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衿项目组组长叫高离，是她的直系学姐。苏大欧研院研究生毕业，久声科技刚成立的时候就跟着纪柠，已经在这工作五年多了。

奇妙的是，她和顾筝弦一样大，27岁，不过气质性格什么的完全不一样。

高离姐脸圆圆的，齐刘海，个子不算高，整个人很有亲和力而且对时衿很热情。第一天上班，她把公司的情况还有项目进展什么的，事无巨细全部介绍了一遍，下班的时候还说要开车送她回去，被时衿婉拒了。

久声科技平常五点下班，手里有项目的最晚留到六点多，时衿毕竟第一天来，想着要好好表现，就把资料大概整理了一遍，八点多才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等电梯的时候，星沙国际基本上都关灯了，电梯也不需要排队。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办公区，时衿心里萌生出一点小小的，虚荣的，又没什么用的成就感。

就好像，小时候写完老师留的抄写作业之后，回头翻看一遍的感觉。没用，但爽，感觉身上都变得轻飘飘了。

“叮——”一声，电梯到了。黑金色大门正要迎接时衿的时候，背后有个人把她叫住。

时衿循声去看：“纪老师？”

“这么晚了，还加班啊？”纪柠一面说客气话，一面和她并肩往电梯里走。

“第一天来嘛，得多熟悉熟悉环境。”可算被她在大老板面前装到一回，时衿心里雀跃。

说话间，纪柠按下-1F，时衿按下1F，电梯里响起属于上班族的欢送歌——《爱丽丝梦游仙境》。时衿才发觉，星沙国际和时代大厦电梯放的bgm都一样。

“你……”身旁发出一阵犹豫的声音，时衿回头去看，纪柠支着眉头问她：“你不去聚餐吗？”

“啊？”时衿一愣：“聚什么餐？”

部门聚餐吗？没人通知她啊？被孤立了？时衿习惯性做了很坏的打算。

“就弦弦她们说要去庆山路吃火锅，没告诉你吗？”

时衿闻言打开微信，看了眼置顶列表，没消息。

往下一翻才想起来，早上生顾筝弦的气来着，把她取消置顶，忘了重新置回来了。顾筝弦又没有确认别人是否收到消息的习惯，她们就，错过了。

“我没看到消息，我要去的。”时衿默默长按顾筝弦的对话框，点击置顶。

“那你和我下负一吧，我开车带你，庆山路附近没有地铁口。”

“好。”

庆山路毛肚火锅之前提到过，是个老字号，排队的人特别多，上次去的时候老板还给了一盒海苔肉松卷，如果忘了的朋友可以去回顾一下十七章。

顾筝弦她们提前半小时去排号，纪柠开到停车场的时候正好排到她们。

五个人，大桌34号。

局是倪诺组的，她最开始邀请了秦宿泱，秦宿泱觉得只有她们两个的话会尴尬，所以又邀请了顾筝弦。顾筝弦先是叫了时衿，又想着时衿第一天上班，得帮她讨好一下老板，就又顺带着喊上纪柠。

两个人的甜蜜烛光晚餐，就这样，变成五人庆山毛肚火锅局。

等号的时候，倪诺一直闷闷不乐，秦宿泱见状去买了柠檬水，她也兴致缺缺。别提顾筝弦了，她讨厌柠檬水，放在一边没有喝。

直到时衿的出现才打破僵局。

倪诺从排队的座位里欢脱脱跳出去，揽着时衿的胳膊说她想死她了。

也确实，她们大概一周没见面。

接着，似曾相识的一幕出现了。倪诺越过时衿看到纪柠，先是被她的气质震慑住，然后又愣愣然觉着眼熟，歪着头顿了顿，开口问：“你是？”

她轻笑道：“纪柠。”

“哦对对对对！是纪老师啊！”倪诺热情地递了手上去，点头的时候空气刘海一颤一颤。

她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没礼貌了，上回见面的时候就没认出来，这次又没认出来。

不过还好，没等到尴尬的嘘寒问暖，前台刚好叫到她们那桌，倪诺拿着小票“嗖”一下窜进去，顺便拽着时衿一起。

她服了，每次见到纪柠都好尴尬。

几个人难得凑在一起，纪柠点了酒和饮料，又叫了份小龙虾吃。害怕浪费，毛肚和菜品什么的都是小份，手作番茄鸳鸯锅。

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凑在一桌像群老干部似的，顾筝弦没有喝的柠檬水转头给了时衿，自己喝起大麦茶。秦宿泱埋头搅和料碗，时衿和纪柠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倪诺还是不想理秦宿泱，转头加入了时衿和纪柠的对话。纪柠闪着眼风看她一眼，转而端着茶杯抿了抿，住嘴了。

她一来就不说，聊的商业机密啊？无语。

也不理纪柠了，倪诺鼓着腮帮子玩起时衿的手。

刚才没仔细看，她好姐妹今天一反常态，精心打扮过，浅色花边袖上衣，高腰黑色百褶裙，很显高显瘦。加上时衿的腰本来就细，身材又匀称，头发夹过小卷，还涂了口红。

倪诺眨了眨眼，发表了由衷的赞叹：“时衿，你稍微打扮打扮，漂亮死了好吧！”

“啊？”涂了口红的嘴巴润津津张了张，尬住了。

“不是，我意思你这个穿搭我还挺喜欢的。”她求她了，一大桌子人呢，不要当她是个变态。

“……”

那边的顾筝弦放下了心爱的大麦茶，清了清嗓子道：“那你，不许太喜欢了。”

