煞白的脸脸上过色的红晕,遭乱的头发与好像只有孩子那么大的脚丫,整个就像一个圆规。
小茉莉微微摇头,说——
「游戏开始」
“?????”什么游戏?干什么的?啊?
小茉莉走进了黑暗里,走路的声音成了这放映厅里最后出现的动静。
这里实在太黑了,周瞳觉得现在无论如何起码先要找到光源,周瞳从兜里摸出那把园长那来的打火机,微弱的光去看这周围的场景,周瞳揉揉眼。想起刚刚那个屁滚尿流的男人,周瞳听见过那个男人什么东西摔落在地的声音,摔落在地还滚了一会儿。
周瞳凭借摇晃的打火机光芒去找刚刚男人惊叫的位置,周瞳往前走,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还没回头看是什么,就一脚踢到了咕噜噜圆着滚的东西,周瞳在这黑暗里实在觉得费劲,但是没法子,只能继续着刚刚听到的方向去寻找,周瞳踢到了什么,就是这个了。
周瞳蹲下来用打火机一照——操你妈啊!这是啥啊!这是一节什么骨头??
周瞳吓得一个趔趄,勉强能站稳,一根棒骨,准确来说,是一根扁扁的棒骨,周瞳拎起来掂了掂,觉着这应当是个女人的小腿骨,按着他刚刚听到的那个男人的声音跟内容可以判断,那应该是个年轻的保安,踩在舞台上脚步应当在160斤左右,而手上这个骨头的女性就比较小巧一些了。
这的舞台上死过人,是刚刚那个练声的舞女吗?周瞳仔细去看这骨头,觉发现上面还有裂缝,仔细瞧着还有两个细细的钢钉——这个女人摔断过腿,但是这个为什么像个标本一样,是扁的?
周瞳辨认了一下这钢钉,应该是德国的梅花钉,当年能用上这个的,非富即贵。
周瞳皱起了眉头,一个学音乐的富贵的女人,为何会在这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电影公社内,好似并没有被允许的情况下偷偷溜进来练声?按照保安刚刚说的“囫囵觉都睡不好”那就应该是半夜。
半夜三更,女高音,舞台。
午夜的歌剧?闹鬼了?这是个鬼?谁家鬼的小腿骨上还有钉子?周瞳拎着这骨头作防御的工具,想着就算女鬼来了,少一条腿也跑不快——但是他忘了,鬼要什么腿啊?
周瞳还在地上寻找,突然有一只手在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能把我的腿,还给我吗?——吗哈哈!”
这句‘吗哈哈’一来,吓得周瞳魂飞魄散!一双腿都成了风火轮,跟刚刚的Tom一模一样。
“你跑什么啊!吗哈哈!”他身后的女人不明所以,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高音“吗哈哈——”“怎么了吗哈哈!”
周瞳心道你能不能把你的那该死的口头禅去了啊!多瘆人呢啊!
周瞳在这个堆满了杂物的舞台上跑了一圈,身后的女人歪着头站在舞台的最中间,周瞳都怕她随时掏出一把AK来,周瞳这会儿也跑累了,扶着个什么东西,说“npc,这游戏让我玩什么?”
红色的长裙的女人扭过头来,说“游戏?什么游戏,我只知道,顾先生说让我在这里等他,我等了好久,他都没来。吗哈哈——”
顾先生又是谁?
周瞳刚站直,扶着的东西又在动,周瞳掸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是我的胯啦!”对面的女人说。说“吗”的时候把自己的嘴捂上了。
周瞳看着那半截的身子往前面去,然后长裙的女人撩开了裙子把自己的“胯”装了上去。
胯???周瞳此刻手上还提着一片小腿骨,颤颤巍巍往前递出“这个,要装上吗?”
女人的声音其实很空灵,听起来年纪不大,周瞳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这「2」号放映厅的游戏是什么,周瞳从舞台上跳下来,说“能开灯吗这?”
“他们把电线都剪掉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女人说。
“您,怎么称呼?”周瞳问。
“顾先生说我叫阿娇。”
周瞳接着问“那你的顾先生去哪里了?”
“不知道。从前我来这里唱歌,顾先生都会来的。他从不会让我等多久。”阿娇装上了自己的腿这会儿在黑夜里翩飞,周瞳听到了时针分针在同一时刻的“嗝”的一声,是远处传来的。这里没有光亮,周瞳听见她的脚步在舞台上变得清晰。
周瞳想问怎么出去,但是没有,周瞳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等女人舞完便送上了掌声。
阿娇谢幕道“谢谢。”
周瞳这会儿放松了些许,好像也不急着出去了。
周瞳坐在第一排,又是听见了老式的时钟的时针与分针重叠的声音,此刻听见阿娇第二次在这舞台上起舞与歌唱。这次的周瞳能听出来,是《梁祝》。
但是周瞳猛然意识到,因为这嗓音的回音,周瞳能强烈感受到——三面的墙壁已经往舞台这边压——就是说,「2」号放映厅若不是在规定时间里逃出,那么三面墙壁就会将人挤压在这里,而他刚刚看见的骨头是扁的,就是这个意思吗?
