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拍摄现场。

“姐，顾经纪来了。”

刚拍完一场武打戏，初柠大汗淋漓，接过助理小绵递过来的水大口饮入。

初柠揉着腰，刚才吊着威亚在空中飘了一段时间，绳索下撕扯的麻痛感犹在。

《暮云》是仙侠题材，她饰演的女主有不少武打戏部分，为此初柠之前特意请了动作指导老师学习一些有难度的动作。

S级别的大制作，制片人和导演对待选角和拍摄都格外上心。初柠也很重视这次机会，既然导演说能自己上的戏就自己上，她就尽全力来演好自己的角色。

经纪人顾双脚底踩风一样出现在初柠面前，她摘下墨镜，严肃中带有怒气，一到片场就压低声音质问初柠：

“初柠，我给你发的资料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去了解？”

“那个综艺是x平台的重点推出，随便一个嘉宾有多少流量你知道吗？”

“你又和以前一样，看都不看就给我拒绝，你真是以为自己够红了。”

好一个三连问，小绵很有眼力见的支开周围的工作人员，默默祈祷姐的好运。

初柠淡定地放下水杯，做装乖状，习惯性开始安抚自己的经纪人。

“顾姐。我知道的呀，你刚发给我的时候我就仔细看过一遍，确实是很好的资源，我知道您跟公司出了不少力才给我拿下。”

她拉着顾双坐下，“但是吧，我的情况您也知道，我目前只想把戏拍好。《暮云》对我非常重要，我们不也花了不少精力出演吗？”

“您给到我的有几期综艺和《暮云》档期，其实是有冲突的。”

顾双听了这话稍微平复心情，“你看过了？”

初柠献上自己标准的微笑，“当然看过啦。”

虽然只看了前几个吧。

顾双在给初柠资料之前就猜想初柠大概是不会接的，心里已然有准备，但对方迟迟没有回应不免让她心急。

她是真心带这个艺人的，初柠的长相天生就可以吃娱乐圈这碗饭，性格也很讨人喜欢，嘴甜的有时候让她心软，不似一些浮躁的新人，刚浮出水面就爱耍大牌、不尊重前辈。

所以她也是真心地希望初柠好。

同期的几个对家，有靠综艺火起来，流量和知名度都大幅度增长的。

也有参加选秀节目加持人气，增加曝光的。

而初柠呢？

从出道到爆火，参加的综艺寥寥无几，代言广告也不上心，像是在较劲一样，一头埋在剧组和片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小姑娘还没忘记自己的日常营业，对粉丝倒是上心许多。

性子太静了，在目前的大环境下不是一件好事。

“小柠，这事挺重要的，我得和你说清楚。不然我也不会直接到片场找你。”

“你现在是天颂的当家花旦，公司今天会因为你火而力捧你，明天也会因为你给不了他们想要的利益而放弃你。这很残酷，但是也是事实。”

“你所带来的，是作品固然很好，但必须是流量，是话题度。”

“这是你在资本眼中立身的筹码。”

**

顾双没有继续劝初柠上那个节目，语重心长地说完那些话，踩风似的又走了。

手机叮咚一声，是小绵问她晚上想吃点啥。

初柠回了一句“随便。”

反正姐想吃的都吃不了。

锁屏前看到提醒的倒计时数字，748。

还有748天。

初柠渐渐收回了微笑，深深叹了口气。

郁闷啊郁闷。

怎么连个数字都在侮辱她。

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蹲在灯下，光线吸引的飞虫接二连三绕过头顶，向光源处飞去，密密麻麻。

远处灯火通明，片场内忙碌依旧，工作人员身影模糊，和她搭戏的男主今天的部分很难表现，上午甚至差点被导演劈头盖脸一顿骂。

她记得以前在哪个树洞博上看到的一句话：生活是好几个大染缸堆在一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累法。

初柠垂着眼帘站了一会。

算了，这才哪到哪。

重新点开小绵的对话框，初柠慢悠悠敲下几个字：

【吃火锅！】

**

“姐，顾经纪要是知道我让你吃了火锅，我们俩这个月都得扣工资。”

小绵拿着外卖走进房间，大老远初柠就闻到香味，挣扎着从床上的剧本堆里爬出来。

果然，只有火锅才能安抚一个在冬天遇到困难的美女。

“好了，姐你先吃吧。我去收拾明天的行李，吃完给我发消息，我来帮你收掉。”

小绵走后，初柠美滋滋打开点的小火锅。

她本来打算点个麻辣锅的，但是明天还要上镜，万一长痘或者把脸给辣肿就很麻烦。再三思索之下，她被让导演和经纪人把自己骂成猪头的结果劝退，毅然决然地点了个麻辣锅的平替——番茄锅。

然后要了包辣油，等会倒一点上去，主打吃一个相似感。

香气四溢，她随心地翻动页面。

热搜上刷到一个《暮云》的路透。

初柠哭戏

看封面是前几天女主感情爆发的一场戏，初柠还记得自己当时入戏很深，真情实感地哭了挺长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能到被夸的水平，但脸部表情很大。

