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萍回酒店了。

“我想学琴。”

“……啊？”

爱萍还前脚刚走，顾筝弦后脚就提了一个听上去石破天惊且没头没脑的想法。

“这么……突然地吗？”时衿脑袋上方飘了一串问号。

顾筝弦漫步走向客厅那架三角钢琴面前，“嘎吱”一声掀开琴盖：“几天前的晚上便想同你说，但你中途出门去接倪诺姑娘了。”

“那后来……”怎么不说？

“第二天一早又想同你说，可你因着倪诺姑娘和我道歉，我有些恼。”

那……

“再后来便忘了。”顾筝弦预判了时衿未出口的问题。

“哦。”时衿不好意思地揉一揉脖子：“所以，你学钢琴干嘛？”

时衿是有点小功利心的，她想着反正都要学一项技能，花一样的时间和精力，不如学点实质性的，比如开车做饭之类的。这样自己以后万一，万一要出个差什么的，她也好自己照顾自己。

“我还欠Lina她女儿一首钢琴曲。”顾筝弦说：“我想，若是弹奏给她听，自然比不上从前顾总的水平，那么不如亲自谱一首给她。你觉得呢？”

“你还要谱曲？”时衿眨眨不可思议的小鹿眼。学钢琴本来就不容易，她还要谱曲，哪来那么大能耐。

“我原先在府里学过古琴乐理，想来，稍作变换便是了。”顾筝弦弯一弯嘴角，语气稀松平常。时衿平时总是操心这操心那，好像一个不注意自己就要死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了。顾筝弦想说，看看，我也不赖吧？

小瞧她了，真有这么大能耐。

时衿打小就背过古文化常识，知道古代人学的礼乐射御书数什么的。但一个学过古琴，会射箭，会骑马，懂礼法，博古通今的人，活生生站在自己勉强，还活生生作为自己的女朋友……僭越了，实在是僭越了。

“我再帮你报个班吧。”她又点开小红书，搜索框里的相关推荐还是“成人模特速成课”，之前应付工作室月末考核的时候用的。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算了，不感慨了。

时衿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筛选掉骗钱的和卖课的，她混进了一个大学生兼职群，性价比又高，人又单纯。

因为自己被筛选过，所以她知道标准。必须没钱没势，简历必须干净，必须不认识顾筝弦。子弹正中眉心，或许是同类之间的吸引，时衿很快锁定了其中一个，咨询一晚上以后，定下了试课时间，明晚十点钟。

安排好一切以后，顾筝弦已经洗漱好准备睡觉了。

时衿靠在次卧床头刷微博，顾筝弦抱着枕头站在门口。门没关，一个逆着光的袅娜身影出现在眼前，香肩半露。

“站那干嘛？衣服还不好好穿。”

闻言，顾筝弦藏了藏嘴角，小巧地鼓起腮帮子。

完了，她又要撒娇了。时衿放下手机，如临大敌。

果不其然，顾筝弦拎一拎领口，走近两步，说道：“我们到底是不是在一起了！”掷地有声。

“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女朋友？”掷地无声。

“时衿，答应我的告白，是你的权宜之计吗？”声音越来越委屈，人也从门口慢慢挪到时衿床尾，抱着枕头轻轻坐下，弱风扶柳似的。

多少有点造作了。

不过时衿没有怪她，少年的喜欢就是这样患得患失，只是大多数人选择藏在心里，而南景的大小姐选择直接问出口。

“怎么，对我不满意了？”

作为年长者，时衿选择循循善诱，又预判地递了张纸巾，接住青春期姑娘突如其来的眼泪。

不出所料，没讲两句顾筝弦就抽抽搭搭，委屈道：“你若是拿我当女朋友，为什么不主动和我睡一张床？而且，我今晚主动吻你了四次，你一次都没有主动过。时衿，我不高兴了。”

提取一下核心观点，小姑娘因为时衿不主动，生气了。

时衿轻笑一声，掀开被子挪到顾筝弦身后，啄一下她的耳朵：“这样可以了吗？”

瞬息，顾筝弦耳后生了不明显的小栗子，耳垂像是泼了红墨汁的白玉。指尖轻轻划一下枕头边缘，凹陷里盛着不可告人的肖想。

她壮壮胆子，索性扔掉枕头，两手撑在背后，斜在时衿面前道：“不够。”

御姐皮囊下藏着十九岁少女的灵动，是仅有时衿才知道的秘密。

时衿慢慢俯身，领口顺着锁骨垂下来，倘若顺着衣领望进去，较好的身材将会一览无余。可顾筝弦轻阖上眼，安然等着时衿吻上来。

才吻了一下，顾筝弦轻声问：“你为何，不与我商量？”带着些故意的语气。

时衿覆上丰腴，沉吟着嗓子：“可以吗；”

她们离得很近，近到足以交换呼吸。

顾筝弦再凑近半分，莞尔道：“不行，我月事来了。”

啊……啊？

时衿哑口，翻身从顾筝弦身上下来，揉了把头发，眼神闪躲道：“今天吗？这么……这么突然啊……”

脖子上的潮红漫到耳根，时衿舔舔嘴巴，沸腾的血液强行冷却的结果是大脑轻微眩晕，语无伦次：“啊，那……那你，我们，早点睡？”

