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我在没认识吴邪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他这开棺必起尸的体质，我一直以为这仅是道上人的某种夸张手法，直到某次我经解雨臣介绍去给吴邪帮个忙，我才发现这他妈哪是夸张手法纯粹写实啊。

不然我也不会被成了精的粽子追了八里地，最后被吴邪那从天而降的一铲子拍倒在地才得以脱险。

当我离开墓道看见清晨第一缕阳光的时候，我差点痛哭流涕，钱难赚屎难吃这个理我懂，但自从我接了吴邪这单活以后我也真正懂了什么叫富贵险中求。

“吴老板，下次有活还是别考虑我了。”我大字型瘫倒在草坪上，哪怕刚出太阳晨间的露水还没有被晒干。

吴邪也毫无形象的在我身侧躺下：“加钱也不干吗？”

“南瞎北哑都给你打过工，您找我干什么？”

“因为你比我更倒霉？”

……

这话和活都彻底没法接了啊！！！

01.

我坐在解雨臣的身边咬着棒棒糖四十五度角悲伤望天假装自己没听见他逐渐憋不住的笑声，如果我的悲伤故事能让他笑得那么开心，其实也不算件坏事。

说句俗套的，解雨臣真的挺久没笑得那么开心了。

终于解雨臣笑够，他清清嗓子问我以后吴邪的活还接吗？

“您不怕我跟吴邪跑了啊？”

“吴邪还欠我很多钱。”

解雨臣言外之意就是吴邪跑不掉的，这个事儿我隐隐约约听到过，似乎是吴邪点了天灯没付钱这账挂在解雨臣名下。

有钱真好啊，有钱让我嫉妒变形，我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蓝莓的酸甜一下子在我口腔炸开，我想半天我说：“那就看吴邪开价吧。”

“祝你赚外快成功。”

“解老板，那么我的工资能不能……”

实不相瞒，我跟解雨臣走的是底薪加提成模式，毕竟我们这行也有淡季跟旺季，淡季时候我就跟他身边当生活助理，旺季我就拍拍屁股下斗给他干活去了。

解雨臣冷不丁腾出手指戳了戳我脑袋，他说我个贪心鬼。

我嘿嘿一笑厚着脸皮继续追问换来解雨臣一句年终的时候给你加，我瞬间心满意足吹捧解老板是举世少见的良心老板，我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再多说一句我给你扣钱了。”

好吧好吧，我识趣的闭嘴。

只是很怪解雨臣的耳垂怎么红得快要滴血啊。

02.

我做了笔亏本买卖，应该说我跟黑瞎子都做了笔亏本买卖。

我摸着自己因为长期待在沙漠中有些干糙的皮肤长叹一声心想等这笔结束以后我肯定要去杭州多待一段时日养一养我的皮肤。

出发前我看着往自己包里狂装青椒炒饭的黑瞎子问他这是在干嘛，黑瞎子故作神秘说这是他的生存之道，如果不是我了解他的作风我差点就信了。

“你给吴邪打工去？”黑瞎子随手扔给我一瓶水，我接过放在了一边点头说也不能算是打工吧，只象征性收了点钱去帮忙。

黑瞎子眉一挑说看不出我那么大方，又说他以前向我借我时候怎么抠抠搜搜的。

我心想给你借钱相当于钱入虎口大概率有去无回，真话往往太伤人，于是我选择打哈哈把黑瞎子糊弄过去。

我最后检查一下包里面的物资情况确认没问题以后，我匀出一些物资给黑瞎子说我并不会在沙漠再待多久，跟吴邪简单会面之后我就要先他一步去墨脱见一个人。

“你还要去雪山？”

“是啊，一份工资两个地点。”

黑瞎子笑了，他拍着我肩说年轻人有他当年的风范。

“比不上比不上。”

我哪儿能跟黑瞎子这号人物相比。

“眼睛不难受吗？”我突然想起黑瞎子眼睛的事情，按理来说他不应该接这个活的，他的眼睛更适应在黑暗环境里活动。

黑瞎子一愣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问，过好一会才回我说他自己有分寸的倒是让我注意点，这次的钱没那么好拿。

所以我才说我做了笔亏本买卖，可钱都收了就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个道理。

我把背包甩到肩上，我跟黑瞎子说：“那我先走了，黑爷，我等你回北京请我吃烤串。”

黑瞎子跟我挥挥手表示他知道了，虽然我觉得这顿饭成功的概率非常低，但人总得抱有点希望。

03.