她心里想着别给我拍到五官模糊就谢天谢地了。

【初柠吗，感觉最近经常看见她，新人气花top。】

【初柠宝贝女鹅，看看妈妈！】

【期待柠柠新剧《暮云》】

【点了，果然演技和美貌一样动人，妹妹哭到我心里去了。】

【粉丝夸这么好听，非科班出身就是表情管理不到位这话没问题吧？】

【别一口一个科班，很优越？点名科班的那谁来对比一下，我笑死。】

【我要追了，这什么级别的仙女，来点物料看看。】

【我是柠檬，我家物料其实有点子少，楼上可以去看柠柠的作品，指路....】

初柠看到最新的一条评论，微微抿起嘴角。

之前是新人，自然没人找她上真人秀或访谈，后半年凭一部小爆现代剧的女二大火了一段时间，一心进剧组想向上走。

时间短，由于狗公司的一系列操作也心生嫌隙，导致她确实没有太多这样的出镜。

哎，这样还怪对不起她那些柠檬的。她的角色不多，总看一些熟悉的剧情难免产生疲惫感。

看来顾姐说的还是有道理。

初柠这个人，的确有点固执。比如公司一直想给她炒作，她不接受不认可。

比如她妈不喜欢她当演员进娱乐圈，她就扬言自己一定会做出成绩。

但是她还是听劝的。

初柠斟酌了一会，切换到微信，决定询问专业人士的意见。

上一次给季衍泽发消息是一个月前了。初柠还挺不好意思的，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可招人烦。

初柠：【在？】

初柠：【图片】

是她的美美火锅。

初柠继续刷着微博。

几分钟吧，对面回了个问号。

季衍泽：【？】

季衍泽：【定位】

季衍泽：【别给我点和你一样的，我要辣锅。】

哈，你想的倒是挺美的，真不客气。

初柠看了眼自己明显到谁也骗不了的低配版辣锅，顿时心生嫌弃。

初柠：【好吧小季。问你个问题，回答有帮助的话呢，我考虑一下过年请你吃饭。】

季衍泽：【说了别学着叫小季。】

初柠装瞎直接无视这句话。推测出他现在应该不是很忙，初柠劈里啪啦地打了一堆字发送。

初柠：【你觉得我要不要上个综艺或者真人秀啊】

【我看粉丝好像挺喜欢追物料的，en也有公司的原因你懂吧，公司想增加我的曝光度。】

纠结，不知道季衍泽能不能听懂她什么意思。

初柠：【但是我就担心，综艺效果多了影响后续发展。更何况我本来也时间紧缺。】

吃了一块土豆，她继续看聊天框。

季衍泽：【哗众取宠的不要，分享内核或者情绪价值的可以适当接。】

对面很快又回了一条。

季衍泽：【你可以和公司沟通你的想法，少而精未必不会带来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有内核的。”初柠轻念出声。

初柠：【我想想吧。】

至此，初柠还礼貌的追了一句。

初柠：【谢啦小季，过年真会请你吃饭的。】

大概两小时过去，初柠收拾完后躺在床上，不停地翻身。

她想来想去，也许真的是自己以前的观念太极端？

而且今天顾双讲的话她也听进去了，她能有发展的空间，就应该抓住机会，不然大制作怎么会轮到她。

她最后还是坐起来给顾双发消息。

“顾姐，我明天下午去一趟公司，我们谈一谈之后接的综艺吧。”

**

昨天晚上约定好时间，隔天上午初柠来到天颂。

她裹着香芋色加长版羽绒服，口罩遮住了半张脸，前台小姐姐仔细看了她好久才认出来。

初柠四处观望时抬头就看见自己一个海报，挂在正中央，上一次她来的时候还没有，估计是最近刚挂上的。

明明也会在热搜上经常看见自己的名字，但在现实中还是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在证明自己的付出的确有所回报。

顾双的办公室在27楼，初柠从电梯走出时意外的看见了一个熟人。

是她的前任经纪人，不过关系并不深厚。

初柠还记得自己刚入圈那会儿，这人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哄骗自己参加饭局和酒局。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但在吴玉手下根本没完没了，看初柠是新人，有一次她甚至还偷摸摸塞给初柠一张房卡。

“小柠，人要火其实很容易，就看你肯不肯付出。”

初柠那段时间是透明人状态，在背道而驰的无用功下反复消耗自己，情绪终于在这个恶心的节骨眼全部爆发。

“你那么有本事你去陪睡行吗？做个经纪人还真委屈你，拉皮条上瘾了？”

初柠把房卡摔在吴玉的脸上，手指颤抖，整个人愤怒到了极点。

那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即使这样，初柠仍后怕到一晚上没有睡着

。

天颂不允许明面上的潜规则存在，初柠本人极度不愿走捷径，吴玉当然不敢和公司告状，但也没让初柠舒服多少。

直到后来遇见顾双，初柠才踏踏实实走上花路。

“初柠啊，”吴玉上下打量着她，然后用一种鬼都能听出来的阴阳怪气的语调缓缓开口，“哟，这不是我们清高的大明星吗？”

“怎么，现在刚混到公司一姐，位子还没捂热呢，见到我就装不认识啦？”

初柠不甚在意的笑笑，不带感情叫了声“吴姐好。”

看样子吴玉是没打算停下，初柠趁她开口之前跟了句“我还有事先走了”，头也不回地速速离开。

“吴玉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小绵在你身后吐槽，“姐你知道吗，前几天她又拉着手下的新人去酒局，那个女生差点被灌醉出事，第二天在上级那里闹，据说公司已经给吴玉警告了。”

小绵性格单纯直爽，把初柠看作自己人，说这话的时候差点没翻白眼：“虽然不知道姐你经历了什么，但在她手底下实在离谱又无语。”

“不过姐你刚才脾气真好，要是我，高低要把她骂走。”

初柠看着小绵气冲冲的模样，这会儿也没刚才那么膈应了。

她故作高深，边摇头边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要是把时间精力都用在复仇虐渣上，那初柠相信过不了几年自己就能自导自演一部狗血连续剧。

不过这种能过审吗？她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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