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安晃荡着两条腿坐在陈园院墙上，初升的朝阳自他身后的方向缓缓升起照亮了幽暗的大地。
“宫里有什么动静？”
“年节的时候，依按宫中往年的惯例，各皇子公主都会得到来自宫中的一份赏赐。但今年的赏赐却有些不一样的地方，首先是太子得了头一份，这是自然之义，然而却较诸往年更加丰厚，还有陛下亲书的书籍一册。其次就是二皇子得的赏赐也随之上了一个层次，而远在边关的大皇子得到的礼物得了一副弓箭，最关键的是，随这副御弓而去的，还有一份旨意，宣他待夏末草长之时，回京封王。”
“晋亲王了？”亦安的眸子动了动，转过头看向西北边。
“还有北齐那边小言公子……”
亦安撑着脑袋思索了片刻，挥挥手让他退下，“北边我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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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狗狗祟祟地探着脑袋在陈园后院东瞧瞧西看看，然后极为神秘地朝路过的歌姬姐姐招了招手，“姐姐姐姐你过来一下。”
“范公子您这是……”来陈园做贼吗？
范闲露出了个讨喜的笑容，“姐姐，你能告诉我我小师哥去哪了吗？”
“往常这个时候小少爷应该是陪着老爷在花厅听曲儿去了吧。”那歌姬思考了一会儿，“但，今日有客来访，少爷也可能是出去玩了。”
范闲闻言眸子暗了暗，依然微笑着道谢，“叨扰姐姐了，姐姐忙吧。”
得知亦安不在的范闲不开心，猜测自家小师哥去陪别人玩之后，他更不开心了，他想作妖，想引起小师哥的关注。
范闲的想法亦安注定是不会知道的，因为他现在正在跟监察院大牢里的肖恩拜年，还顺便给他带了点吃的贿赂贿赂。
“肖老前辈好久不见呐，最近吃的好吗？”亦安笑眯眯地撑着脑袋看着被数根粗细不一的铁链锁住的肖恩。
肖恩缓缓抬起那长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脑袋，露出那双凶狠阴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亦安笑吟吟的脸，幽幽地说道：“小子，你想死吗？”
“啊对了，我给你带了一点东西吃，老前辈你吃不吃？”亦安拎着食盒放到肖恩面前，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很好吃的，要尝尝吗？”
肖恩的视线移到被亦安打开盖子食盒里，刚一打开食盒一股子香气就从盒子里钻出来钻进他的鼻子里。
监察院的牢饭绝对不能说有多好，有些时候能管饱就不错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了。
“这是什么？”肖恩抬眼看了一眼笑嘻嘻的亦安，总觉得这小子没安好心。
说实话肖恩是不愿意相信陈萍萍养得出什么好崽子的，但是那东西确实很诱人，反正自己身体里都有几十种毒了多一种也无所谓了。
肖恩挥了挥手把亦安挥开，将食盒拎到自己面前，疑惑地看着盘子里的菜，“你这是什么菜？”
“嗯……黄焖三宝鸭。”
肖恩虽然没听过这菜名，但还是极快速地夹菜尝了一口，这么香的菜有什么毒都不亏。入口鸭肉软烂不腻，口感尚佳，还隐隐带着莲子的香甜。
优选的鸭肉混合着板栗，小枣，莲子入锅蒸熟，在经过数小时地蒸煮过后配料的香气被鸭肉充分吸收……
……
肖恩眼神复杂地盯着亦安看了一会儿，“你来这儿不下毒不审讯，就为了给我送饭？”
亦安点点头，笑眯眯地弯下腰看着他说道：“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少爷我可是很少下厨的……今儿个大年初一，我想着咱们怎么也算聊过几天的朋友，所以就给你带了新年礼物，怎么样惊不惊喜感不感动？”
“又过年了？”肖恩一眨不眨地盯着亦安。
亦安点点头，“是啊，过了年你就该回去了，可惜了，咱们以后见不到了。”
“我记得……你是费介的徒弟。”肖恩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对。”亦安笑着点点头。
肖恩道：“不如改投我门下，我必倾囊相授。”
“……”亦安神色怪异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什么有病的人。
“费介作为天下用毒最精通的三人之一，他难道就没与你说过什么？”肖恩静静地看着亦安。
“说过，先生说那两位前辈一个在东夷城，另一个在北魏。”亦安撇了撇嘴，“他还说，他们三个用毒的材料都不一样，先生喜欢用植物树浆，东夷城那位前辈喜欢用硝石矿毒，而北魏的那位前辈喜欢用动物油脂和腺体……”
“你不愿意？”肖恩皱眉。
“比起用毒，我觉得您可以教我些别的。”亦安笑着歪头往后一靠，靠在了墙上。
肖恩饶有兴趣地盯着亦安道：“比如说？”
“情报分析。”亦安乖巧地笑着说道。
“陈萍萍难道不教你？”肖恩诧异地挑了挑眉。
