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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入学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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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皇城在凤凰山脚下,一条纵深的御街从南到北贯穿城都,城内河流桥梁众多,左有西湖,右有钱塘江。国学堂在临安城北面,钱塘县县内,临街对角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理寺狱。

而苏携的府邸在郊外,每日怀风需提前一个时辰起,坐骑还是那一驴一马,七喜陪侍。

辰时上课,卯时起床,冬季上学的困难可想而知。起初,两人摸黑前行,皆是困倦不已,七喜强睁着眼睛牵绳引路。

迷蒙中,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伴随着赶马的吆喝声,树枝上的鸟儿惊得振翅跑飞。怀风和七喜适时一拉缰绳,立刻离开主路。随即,三四匹骏马飞奔而来,踏起大片大片的尘土,扬声就要经过——

突然,带头的犟驴哼呲出气,烦躁地用力甩了甩耳朵,向后猛地一撂蹄子,最近的高头大马骤然惊吓,高高扬起两蹄子,便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落在身后几个身穿华服的少年,才反应过来喊道:“林兄!!”

怀风吓了一大跳,再见人仰马翻的滑稽样子,哈哈大笑起来——转念间,便觉得那几人有些眼熟,眼皮控制不住跳了起来。。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见我们……”

七喜漫不经心回到主路上,回道:“眼睛没瞎应该能看到。”

两人入了钱塘门,几十步外便是一座凉亭,有人在亭内休憩。怀风想着正好,也算是到地方了,便抱着马头小心滑下,余光瞥见七喜嘲笑的神情。

正打算反唇相讥,那凉亭里的人却先开口了——

“又是你!!!”

这人倚靠着亭柱,纱帽歪到一边,右脚直挺挺抵在对面的柱子上,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差点被马甩下出糗的林承书!

他咬牙切齿道:“又是你!!!”

怀风赶紧解释道:“不是我!”

林承书显然不信,她又道:“真的不是我!!”

说完,拉着驴子的牵绳要上前,无奈它见情势不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道:“指不定是那头驴干的!”

几人大笑,有人道:“谁让我们赶早上路,林兄的宝马碰上头傻驴,这驴子一脚踢在林兄的马上……”

她气急败坏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今天脾气不好!!”

“哼——你以为本少爷会相信你吗!”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一道少年的身影迅耳不及地一跃而过,几人紧随其后,两道——三道——四道五道,轻轻松松从林承书的腿上跨过……

“这!这这?!”

其中一人率先反应过来,道:“好像是武生的装扮……”

区别于文生的纱帽和宽袍,学堂内的武生皆是束发、箭袖,衣着颜色也不尽相同。

怀风暗自赞叹道,原来是学堂的武生们,难怪身手如此迅捷,个个人高马大、手长脚长!

她撞了撞七喜,习惯性地问道:“怎么样?”

“就那样……”

那是怎样?怀风在心里腹诽道。

而其余几人早被突如其来的意外转移了注意,寻迹追去。

从南宋在临安站稳脚跟,恢复国学学制已过去数十年。依照大宋律法,每年从全国各地招收、选拔地方和中央八品以上的官员子女入读,分为文生和武生两类;宗生们区别对待。

百年来,宋廷遵循旧制重文抑武,招收的文生数量多达二百余人,竟是武生的五倍。这些文生多为世家子弟,因此民间也有了“贵族学堂”的说法。而在京师内,历来不缺权和贵、官和兵,小小一方学堂囊括了今后数十年南宋朝堂的新生力量。

临安七大家族“贾史沈林苏王薛”,同是南宋赫赫有名的七大权贵世家,除了薛家从商,虽富非贵,苏家王家林家因朝局党争渐渐没落,现为首的贾史沈家权倾一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诸位青青学子登入在册后,各自领了统一的服冠换上,为“正衣冠”,接下来便是入学礼。此处,作为女儿身的尴尬来了,偌大一个学堂竟然看不到一个女人。怀风寻到后堂——不想还是有人!

‘他’背对着屏风,在窗柩旁的案台取衣。怀风正想着这位“兄弟”体格纤弱不似男子,被对方“啊——啊啊!!!”的尖叫声,差点吓破胆!

下一刻,窗外窸窸窣窣,而后深深浅浅响起,疑似人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怀风忍不住上前,刚开口道:“这位‘兄弟’——”

那人回头,撞个正着。怀风便扫到对方苍白透纸的脸庞,单薄的衣领下微微隆起……

她避开视线,尴尬道:“抱歉,我以为没人在里面……”

“……无妨。”

“刚刚是怎么了?!”

“……没什么,”她更完衣,转身去够被支起来的窗杦,外面是一片黄绿色的竹林,无奈差一些,另一只手便从旁穿了过来,替她将窗子合上。

关上窗后,怀风大喇喇将长衫褪下,一边道:“我当这里没有女子呢!”

