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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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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是不是还喝酒了?”

这是她们回到房间以后,时衿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啊?”顾筝弦怔然一小下,点头道:“是。”

时衿递给她一个怨恨的眼神:“脸都红了。”

“头晕不晕?难不难受?”

顾筝弦听得懂好赖话,知道时衿在关心她,故意柔着嗓子道:“晕,难受。”

装病谁不会?这下时衿总不好再骂她了。

“先去洗澡,我问问前台有没有醒酒茶什么的。”时衿找到前台电话,那边说是有小青柑,五分钟以后送到别墅门口。

本来只是装一下柔弱,没想到顾筝弦真有点发晕。脑袋像是被塑料袋包起来,五官也不大通透,呼出的气很热,脚腕有点发软。

她醉了。

粉面桃腮,揉碎的珠光散进眼里,脚底下不自觉地乱晃,跌跌撞撞来到浴室。她找了个水盆,蹲身把小螃蟹安置好,眼前的一切都像蒙了层雾,看不大清楚。扶着门框站起来走出去,桌前忙着帮她泡小青柑的时衿却很明晰。

像个干干净净的小神仙。

时衿总穿浅色衣服,不喜欢打扮得多张扬,好似一个不注意,便要躲起来生活了。她像一朵开在阳光里弱小的白花,平凡普通,路过的所有人都能看到它,但没有人会格外注意它。

顾筝弦突然想,没有人格外注意时衿的话,也好,这样时衿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就像现在,所有一切都雾蒙蒙的,唯独一个干干净净的时衿,活生生在她眼前,帮她煮茶。

晚间时候,她其实有一点生气。

因为所有人都拉着时衿讲话,害得时衿没有功夫理她。甚至于她喝了好多瓶果酒,撑得不行了,时衿也没有及时递过来一句制止。

现在很好,时衿又是她一个人的了。

“孟浪。”顾筝弦想到这,心里很不礼貌地骂了自己一句。

“愣在那干嘛?”

时衿手里倒着茶,叫了她一下,声音干净清脆,把她从黏黏腻腻的醉意里拉扯出来。

“要是实在难受就别洗澡了吧。先把这个喝掉,然后去睡觉。”

顾筝弦藏起嘴角,乖乖应了声:“好。”

茶水有些酸涩,顾筝弦刚抿了一小口,脸上就皱皱巴巴的:“这个,有些酸,还有点苦。”

比之前的柠檬水难喝一万倍。

“该。”

时衿恨她一眼,转身在抽屉里找糖包:“一个没看住把自己喝成那个样子,还一个人跑出去抓螃蟹,不说一声就算了,手机也不带。你知不知道外头多危险?尤其是这种海边民宿什么的,坏人一抓一大把。”

趁着时衿帮她放糖,顾筝弦把着扶手坐进沙发里,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那,我是不是很厉害?”

“啊?”

顾筝弦抱着膝盖翘了翘脚跟,白皙修长的小腿从墨绿色里透出来:“我没有被人牙子带走。”

“那我还得表扬你呗?”时衿递上茶水。

顾筝弦接过加了糖的小青柑,客气道:“倒是不必。”

属蛇的吧?顺杆儿爬

“少给我抖机灵。”时衿叉着腰,居高临下呵斥她一句。三秒后,时衿的视线沿着顾筝弦的小腿,一寸一寸往下滑,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脚腕处。

“咻”地一下,时衿蹲身拎起顾筝弦脚腕,问她:“怎么搞的?”

半个手掌那么长的划口,还在渗血。加上顾筝弦脚腕很白,显得裂口更触目惊心。

“不知道划到哪里了。”顾筝弦若无其事地扭了扭脚腕,云淡风轻道:“也不疼。”

说罢,又抿了口小青柑。这东西加了糖也不好喝。

啧,说不疼是假的。

本身确实没什么感觉,但刚才蹲在那摆弄螃蟹的时候不小心扯到,裂口变深了一点,疼得她脚软。

不过她心虚,担心时衿再生气,就只能先忍一忍。自己表现得没那么在意的话,时衿就不会太在意,也就不会批评她。

……

“真不疼。”她又小小声说。

时衿无奈,拍拍她的膝盖:“我去找碘酒。”

幸好她前几天下单了一盒碘伏棉签,这两天好多地方下暴雨,路都冲塌了,原以为收不到快递,但好在出发前一天菜鸟发了短信通知。

掰掉棉签的一端,褐色碘伏液体随即渗透到另一端。

“脚过来。”时衿说,语气稍稍有些严肃。

“哦,好。”