亦安依然是一副笑脸的样子，“他舍不得。”
“真有意思。”肖恩大笑起来，“陈萍萍这种人居然会有心软的时候，这该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大的笑话。”
“每个人都会有，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好好好……”肖恩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小子你过来，我慢慢讲给你听。”
亦安往前挪了几步，弯下腰把耳朵凑到肖恩面前，认认真真地听肖恩所说的话。
……
亦安刚走出监察院大牢就瞧见了气鼓鼓站在门口生闷气的范闲，他下意识挑了挑眉诧异地看着这个不知道又怎么生气的家伙。
范闲早在亦安刚出来的时候就蹿到他身边对他上下其手，一边检查自家小师哥有没有受伤，一边占便宜。
“你又怎么了？”亦安推开范闲凑过来的脑袋奇怪地问道。
范闲一头扎进亦安怀里委屈巴巴用脑袋在他蹭了又蹭，“小师哥为什么要躲着闲闲，闲闲做错了什么QAQ”
范闲的话让亦安有点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把他乱蹭的脑袋推开，“没有躲着你，只是有些事情要处理……好了好了，我下次跟你说一声还不行吗？”
“要告诉我？”范闲委屈看着他。
“会说的会说的。”亦安无奈地哄着这个突然降智的“巨婴”。
得了承诺的范闲满意了，搂着亦安的手也改为揽着他的肩，一个劲地将他往自己怀里揽。
“小师哥小师哥～”范闲用脑袋蹭了蹭亦安的脸，“闲闲想要亲亲！”
亦安推开他的脑袋，“别闹，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哼，小师哥来看肖恩都不去看我，我生气了！要亲亲才能哄好！”范闲委委屈屈地抱着亦安的腰，又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亦安一时语塞默默地看着漆黑的墙，估摸着他抱也抱够了之后才缓缓地推开他，“回去再说。”
范闲的眼睛亮了一下，惊喜地看着亦安不确定问道：“小师哥说真的！”
亦安瞥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范闲嘿嘿一笑，跟着自家小师哥马不停蹄地就回来了侯府，至于为什么马不停蹄，大概是因为他一直在让马夫加速的原因吧。
刚一进院子范闲就不老实了，又是上手又是上嘴的，跟个活的老流氓似得。
被占了便宜的亦安倒还挺安静的，推开他就往书房走，“有正事跟你说，跟我过来一下。”
范闲委委屈屈地盯着亦安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撇了撇嘴不伤心了，自家小师哥是个木头，需要换个方式勾引他才行。
范闲暗戳戳地给自己加油打气，不停地给自己灌输心灵鸡汤，三垒都到了，本垒还远吗？！我的目标就是本垒！一切为了本垒！！
“什么本垒？”亦安疑惑地回头看着范闲，“你在搞什么，怎么还没跟上？”
范闲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了几声才不好意思地看着亦安摇了摇头，“我没事的，小师哥别担心。你刚刚听错了，什么本垒，我没说本垒。现在来，现在就来。”
“快点跟上。”
“好嘞。”
书房
范闲一边给自家小师哥捏肩捶腿一边盯着桌子上的消息看，“这是什么名单？”
“各个大人通过各种方法递上的各种需要‘中举’的名单。”亦安懒洋洋地往后一靠，靠到范闲身上。
范闲赶紧变动姿势把自家小师哥搂进怀里，搂着他腰的手悄悄牵住了小师哥的手。
“那这些给我有什么用呢？”范闲一边摸着自家小师哥的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亦安抽回手在他额上轻轻弹了一下，“傻不傻你是居中郎啊小范大人，此次春闱会试的秩序可都是靠你维护了，封卷糊名也是你的差事啊。”
范闲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牵起自家小师哥的手就攥进怀里，然后就被拍掉了他放到小师哥腰上的狗爪子。
“别乱动。”亦安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范闲哼哼唧唧地抱着自家小师哥就要亲亲，还没亲上就看到小师哥腰身一扭就翻转过来将他压在下方。
“我突然觉得……春闱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范闲的眼睛一直盯着亦安，好像亦安正不着寸缕地趴在他身上似得。
“春闱关乎仕途，怎会不重要？”亦安下意识皱了皱眉，看到范闲的神色不对之后才瞪了他一眼，重新坐好。
“春闱再重要也没有小师哥重要啊。”范闲的目光一直在亦安身上流转，就差没直接上手了，“如果小师哥陪我监考的话，那这春闱就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