我跟吴邪简单在沙漠会了个面，他告诉我接下来我要去的地方又该去见谁，而期间我的注意力全在他的光头上，大概我的目光太过于灼热，吴邪不自在的摸了下自己光头问我怎么了。

“没想到吴老板你真出家了。”

吴邪乐了，没否认也没肯定只是问我不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吗。

“不怎么喜欢。”

吴邪被我的直白哽了一下，想着他还是我老板我又急忙补充道：“其实也还好。”

吴邪脸上就差写着他不信这三个大字。

我看了眼腕表，距离我提前动身去墨脱还有一段时间，我跟吴邪还能够闲聊一段时间，所以我决定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

我撕开揣在兜里的大白兔奶糖往嘴里扔去含住没有嚼动，我问吴邪出家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吴邪没说话而是向我伸手做出讨要的姿态，我一瞬明了，随后有些不情愿的掏出奶糖递到他手里。

吴邪怎么知道我还有多余的奶糖？而且他的手好冰，不知道是不是夜晚来临沙漠气温降低的原因。

吴邪没有像我一样拆开奶糖，他只是收进他的衣兜里说他学会了很多佛教经文。

“我会道教的多些。”

知道这些还是得感谢当年收养我的道观道长，因为自幼在道观长大原因对道家经文也再熟悉不过，不过那家道观最终因为在老道长死后没人来供奉香火后散了，我下山跌跌撞撞又稀里糊涂的变成了解雨臣手下。

吴邪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如果某天他死了，他希望我可以念篇经文送他一程。

“我收费很贵的，所以吴老板你还是活得久点吧。”

吴邪笑笑叼了根烟在嘴里没点上含糊的说他尽量，他说的这样含糊其辞，我假装没有听见。

反正我不会让他死的。

一方面是他答应给我的尾款还没结清，另一方面是我也不希望吴邪死，他可以称得上这道上最后的良心了。

他是个好人，好人不该早死。

04.

“我没想到你会成为吴邪的后手。”

我按照吴邪给我写的地址来到一座寺庙前与人汇合，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会在这里看见张海客，还顶着一张和吴邪几乎无异的脸。

我看张海客半晌，我不确定的喊他：“客哥？”

“你长大了。”张海客这样对我说。

我对张海客并不陌生，在我小时候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道观里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问老道长那是人谁，老道长拍拍我脑袋让我温习经文去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情，他都这样说了我也只能放下好奇心任由这个陌生人出入观内。

但我还挺喜欢张海客的，因为他得空的时候会带我下山去附近的城镇逛一逛还会给我买糖吃，那个时候糖的种类没现在丰富，我们那一带卖的都是自己做的麦芽糖粘牙的很，每次我一吃就粘牙张海客就在那笑我，其实还挺想揍他一顿的。

张海客离开道观的时候我还难过好一阵，虽然我觉得我难过的不是他的离开而是我没有麦芽糖吃了。

“客哥你倒是没什么变化。”

除了这张脸跟我记忆中的已然不同。

“老道长还真没说错。”张海客牛头不对马嘴来这样一句。

我疑惑的看向张海客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他也假装没看见我的疑惑只是让我原地休整一下，估计明后天吴邪就要出现了，他需要我们的帮忙。

“墨脱好冷。”

“你没去过东北吗？”

“没有。”

“下次有空我带你去。”

“……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结果张海客就不告而别。

“这次不会。”

那我勉勉强强的相信一次，但前提是他跟我拉钩约定。

我伸出小拇指：“拉钩约定，不然你就要给我十万块钱。”

张海客被我弄得哭笑不得，可也还是乖乖用他小拇指勾住我的小拇指约定这次他不会再骗我了。

05.