顾筝弦捧着小青柑,眨了眨眼。脑袋没有刚才那么晕乎了,她想要将眼前的画面定格下来。

时衿穿着一身淡黄色,蹲在她脚边。纤长的睫毛垂落下来,一脸认真。冰凉的刺痛绕开伤口涂在鲜红边缘,时衿鼓着嘴巴边涂边吹。

“嘶——”顾筝弦瑟缩了一下。

“怎么了?痛吗?”时衿赶忙挪开手。

“嗯。”顾筝弦点点头,鼻端清哼一声。

“活该。”这是气声:“谁让你不声不响跑出去的,忍着。”

“嘶——”顾筝弦又瑟缩一下,龇牙咧嘴。

却不是因为疼,而是想逗逗她。

“好疼,受不了了。”

“啊……”时衿手足无措,捏着碘伏棉签翘起指尖:“那怎么办?要不要去医院啊?”但其实看着,也没有严重到需要看医生的程度。

“噗。”顾筝弦被逗笑,压低嗓子说:“是这里疼。”她指了指心口。

时衿抬头,盯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眼神冷冷的,惹顾筝弦心里发怵,声音软下来:“我开玩笑的。”

“还有心情开玩笑。”时衿抿着嘴唇,低下头继续处理伤口。

开玩笑是真的,心痛也是真的。

顾筝弦指尖沿着玻璃杯划了一下,又问道:“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什么?”时衿没反应上来,紧接着又问一句:“为什么?”

“你不温柔了。”顾筝弦声音虽小,但是润润的。没有委屈,只是陈述。

“从前,你从未同我着急过。无论是我在倪诺面前提起秦宿泱的时候,还是我在没有经过你允许的情况下,去时鹏那里帮你助威的时候,你都没有这样生气。”

“厌烦我了是不是?”

“我……”时衿哑口,更多的是震惊。

“方才……”顾筝弦鼻腔湿答答吸了一下,顺手把只喝了一点点的小青柑放在旁边,继续倒豆子:“方才你一个劲儿地同她们讲话,不理我。我都喝了那么多酒了,你也不管管我,我出去那么久你才发现我不见了。”

“我便知道,到底是花银子雇来的,不是真心的,是不是?”

听到“雇”这个字,时衿心脏被狠狠扎了一下。即使她知道,雇保姆和雇助理是不一样的,但她就很讨厌这个字。

“总而言之就是,”顾筝弦用强调的语气,右数了一遍:“你不似从前那般温柔了!”

时衿失语,抬手挠了一下脸边,问:“我很凶吗?”

“嗯,很凶。”凶得顾筝弦不敢说话。

时衿将用过的棉签包起来,扔掉,摸了下玻璃杯的温度,还没有彻底变冷,拿起来递到顾筝弦手里,问道:“从前,没人凶过你吗?”

顾筝弦歪着头思忖一下:“没有。”

“那就是都很温柔了?”

“是。”语毕,她又考虑了几秒,添了句:“也不是。”

“什么意思?”时衿起身,抱着胳膊靠在她对面的桌沿上。

“从前的确无人凶我,但也不是温柔。爹娘只做分寸之内的关怀,房里的丫头婆子们虽成日围着我转,却是奉承之态。同你这样的,不一样。”

“不对。”顾筝弦又摇头,连带着被子里的水跟着晃了晃:“塾里先生凶过我,还打我手板。我虽尊重他,却讨厌他。”

“同你也不一样。”她看着时衿的脸,郑重下了结论。

时衿神情僵住,眼波的倒影亮晶晶,是一脸认真的顾筝弦。

“所以你不讨厌我。”

逐一分析的时候,顾筝弦自己想通了。对她始终温柔的,是要从她手里讨些好处的。始终对她凶巴巴的,是那位瞧不起女弟子的先生。对她总是淡淡的,是她爹娘兄弟。对她该凶的时候凶,该温柔的时候温柔,是时衿。

“你是担心我才凶我的。你心里有我!”她把自己哄好了。她扬着脸,盯了时衿一小会儿,喝了口小青柑。竟觉得酸酸甜甜,比果酒好喝些。

时衿皱皱眉头,抱着的胳膊随即放下撑到桌上,大拇指沿着木头纹路划了一下。

“顾老师话变密了。”

大门阖得并不实在,偷听之人眉头紧紧锁起来,郑重其事地下了结论。夏然扒着门边,压着嗓子问秦宿泱:“那咱们还叫她们俩打牌吗?”

“叫吧……”秦宿泱挠挠额头:“纪老师等着呢。”

夏然从门缝里退出来,缩起脖子清清嗓,弯曲手指敲了三下,问:“顾老师睡了吗?”

欲盖弥彰的一问,掩饰刚才不小心偷听的罪过。

“没有,怎么了?”房里处传出来一阵诧异的应答。

“纪老师叫打牌。”她说。

同时衿交换一个眼神,顾筝弦喊到:“这就来,你们先去叫时衿。”

她同样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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