周瞳还是耐心的等着阿娇唱完。
周瞳还是按着自己狂跳的心脏开始鼓掌,终于,阿娇谢幕了,周瞳问“门在哪里呢?阿娇,我妈叫我回家吃饭了。”
这次,周瞳清晰的能听见墙面移动的声音。
阿娇好像在晃着脚,说“等顾先生来开门吧,顾先生在为我写剧本,他要为我拍电影。”
周瞳觉得这个npc不会就只是给他这么点提示然后在这里一次次的被挤压成扁扁的一片书签吧?
周瞳到目前还不知道应该如何制止这墙面的靠近,怎么还感觉墙面越来越快!
阿娇好像又要站道舞台中间去,周瞳冲上台捂住了这个薄薄的“纸片人”的嘴,是不是阿娇不再表演节目就会断了这墙面的往前合?但是遗憾的是没有,时针与分针重叠的时间还是发出“嗝”的一声,不对!
周瞳扯下阿娇的小腿骨猛然仍向发出声音的时钟,但是除了这骨头扔出去发出的声音别的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那里没有钟!
周瞳将阿娇都要举起来扔出去的时候——周瞳反复的去算进入这个放映厅的时候,到底有什么东西被遗漏,出去,开门,出去,门在哪里?
周瞳此刻已经习惯了黑夜,判断阿娇也不过是根据她的声音,刚刚那位保安从哪里进来?周瞳依稀还记得方向。
刚刚阿娇说了什么?是什么可以停止她继续下去?她在做什么?
周瞳戏精上身说“阿娇,让你久等了,我是,顾先生。”
????周瞳的的脑回路还没他的嘴快。
周瞳想到阿娇说“只要我在这里唱歌,顾先生都会来的,他从来不会让我等太久。”
阿娇此刻扑在周瞳身上,边上的时间戛然而止,阿娇说“顾先生,我等你好久,你终于来了。”刚刚阿娇差点让周瞳举起来扔出去,这红色的绸裙已经枯槁的像塑料,周瞳说“我带你出去买裙子吧?你看看这裙子你都穿多久了。”
阿娇轻笑了两声,说“好啊。”
周瞳真的佩服自己,这尼玛不得就跟着她出去就行了?就是被这样一个扁扁的“人”抱着,周瞳的汗毛已经竖起到脚后跟了。
阿娇松开了周瞳,突然笑起来,说“你还有脸来!!顾铭笙!!”“你知不知道他们怎么对我…”
阿娇自顾自哭起来,说“你一定是不要我了。”
阿娇又在黑暗中与周瞳对视“他们都说我是你的私生女,我不敢问,是真的吗?”
阿娇本来就扁,此刻像个螃蟹一样左右移动,拖着破旧的裙子绕着周瞳转,这黑夜里本就安静,被阿娇横出竖叉的声都搞得无法分清方向。
阿娇像个精神病一样“好啊,顾铭笙!”
“你终于来了。”幽怨无助。
“你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到底去了哪里?”
“难道是我以前做的不好吗?”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送我出去学唱歌?”
“你不是说要为我拍电影吗?”
“只要我守在这里,你就会为我拍电影。”
“我相信你。”
“我守住了啊!谁也进不来。”
“顾先生,我是不是好棒?”
“那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在周瞳的整个脑袋边像个几年没说话的十多个怨妇一般的嬉笑怒骂,各有花样,周瞳在这一堆的声音里面还是听到墙面靠近的声音!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好像下一秒就会将周瞳的五脏六腑都压出来,与这个叫阿娇的npc都压在一起!
电影院,放映厅,薄如蝉翼的女人!
周瞳的打火机微闪,阿娇居然被烧了起来!
海报!她是海报!她是一个歌女的海报!
周瞳的脑海里开始回溯电影,一个等待的歌女,等一个男人?周瞳的脑子里飘过《摇啊摇》又闪过《伊豆舞女》反正跟与舞女相关的那基本结局都是爱而不得,这是电影的一贯套路,但是此刻如何让阿娇停下来?
海报,怎么让一张海报停下来?
周瞳定了定,一把拉住了阿娇的手,然后一扯就把她卷了起来,卷的时候夹杂着阿娇的哭泣喊疼辱骂跟谢幕,最后的声音消失于周瞳把她卷成了一卷。
三面的墙壁离开舞台已经没有几步,周瞳摸黑还是需要去找光源,周瞳将凭借微弱的打火机的光线实在找的太慢,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将这海报点了算了?
犹豫了一下又想这npc没了着放映厅也没了那可怎么办?
周瞳接着去摸地面,终于,“啪”一束灯光亮起,周瞳终于看清了舞台,丝绒质地的暗红色的绸布一挂就算是幕布了,地上散落的都是各式各样的海报碎片,破旧的高跟鞋,裂成多块的唱片,已经晕染开字迹的剧本,还有已经干了玫瑰,周瞳也不敢将自己手上这张再展开。
周瞳顺着灯光去观察四周,宝珠蓝的幕布下垂,四面都没有门。连绿色的安全出口四个字都没有。
周瞳坐在这第一排刚刚的座位上,在电影里面,门被所有的导演钟爱,是切割时间与空间的绝好道具,这散乱的舞台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周瞳抬头用手电筒照着天花板,却发现天花板竟然是个镜子。
镜子里,周瞳正在看着自己,但是周瞳没笑,对面的周瞳却在笑,边上的阿娇,刀就在周瞳的颈侧。
有点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