吴邪这是下了血本啊，我守在吴邪的病床边削苹果望着他脖颈上那厚厚一层纱布感慨。

我和张海客负责在崖底接应吴邪，等我简单处理完吴邪伤势后，再一抬头张海客已经没有人影，把我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说好轮流带吴邪出去的呢？

你们张家人可真是来去自由如风。

最后是我一个人带着吴邪走出那片雪原驱车带他去入院的。

吴邪昏迷了快两天，我以为他出了什么大毛病，结果医生检查完跟说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纯粹是累倒了。

我苹果皮削完被我扔进垃圾桶后的抬头时间，吴邪醒了，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在何地。

“醒啦？”我也顾不上刚削好的苹果就凑到吴邪身边问他感觉怎样。

事后吴邪回忆他说那时候他感觉以为自己死了去了地狱看见我那么关切的表情，我不客气的给了他肚子一拳问他我那么像地狱使者吗，吴邪吃痛的叫了一声说他可没这么说，他那时候只是刚醒没反应过来，这个解释让我我勉强的原谅他了。

吴邪张嘴想说话，结果发现他不出任何声音，他疑惑的看向我。

“医生说这是正常的，毕竟你刚被割喉。”

吴邪点头又指指摆在床头柜上我的手机，我直接解锁给他让他用记事本界面打字给我。

吴邪打字问我大概多久他才能出院？

我答非所问：“吴邪，你知道吗，医生说让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你疼吗？”

我看见吴邪手臂上十七道疤痕，蜿蜒而又丑陋的盘踞在他手臂上，它本不该出现在那的。

吴邪的表情很奇怪，他似乎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会这样问他，但他也还是在记事本上敲下三个字。

「我没事。」

他在说谎，几乎是一瞬我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骗自己有意思吗？”

听到我这句话吴邪没有立刻打字，他只是看着我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在记事本上打下一行字。

「我没有选择。」

“算了，你也不用告诉我，我也不是九门的人，就是我希望你能对自己好点吧。”

我跟吴邪之间就是雇佣关系和一层有些勉强的朋友关系，我没有资格去管那么多。

“你是个好人，好人应该活得久点。”我说。

吴邪对我笑了笑，那个笑容我看得出来很勉强，像是在嘲笑我刚说的那句话，事后他放下手机合上眼一副不愿意再交流的样子。

我也不强求。

“我去问下医生你多久能够出院。”

说完拿起我削完皮因氧化有些发黄的苹果往外走去又替他带上了病房门。

我没有立刻去找医生而是在靠在一旁的墙上咬了一口苹果，这个苹果味道不怎样寡淡无味，可我还是秉持着不能浪费原则吃完了。

说实话，其实我有点难过的，因为吴邪他完全不信任我，但是又转念一想他凭什么信任一个合作过没几次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呢。

我叹了一口气，还是去问医生吴邪什么时候能够修养好吧，然后我就回杭州去散心等一切结束后他给我打尾款。

以后应该也不会和吴邪有机会合作了。

06.

医生原本要求吴邪修养一周等伤口结痂再离开的，但吴邪却说他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在第四天就强行出院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我开车把他送到最近的机场，在去的路上吴邪问我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去杭州待一段日子。”

这几天吴邪已经能够开口说话只是速度有点慢。

“我以为你会回北京。”

“解老板假死不在我回去也没活干，而且北京太干了。”

解雨臣也用假死的理由去做一件大事而且他本人拒绝我想要帮忙的请求让我去帮吴邪，他的原话是吴邪比他现在更需要帮助，所以我就接受了吴邪邀请。

吴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沉默一直维持到我把他送到机场。

“我走了。”吴邪在下车前这样对我说。

“祝你心想事成。”

“谢谢。”说完吴邪就打开车门下车离开了。

听见车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后，我从兜里摸出根烟还没点上正在思考想自己买几号机票去杭州的时候，我的车窗又被敲响了。

是吴邪又折回来了。

我放下车窗问他有什么事吗？

“如果我没有回来的话，你去茶馆找一个叫吴二白的人结余款，他会给你的。”

“茶馆地址我已经发你手机上了。”

我怎么有种吴邪在交代的后事感觉？

“如果真的那么危险，我可以看在解老板的面子上跟你走一趟，不收费。”

吴邪摇摇头笑着拒绝了我，说他希望我能够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而且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不应该再用其他无辜的人被卷入。

某种程度上来说，吴邪也是挺固执的。

“没事，我等你给我打尾款，我等得起。”

吴邪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他只是冷不丁从车窗外伸手进来拍拍我脑袋认真的说了声谢谢。

“杭州见。”吴邪说。

“杭州见。”

这回吴邪是真的走了。

我最终还是没能点燃那根烟，把车去退了以后打算买这两天的机票去杭州，给自己放个长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