“噗呲。”顾筝弦小小报了个仇，欢欣雀跃。

翻身一骨碌钻进被子里，背对着时衿道：“早点休息，晚安。”

“……”

晚安。

时衿愣在原处，才反应上来顾筝弦有仇必报的小习惯。

“诶你……”时衿推了一下顾筝弦的腰：“你不会是天蝎座的吧？”

……

空气安静了三秒，顾筝弦装睡失败，翻过身来问她：“为何是天歇做的？因为懒惰么？”老天歇息的时候才做出了她，那对她好不公平。

哈哈哈哈哈哈哈。

“嗯对。”时衿懒得解释：“没事儿了，睡吧啊。”

晚安。她又在心里说了遍晚安。

日历撕掉一页，转眼时衿就要开学了。

她们原本说要去看看安若锦，没去成。她死活不告诉她们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说会尽快处理好，让她们不用操心。

学琴的事进展地很顺利，但只有一半顺利。

由于顾筝弦有学古琴的经验，乐理琴谱什么的天赋异禀，但指法实在是没眼看。教她的大学生不好意思说，但时衿在一旁看出来了。

她私下里安慰小妹妹说没关系，她比较笨，慢慢来就行。

最后吧，顾筝弦干脆放弃抠指法，只谱了首曲子出来，让小老师弹了一遍，打了张谱，把音频录进u盘里存起来。

问了赵唯一的生日，在八月三十日那天，亲自登门交到小朋友手里。

唯一又瘦了一圈，婴儿肥都不大明显了。她脆生生道了谢，说这是她这辈子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生命真的很奇妙，没有正计时的机会，从降生那一刻，便是个倒过来的沙漏。赵唯一的沙漏见底了，小小年纪便说得出“一辈子”这种话。

顾筝弦摸摸她的小脑袋，鼻子酸酸的。时衿在她后面，缓慢有节奏地摸摸她的背，顾筝弦弯一弯嘴角：“小唯一，很高兴认识你。”

唯一回头看一眼妈妈，又抬头看一眼顾筝弦：“顾阿姨，妈妈下周带我去换心脏。如果成功的话，你可以来医院看看我吗？”

换心脏……

顾筝弦的笑容僵在脸上，瞳孔微微一缩，超纲了。

时衿适时地将她拽到身后，附身拍拍小唯一的肩膀：“乖乖，好好听妈妈的话，我们下周去医院看你。”

顾筝弦拧头顾她一眼，很奇怪，脑子里浮现出来是爱萍叫她乖乖的样子。

中途安若锦又问她借了次钱，不多，三万块而已。正巧那时候顾筝弦在三楼一边健身一边听书，老神在在捧着平板小跑到时衿房间，顿了一下，说：“我觉着不对劲。”

“什么？”时衿在背单词，被她吓一跳。

“若锦姑娘借钱的事情，我觉着不对。”顾筝弦拉椅子坐到她旁边：“你瞧，这本书里说的新型诈骗就是这样，若锦姑娘不会遭人骗了吧？”

她还真别说。不停借钱，又不说钱款去向，仔细一想，有点道理。

“那我改天约她出来，我们旁敲侧击一下？”

“行。”她们拭目以待。

开学紧锣密鼓，时衿大四了，课程虽然不是很紧，但要忙着毕业论文的事情，和顾筝弦很少见面。

纪柠允许她不用每天都去久声，只需要把高离交给她的任务完成，月末回去述职就够了。

相比起来，她和纪柠见面的机会更多一些。有时候和倪诺一起去食堂吃饭，总能碰到纪柠，另外两个舍友保不齐会不会腹诽她们两个，说她们私联外院教授什么的。

以倪诺的性格，她才不管，而且越是这样，她越会故意在舍友面前跟纪柠搭话，故意让她俩不痛快。倪诺本身就很讨厌吴媛跟周丽丽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行为，再加上自己过几天要去波兰，眼不见心不烦。

那天倪诺破天荒地请了时衿和纪柠去酒吧。

时衿很纳闷，她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据倪诺所说，她碰上了感情问题，时衿没有经验，所以约了纪柠出来。但她和纪柠还没有熟到可以单独见面的地步，所以才又叫上时衿。

时衿虽然挺无语的，但关心朋友要紧。

倪诺点了三杯莫吉托，一句话不说，闷头干了一杯，然后眼眶红了。

这个举动很像她，但也不像她。酒品如人品，一向敢爱敢恨的姑娘，可以不顾一切去追秦宿泱，黏着她，可劲跟她撒娇，这是摆在明面上的性格。私下里却是不一样的。她咽了咽喉咙，忍住想吐的感觉，若无其事回了个工作微信，问她俩：“要不吃点什么吧？光喝酒伤胃。”

“我看看菜单。”时衿说。

纪柠扶一把眼镜：“你和宿泱，吵架了？”她抿一口酒。

“她不会跟我吵架。”

嗯，那就是表白了。纪柠了然。

倪诺喝醉，回不去宿舍，顾筝弦又吃过倪诺的醋……想了想，时衿将视线落在纪柠脸上：“纪老师，您……”

“我带她回去。”

“好。”

纪柠带倪诺回家，时衿犹豫要不要回宿舍，索性宿舍里只剩下吴媛跟周丽丽，时衿还是选择带着电脑回华璟书院住。

我换书名了，你们不认识我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