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伍

我盯着他的脸，陷入无言。

宫小侯爷的这张脸，属实是一等一的好看。随着他年纪渐长，摆脱了初见那会儿的稚气和青涩，五官愈发长开。身材高挑，面容俊朗，眉宇之间透着英气与傲气，一双罕见的桃花眼即便只是望着人，都仿佛潮波暗涌。

难怪他虽然脾气差，性子又傲气，在盛安京中仍有不少闺中少女为之倾心。

但我又不是她们。

见我不答，宫舞夜猛然甩开我的手，大步继续向前走去，头也不回。

我几步追上他：“我前段时日路过侯府，往里看了一眼。”

他回头朝我怒目圆瞪：“看了一眼？！你是看那门口的石狮子吧，跟我有何关系！”

“我真的是想去看看你，只不过听闻你不在。”我主打一个真诚，“再说了，之后那夜你在街上策马，不也看见我了吗？哟，那会儿的小侯爷气焰可嚣张了，我都差点要丧命在你的马蹄下。”

我模仿着他那日桀骜又张扬的表情，看着眼前人的脸色愈发涨红。

“我……”他支支吾吾地憋出几个字，“是我错了……我只是想……”

“我控制力度了肯定不会伤到你一分……只是……我只是想报复你！……谁让你回京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你以前都会在侯府后院等我的……”

他眸中似有哀怨的雾气腾起，月色下那道欲说还休的目光正期期艾艾地望向我。

犹然记起往昔的时光。

那段时间我还在京中，而他甫一结束功课从书院回来，便会看见侯府后院的桃树下坐着一个闲情逸致喝茶（顺便来找乐子）的我。

我再次检讨了自己那些年的不良行径，熟门熟路地哄他：“不会了，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他听到这个字眼就跟炸毛的小猫似的：“谁让你说这个了！”

我讪笑：“怎么，你是还想让我继续欺负你？”

“……”宫舞夜瞪着双眼，喉结滚动却不吭一声，直到绯红爬上他的面庞和耳根，这才如蚊蝇般支支吾吾地嗫嚅：

“你说欺负就欺负吧……”

阔别多年，宫舞夜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哭唧唧的小怂蛋了，现在的他可是一个会武功的大哭包了了。

看着他别扭的俊朗侧脸，以及那双时不时就像小刷子一般剐扫我心口的桃花眼，我一时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紧接着一个用力就将他扯入一条无人的小巷子里。

仅有一盏灯火的幽暗巷道里，连空气都带着凝滞的潮气。

“那就让为师检验一下你的练武成果……”

野火小札-桃花树下

宫舞夜年少时，就读王都的清河书院。每每结束课业，便立刻打道回府，一刻不容耽搁。

除了书院先生有事相商，其余时间基本没有其他世家贵族子弟能够约上他。

同窗们都颇感疑惑，以前的小侯爷可不是这样。

打马蹴鞠，逐流飞花，这世间还没有小侯爷不会享乐的。

宫舞夜策马回府，按捺住自己古怪的急切，望着朱红大门随着马蹄声落而缓缓在他眼前推开，似是要望穿厚重的侯府之门，望向更加遥远的深处。

而当他如约来到侯府后院时，毫不意外地见到自家院落正坐着一位近日熟悉的“常客”。

她一席劲装，抱剑坐在院落桃树下的石桌前。

此季为春，桃花茂盛。他走近的那一刻，恰巧东风从他身后涌向她，吹动了他的猎猎衣袍，也吹动了她高高束起的长发。

一时间风起花落，簌簌桃花漫天飞舞，再度吹动了少年人长久以来波澜起伏的心绪。

桌上摆着热茶，她垂首抿了一口，继而在腾升而起的雾气之中抬眼，朝他遥遥望来。

她眉眼弯弯，笑道——

“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