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牧清光将自己心跳过速的原因归咎于熬夜太晚,以及成功白嫖材料很是激动。
但现在,她再次感觉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又开始存在感极强地搏动着。
这是为什么呢?
她有点不敢看祝识琛。
祝识琛看着她泛红的面色,有些不解而担忧地皱皱眉。
他环顾四周,发现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于是他当即起身,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太,咳,牧小姐,看您脸色有些红,一定是因为房间太闷了吧?”
牧清光:“啊……”
牧清光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自己这是心虚加气闷啊。
不过看祝识琛这神色,估计也没有发现她视.奸对方Instagram的事情。
牧清光舒了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心不慌,气不短了。
材料到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只觉得自己的腰似乎都不那么疼痛了。
她郑重地将那装着材料的信封放在书桌上,而后再次向祝识琛道谢:“谢谢您,祝先生。”
少女微笑起来时,阳光恰好越过窗棂,落在她的脸上。
祝识琛一时有些晃了神。
伦敦的天气似乎就是这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过天晴后,天空被洗涮地干干净净,格外晴朗。
湿润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香从打开的窗户缝溜进屋内。就连阳光,似乎也比往日更加明媚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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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清光所在的英国首都艺术大学与不少学校都有着显著的区别——没有选课,不是学分制,而是一个个项目按部就班的来。
同时,他们班的人数并不多。
作为时尚领域中一大门类的珠宝设计,这个专业中,一个年级的同学只有堪堪三十来人。
完全是小班化教学。
但也正因如此,每位同学都可以从导师那里得到充足的指导。
虽然,也并不是所有同学都想被“指导”就是了。
“他就是挑刺,他绝对是挑刺!”Bisba和胡焊三一对一地谈话完后,她很想狠狠地将速写本拍在桌上。
可是这本子毕竟是她这段时间的心血,她舍不得。
末了,她只能恨恨地憋着一肚子气开口,压着声音吐槽:“我的作品形态特殊,我本来就是计划用3D打印的。”
“结果呢,我全都打好了,胡焊三居然和我说,他想让我拿金属手工焊一个出来?!”
“为了建模我熬了几天几夜,为了选材料我一遍一遍地打印,结果呢?我斥巨资买材料,打好了他跟我说,让我自己焊?!”
Bisba明显憋着火,但为了课堂秩序,她也不敢大声喊叫,一口气憋得嗓子都有些哑了。
牧清光听着Bisba的吐槽,只觉得有些胆战心惊,毕竟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她着实有些怕Bisba会不会一言不合再次开始阴暗爬行。
一旁的王铜锡一边做着金工,一边用充满佛性的语气道:“没办法呀,老胡就是这样,他特别喜欢传统金工技术,难免会往这地方挑刺。”
“喏,你看我,一堆设计也要全手工完成呢。”
这次她倒是没再磨铜棍了。
她在磨铜板。
正说着,鹿玉卿捧着自己的速写本以及试做样本回来了,看她蔫蔫的样子,目测也被胡焊三狠狠地批了一顿。
“你还好吗?”牧清光作为目前唯一一个还没被批过的人,还能出言安慰。
“一点儿都不好。”鹿玉卿重重地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开口就是真情实感的一句“挖草”:“我跟你说,胡焊三实在是,实在是过于……”
她可能想说出一个足以表述她内心愤慨与不平的词,只是大脑估计已经在刚刚的头脑风暴中过载了。
她憋了半天,只能再次憋出言简意赅的一句“挖草”。
但这已经很能表现出她此刻的心情了。
牧清光试探着问:“他让你重做样品?”
鹿玉卿摇头。
“那,他让你重做设计?”
鹿玉卿再次摇头。
牧清光的声音都有点抖:“总不能是重做调研吧?”
这基本上是回到解放前了。
但不料鹿玉卿再次摇头。
牧清光奇了:“那这是怎么了?”
鹿玉卿微笑:“他让我换主题。”
牧清光:“……”
得了,这别说解放了,封建时代都谈不上,这进度还在奴隶制呢。
鹿玉卿痛苦道:“他觉得我的主题不行,那他怎么不早点说啊!还有两周就要交成品了,我实在来得及了啊!”
牧清光感同身受,都替鹿玉卿感到痛苦,并且挖颗草。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安慰,就听见讲台上有人在喊她的英文名:“Moon,it's your turn.”
