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毫本来是觉得黎敏那个问题也不难回答，才自信地想给她们讲讲故事。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自己对那段略有争议的历史很感兴趣。

但晏毫没有想到，聊起来才发现，时间都花在解释前置的通用中等教育知识点上面了。

至于她所感兴趣的、曾经让教育学家们大为头痛的“是否要在通用教育里解释清楚初生与次生的区别和演变过程”，这些孩子们根本就不感兴趣。

她们也许会看世界背景设置在大规模工业发展之前的小说，但是并不会真的去考据其中的细节是不是合理，或者说，她们会更倾向于让背景的设定符合她们现在的认知。

通用中等教育的时候，会在生态学的章节里学到初生演替是在从未有过生物或者过去的生物已经被火山喷发之类巨型灾难全部摧毁之后，在裸地、湖泊、岩石之类环境中，由地衣苔藓之类的拓荒生物一级一级地改变环境，最终建成包含大量物种的复杂群落的过程。

而次生演替则是过去的群落被摧毁，但又摧毁得不是那么彻底，往往残留一些植物的种子，很快能够再次开始恢复群落。

后来社会生态学家把这两个概念转移到人类社会中。争议的问题问题是，经历人群分布大规模改变的次生演替之后，到底要不要告诉出生在恢复后新生代的人，上一次社会崩塌是为什么？

这一顿聊天下来，晏毫不禁更为佩服中学老师。她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儿，要给没接触过相关知识的小孩们讲清楚，中间的差距简直有塔那么高。而且，她觉得有意思的东西，和黎敏关心的角度，显然也差距颇大。

这和她们训练能力者新人就很不一样。幸好能力者训练还算容易，大部分问题都可以靠抓出去打架来解决。

好在黎敏的反应还挺满意的，晏毫终于松了一口气。

至于其她几个人也许没有完全理解，但是她们也没有再追问，她就当不知道吧。

叶千尘看到黎敏那副“又学到新知识了好开心”的表情，就知道她绝对没有去细想一个“并不濒危的”、“很像人”又“和蚊子一样到处都是”的生物到底怎么消失的。

但是没关系，她不会提醒黎敏的，反正黎敏看起来是对历史考古没有一点儿兴趣。倒是楚云影看上去多想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想太多了，才看别人也像想太多了。

看大家准备分散开洗澡，晏毫非常放松地问：“你们要不要体验一下我家乡那边很流行的搓澡？”

姚涛早就收拾完自己了，只是一直留在浴室听她们讲故事，闻言不知道从哪里拎出来一块搓澡巾：“我也可以提供服务哦。”

也许是这样的场景确实让人容易放下戒备满心轻松，又或者确实如晏毫所说，澡堂适合交换情报，叶千尘觉得现在是最合适的说出她精神体情况的时机。

说不定人多力量大，集思广益有了新发现呢？

叶千尘举起一只手挥了挥：“我有一个事情想和你们说……”

楚云影闻言立刻转了一下视线从她脸上掠过，但最终却聚焦在远处的瓷砖上，只是乍一看是朝着叶千尘的方向，说：“你是不是要说，你其实有召唤出来精神体？”

她之前一直低着头看着地砖，若有所思的样子，几乎不把目光落在其她人身上。但很明显，所有人说的话她都在听。

“哎？你已经知道了？”叶千尘摸着下巴，思考楚云影到底是发现了还是猜的。

这条情报果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们全都围拢过来，把不够热情的楚云影挤到最远了。

罗令慧皱了皱眉：“那你为什么要和我们说，你不能控制精神体？”

这不是因为说了你们会不信，不说又会出现这种质疑嘛。叶千尘心里吐槽着这个两难局面，说出来的话还是平静的：“假如，我是说假如哈，如果你看不到我的精神体，我要怎么证明我有？”

“我们并不是只有视觉可以用。”楚云影的声音从叶千尘背后出现，“我们平时说五感，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但我其实觉得，感知不止是这样。反正我是因为小蝶感知到了你的精神体，虽然我没有办法描述那种感觉，只是感觉那个就是你召唤出来的精神体。”

“你管那条绿虫子叫小蝶？”罗令慧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一丝不可置信。

“她就是柑橘凤蝶幼虫啊。”叶千尘发现，罗令慧之前是只对自己有意见的，现在连带着对“帮她说话”的楚云影也有意见了。

叶千尘转身找到楚云影的位置，走到她跟前面对面站着，中间只有不到一个人的距离。

楚云影看起来还是想躲闪的，但又勉强克制站住了，伸出手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说：“你那个这么小的精神体到底是什么？不好意思，这是可以说的吗？”

“我要和你们说的正是这件事。”叶千尘干脆地点头，“它是一个单细胞。别说你们看不见了，我自己也看不见。而且它带来了一个新问题，精神体和星虫，它们到底是生物吗？它们的最小单位又是什么？”

人类一直是想要研究星虫的，只是这研究困难重重。绝大多数时候它们都仿佛并不存在，只有在攻击人类的时候存在感最强。

事实上也确实有人宣称星虫根本不存在，只是工业区的管理者为了控制人类乖乖待在工业区制造的阴谋，但是当有人请她们去灾区取样打卡，又没有人主动同意去。

星虫没有尸体也无法被解剖，精神体也是如此——当然，就算可以的话，应该也没有人会同意。

甚至于星虫是否有实体都是一个没有确凿答案的问题。

但是大家知道，当精神体打散星虫的时候，精神力会有非常轻微的增长，所以主流认为星虫和精神力是一种互相有关联的未知物质或者能量。

晏毫讶异地扬了扬眉：“至少小楚的感觉和你说的是符合的？因为太小，所以人无法察觉，但精神体可以？”

楚云影点点头：“是的。如果小蝶不在外面，我就感知不到叶同学的精神体。”

姚涛听了楚云影的话却激动起来：“你能够确定那是精神体的感知，而不是你自己被强化的五感？”

“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楚云影愣了一下，她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不完全是姚涛想要的结果，她想了一想，换了一种问法：“你们别的人有这种，精神体自己感觉到信息，再传给你的情况吗？”

“如果你说的是五感之外的感觉，那我有。”没想到说话的是王玉锦，“锦宝能分辨非常轻微的温度改变，我查过这是蛇类的特征，所以我觉得是她，而不是我。”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发现。”姚涛忽然想起来叶千尘一定能够联系上一个与这个问题高度有关的重磅人物，立刻说，“小叶，你有没有可能让叶导尽快来我们这里一趟？”

这个情况到底不让人意外，叶千尘点点头：“我妈妈确实打算9月之前来看看我，我可以和她说早一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