“我叫郑怀风,你呢?”

“李及娣……”

“啊,我叫你及娣好不好!”

及娣听到这熟稔的搭讪,微微垂下眼眸,抿嘴点头。

两人换好衣服后,来到校场集合。校场在学舍东面,是一大片平坦的沙石地,不远处有一座二层的木制阁楼——

此时,校场内有十队列,分为文生、武生和宗生;其中文生和宗生清一色碧纱白衫儒巾,武生则是红底黑布箭袖。一眼望去,上下左右全是年纪相仿、姿容骄傲的少年……

国子监主持祭酒和拜学,由太学士、监官领着十余名俊秀生绕场祭礼,众学子再行参拜先师孔子和夫子,净手静心,最终先生以朱砂启智。‘俊秀生’,顾名思义,是德才兼备、颇有资质的儒生——

一行俊秀生走过,周围人窃窃私语,都在讨论几人的家世背景,谁与谁交好,谁与谁结怨已深。对于沈复等人,不乏奉承赞叹、羡慕嫉妒之语。

“话说,除了薛家——都在上面了!”

“薛家有谁?”

几人纷纷翻了个白眼,有人开始探头探脑,大声道:“薛胖子呢?”

“他好意思来?!”

“……在哪在哪?”

一股干果蜜饯甜丝丝的香味传到鼻尖,怀风刚想转身去瞧——却被对方扯着后背,差点踉跄在地。

“别别,求你别回头!”

“喂——你轻点扯……”

“哦——哦!”

颈间松了,怀风理了理交领处,那几人还在左顾右盼——

“喂,你不会是——”

“不是我!”

“哦——那你叫什么?”

“……”

“?”

“薛——富贵。”

这十位俊秀生的顺序大差不差,沈复为首,此人容貌端正,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全然是杰出世家子弟的标准。即使垂手而立,却完全不同于他人,让人想起冬日里染上层层霜雪的竹林。

王家的长子王曙,此人看似桀骜不羁,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软心肠,听闻他成年之际,曾被一群官场的老油条们带去酒肆楼馆,美其名曰‘见世面’,结果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青楼女子的悲惨身世感动到痛哭流涕,惊呆了在场一众男女老少,后来不顾满城的笑闹,执意为其赎身。此则逸闻屡屡被人用来教导自己的孩子,少不了来句“孺子不可教也”。

苏家为代表是苏舜熙,是苏家的旁系远亲子弟。少年时,便以一篇民生政论的长赋闻名天下,诗词亦不俗。

因此在苏家衰败、子孙凋零之际,家族长辈皆对其寄予厚望,但苏老却并不赞成其入朝为官,只是说了句“才情不入浊流”,但终究挡不住他一腔的热忱和抱负,只身入京师。

最后,三个俊秀生是外番,官家为示两国交好,虽为‘俊秀生’,实为‘特例生’。一个身材魁梧、国字脸的契丹人,一个单眼皮带着耳饰的蒙古人,最后一个是浓眉大眼的阿拉伯人——蒲寿宬。

此人,让怀风想起在刺桐城内只手遮天的一个男人——蒲开宗!

转眼间,队列尾巴的三人绕场完毕,消失在怀风的视线中——她扭头还要再看,被身后的薛富贵一拽后背,小声提醒道:

“喂!夫子来了——”

说罢,校场队列的少年一致向左转身,前后留有两人的空余。从第一个人开始,学堂内德高望重的大学士带领着两名小生,一个端着浸泡着艾叶的铜盆,一个捧着文盘白色手巾,礼毕,慢慢向后走来……

怀风自小不曾入过私塾,见过先生,苏老并不拘束她什么,便顺其自然,养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性格。她从卯时起,经过这一长串繁文缛节,本应困倦不已;此时,鸣鼓声声声响起,左右都在正衣袖,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值得叹口气的是,大学士并不面目狰狞,反而面带微笑,示意小生端水走上前来——

怀风深吸一口气,略捋一捋袖子,铜底经过晾晒的艾草叶子舒展开,水面上淡淡的阳黄色,一股带着火和土的艾草味萦绕在鼻间……

她不知何时将手放入水面,一股力量带着她的手往下,往下——怀风不由得看向铜盆的水面,那水在阵阵晃动,正正好擦过盆缘,却不溢出来……

她在这些像是大海的波澜中,看清了想让她看清的——

那个人换上一身紫色的大袖圆袍,领口袖口有寸宽的禽兽暗纹,腰间别着一根金銙带……

她净手后擦拭干净,有人提醒她忘带东西了,那是一顶直角幞翅,黑色的纱网。

孺子不可教也。

——西汉 司马迁 《史记·留候世家》

第8章 入学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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