“哈？”这次轮到倪诺尬在半空，愣怔着看了眼顾筝弦，视线随着落在低头搅拌酱料的秦宿泱身上。

完了，没把她当变态，但是当成渣女了。

时衿刀一眼顾筝弦，又立马敛住锋芒，温柔道：“吃西瓜吗顾老师？我们去拿一盘。”

卡在座位最外侧的秦宿泱闻言起身，极有眼色地接过两个盘子道：“我去拿！”

是的，她坐立不安，甚至有点想逃跑。

上菜了，餐桌上重新平静下来，饭局步入正轨。番茄锅咕嘟嘟冒泡，锅里滚着三五颗剥了皮的番茄，红汤的辣油熬开以后呈现出一种诱人的颜色，除了毛肚之外，成把的花椒也是他们店的特色。

原以为顾筝弦会吃不惯花椒，时衿就只帮她夹番茄锅里的。但是，顾筝弦好像还挺享受这种麻麻的感觉，吃了一片红汤里的麻辣牛肉以后，欲罢不能。

时衿觑顾筝弦一眼，再一眼，悄声趴在她耳边说：“少吃点儿麻的，上火。”

顾筝弦清清嗓子装模作样，特工似的捂住嘴巴，低声道：“这个，同你吻我时的感觉，很像。”

放屁吧她。

时衿狠狠翻了个白眼，复又帮她再倒了一杯大麦茶。

“诶弦弦。”纪柠一面帮她俩倒酒，一面抛出话头：“时衿现在不当你助理了，若锦又请了长假，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要不要我再帮你找个助理？”

是顾筝弦最爱的果酒。

“暂时不用。”顾筝弦边说，边抿了一口。比柠檬水和大麦茶都好喝。

纪柠想要逗她，用平时开玩笑时的语气说道：“你不会还惦记着时衿吧？”

顾筝弦呛了一小口。

“是你自己说的，时衿在FPT没什么前途，所以才主动放人给我，说好的，不能反悔啊。”

纪柠一向不大会说话，顾筝弦听完心里闷闷的。她强撑着委屈，弯一弯嘴角，莞尔道：“不反悔。”

她后悔死了。

“我应付得来。”

应付得来是应付得来，但早上时衿对她发脾气了，她不痛快。

“还要麻烦你好好待她。”

不许委屈了时衿。

纪柠推一把眼镜，同她碰杯道：“没问题。”

饭局结束的还算愉快，她们都喝了酒，分两拨叫的代驾。

纪柠车里坐了三个人，由于秦宿泱拒绝了倪诺的烛光晚餐，被她赶去副驾驶了。顾筝弦和时衿依偎在另一辆车里，醉得有些晕乎乎。

时间不算很晚，路上车灯闪烁像瀑布一样。顾筝弦没见过真的瀑布，但是见过画里的，在太阳的照射下流光溢彩，像极了眼前飞驰而过的尾灯，像极了一把火烧掉的画。

怎么说呢，顾筝弦有一点点手足无措。

她好困好累，好想软趴趴一头扎进时衿怀里，但是时衿一副不太想理她的样子。而且，时衿早上发脾气了，还没弄明白原因。

酒精的作用下，她的呼吸一点点灼热起来，五脏六腑都被火星子点着，她好热好热。

顾筝弦在黑暗里摸索一下，循着衬衫衣领摸到扣子，一颗颗解开到锁骨，刚露出小月亮的时候，被时衿按住。

“……干嘛？”顾筝弦强撑着醉眼看她。

“你说干嘛！”时衿压着嗓子，睁大眼睛将纽扣锁上一颗，堵住险些泄露的山色：“还有外人在。”

服了，酒鬼。

时衿其实也有些醉，不过之前老是说这种网约车谋财害命的案子，就多留了个心眼，一路盯着导航。谁知道顾筝弦没心没肺，把车里当家了，宽衣解带的。

“你先别睡啊，马上到家了。”见顾筝弦打不起精神，时衿攮了攮她的肩膀，又嘱咐一句。

“嗯～知道。”是时衿先招惹她的，顾筝弦顺势攀上时衿胳膊，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顾筝弦很瘦，单薄的下巴硌在她肩膀，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脖颈。

时衿很突然地想起昨晚。

顾筝弦，实际年龄十九岁，正人畜无害地依在她身侧，呼吸热热的，睫毛轻轻颤。谁能想到她会有那样一面，挥斥方遒，像个大将军，掌握时衿的一切，指挥她的轻哼、战栗、冷静和节奏。

突然心里酥酥的不大自在，时衿轻轻推了一下顾筝弦的额头：“不要靠我那么近，好热。”

顾筝弦被推就着抬起眼，努努嘴巴看一眼额头上的手指，手指的主人迅速抽离回去。

“嗯。”顾筝弦乖乖点头答应，视线随即落在时衿的肩膀上。

她今天穿的花边袖，遮不住肩膀，白皙光滑少见地露在外面。

顾筝弦认真盯了一会儿，然后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再轻轻靠上去，心满意足。

她的嘴巴软极了，时衿心脏断电一秒钟，又重新接上。听到司机问她：“小姑娘关系这么好，发小啊？”

“啊，是是。”时衿点头。

“非也。”顾筝弦嗫嚅着嗓子，慢吞吞道：“在地愿为连理枝，是……佳偶。”

“啊？”司机张张嘴，通过后视镜打量她们一下，对上时衿的视线后迅速收回眼神。

……

时衿想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