牧清光:“……”
牧清光回头,果不其然,讲台上,胡焊三正盯着她,对她露出一个迷之微笑。
看来,这是轮到她了。
其他专业的同学曾夸胡焊三长得帅,声音还很低沉磁性,虽然是个弯的,但不妨碍他们欣赏。
但是唯有他们这些真正的珠宝学生才能透过现象看见本质。
什么低沉磁性的男低音,完全是来催命的。
牧清光深吸一口气,对胡焊三说了一句稍等,就开始迅速收拾起自己要展示的内容。
“加油啊,清光。”鹿玉卿握紧拳头,目露鼓励。
“你可以的。”王铜锡放下了手中的铜板。
已经趴在地上的Bisba甚至重新做人,站起来对她说出最真挚的鼓励:“实在不行的话,你做掉他,我们帮你做不在场证明。”
牧清光:“……”
牧清光:“倒也不用如此。”
她将手中整整齐齐的一沓材料在桌上轻轻跺了跺,而后站起身,对着伙伴们露出一个微笑:“你们且看着吧。”
而后,她一转身,潇洒地大步向讲台走去。
身后,鹿玉卿呆呆道:“我居然觉得清光有点帅是怎么回事。”
Bisba道:“对哦,好像那句诗,就是那什么来着……‘风萧萧兮易水寒’?”
鹿玉卿:“……我觉得你想说的可能是‘大风起兮云飞扬’。”
至于Bisba想说的到底是哪句古诗,对于牧清光而言并不重要。
她看着坐在讲台前的胡焊三,莫名觉得自己像是来单挑大Boss的。
不过这次,她是有备而来。
胡焊三刚问完:“你的作品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牧清光就已经在他面前排出整整齐齐的几张A4纸。
牧清光微笑道:“这几张分别是概念板,材料调研,设计发展,以及最终设计图。我准备使用的材料以及工艺都已经标注好了,请您过目。”
说完,她便挨个介绍起每个作品的灵感与作品内在的设计逻辑。
只是,还不等牧清光说完,胡焊三便很不客气地打断。
他摆出一副很公正的模样:“虽然我并不想对你的设计予以否定,但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设计很无聊吗?一点都不有趣。”
牧清光维持着微笑:“请问哪里无聊了呢?”
“你这些设计太商业了,我希望你可以设计地更加有趣,有创意一些。”
这个否定还真是很胡焊三呢。
批评一位同学的设计“无聊”,这对以设计师自居的珠宝设计学生们来说,实在是锥心的评判。
多少位同学被他这句话气地血压飙升。
但牧清光却像是早有预料,甚至不如说,她就在等着胡焊三说出这句评论。
她微笑一下:“可我们这次比赛的核心之一,不就是商业么?”
胡焊三皱眉看她,似乎没想到牧清光会毫不客气地否定他的评论。
但不等胡焊三继续逼逼叨叨,牧清光直接从自己所带的材料中,抽出了一叠纸。
十几页纸叠在一起,工工整整地装订好,像是一本小册子,明显是有备而来。
牧清光将那小册子搁在胡焊三面前:“我们这次比赛的获奖作品,将会由MIF开发成成熟的产品进行售卖。”
“这是我对于MIF这个品牌的研究,包括他们的品牌核心,所针对的市场,过往产品,以及竞争对手品牌所推出的同类型产品。”
牧清光一连串内容吐出来,听得胡焊三一愣一愣的。
她不给对方再否定的机会,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打出绝杀:“当然,一手调研资料也很重要,我直接与MIF总裁祝先生进行了沟通,确认我的产品符合他们的品牌调性与预期。”
牧清光说完,施施然抱臂等胡焊三继续挑刺。
但她知道,胡焊三已经不好再在这方面挑刺了。
近年来,时尚行业的风格变化非常大,一些学校的教学目标也从培养学生学习如何设计商业珠宝,变成了培养学生成为一名珠宝艺术家。
新的材料,新的佩戴方式,新的表现方法。
很多现代珠宝已经不再是为了品牌和商业,而是作为艺术家展现思想内涵的途径。
包括胡焊三在内的几名老师一直在培养他们设计当代珠宝,搞创意,玩创新,甚至对于商业珠宝持轻慢的态度。
但是这一次,学生们要设计的,根本不是标新立异的艺术品。
牧清光其实也算是投机取巧,通过和祝识琛的沟通,了解了MIF到底想要怎样的产品。
甚至她拿出来给胡焊三看的这些设计,也是在她画出将近四十个设计后,请祝识琛帮忙选出的五个。
所以,她可以很自信地确认,自己产品或许作为创意型产品而言,不够标新立异。但是作为商业珠宝绝对是合格的。
果不其然,她拿出的品牌调研就是最有力的支撑。胡焊三拿着那叠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似乎还想挑刺,却又一时间不知从何挑起。
胡焊三:“……”
他沉默半天,神情颇有几分苦大仇深的意味。
片刻他才道:“好吧,那我们来讨论讨论材料吧。你准备选用什么材料和工艺,来实现你的产品?”
作者有话要说:“做掉他”那里原本开玩笑的原话是“鲨掉他”,但是会变成口掉……更加不可描述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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