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和说完，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转身就要去时斋。
“那师弟，走吧。”
他刚转身，吴十方就紧跟了上来。
“两位师兄，你们好歹也等等我啊！”花仁轻蹙眉嘟囔着，连忙跟了上去，语气中带着一份急切。
师尊这徒弟也真是没耐心的，你看你看，矫情一点都不行，装都不让人装了。
约莫半柱香后，苏景和领着吴十方和花仁来到时斋三楼。
洛砚还在原来的椅子上坐着，她抿了口清茶，不知低首在思索些什么。她的目光望向窗外，外面日光清朗，惠风和畅。
直到听见他们渐进的脚步声，她才回过头来，放下手中的茶杯。
“你们来了。”洛砚轻扬唇角，起身缓步靠近三人，轻盈的裙角在苏景和身侧一掠而过，荡起清雨细点的涟漪。
“师父。”苏景和点点头，一脸乖巧。
哪怕察觉到手背无意蹭到她的衣裙时，也只是微微垂眸，不动声色。
花仁和吴十方闻言，恭敬行礼道：“拜见师尊。”
“嗯，坐吧。”她向苏景和招了招手，示意三人在这边坐下。
这里足够容纳他们四人。
苏景和自然走到她身侧，等他坐下后，吴十方挨着苏景和坐下，正对着洛砚。
花仁则选在了洛砚的身旁的另一侧，和苏景和相对，分坐在洛砚的两侧。
赤樱果和黄泉豆的水果拼盘，已被她悉数带进了腹中，此时桌上只剩下一壶月前露水煮的清茶。
苏景和默默伸手，拿起茶壶，将众人面前的茶杯挨个斟满。
洛砚看着主动斟茶的便宜徒弟，轻挑了挑眉。
吴十方心中紧张，手有些抖地接过苏景和递过来的茶杯，后者则轻拍了他肩膀一下，让他别紧张。
他和一脸淡定的花仁，形成了鲜明对比。
花仁一向豪横惯了，她从小生长于两山，什么场面没见过。
再说了，且不提洛砚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单就问师典仪那天，她花仁早已经和洛砚吃过一桌了。
还是她请的客！
洛砚眸光流转，清澈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轮流点了一圈，轻笑着问：
“恭喜各位首战大捷，本来是该等你们拿下决赛后再请你们过来的，我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正好有条苏眉斑鱼，就提前把你们都请过来了，你们不会介意吧？”
听罢，三人一致摇摇头。
大概这就是强者的自信预判吧，他们只需要顺从就好了。
“师尊要见我们，那是我们的荣幸。”花仁神情欢快，眉笑眼开。
吴十方心里紧张，还没和这种神话人物一起待过，顺着花仁的话说： “当然不介意，我、我荣幸，荣幸至极啊哈哈哈哈！”
完了，他在说什么。
虽然也没错，但和旁边的两人比起来，总感觉自己有点不大聪明的样子。
“苏眉斑鱼？是长在应东海深渊区的那个苏眉斑鱼吗？”花仁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的关键词，笑着问道。
“是啊。”洛砚神色温柔，轻轻点点头。
刚刚她让千律把两条苏眉斑鱼都杀了，一条清蒸，一条红烧。不然，怕是真不够四人吃的。
苏景和看着两人搭话，不再言语。
“听闻此鱼生长于应东深海曲回凶险之处，很是难得，这回咱们是有口福咯！”花仁略显惊讶，在云中时，她只听过这鱼是应东海极难获得的特产，鱼肉鲜美，让人流连忘返。
刚说完，千律就拉开红色厨帘，随后端着做了一上午的鱼从后厨缓步走过来。
在众人的期待下，放下了两个椭圆形的盘子。
第一个盘子是清蒸的，上面撒了点绿色灵植调味，另外一个盘子中是红烧的，色泽鲜亮，让人垂涎欲滴。
“快尝尝吧，你们上午耗了不少灵力，也顺便补一下。”洛砚慢条斯理地说道。
三人听洛砚都这么说了，也没继续客气，纷纷拿起面前的碗和筷子，大快朵颐了一顿。
不愧是应东海的苏眉斑鱼，当真鲜美至极。
洛砚早已辟谷，没吃多少就停了筷子。
很快，另外三人就把两条苏眉斑鱼解决完了。
午餐过后，不仅是味蕾得到了满足，灵力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补充，减少了几人的乏力感。
等放下筷子后，千律又来这里，添了些清茶。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聊天。
“你就是吴十方？”洛砚目光看向苏景和身侧的壮健男子。
苏景和点点头，介绍道：“师父，这就是我师兄吴十方，是专门练重剑的，我们二人早上经常在演武区对战演习。”
“嗯。”
“哎，师尊您说。”吴十方放下刚要喝下去的茶，正襟危坐。
花仁和苏景和一边喝茶，一边听着两人谈话。
“听我徒弟曾提起过你，你修习的，似乎是泰原吴家一脉传承的重剑吧。”洛砚神色微沉，轻声问道。
“师尊说的不错。我泰原吴家从立门而来，皆是修习的重剑，家族子弟从小就要进行体质训练，为了将这重剑继续传承。”吴十方重重地点头。
“好像有点印象，我先前游历时曾去过你们的剑冢，你们泰原吴家是锻剑世家，历来讲究个从铸剑打兵中参悟，和三长老倒是相投。”洛砚回忆了一番。
苏景和闻言，眼皮一跳，心中涌现出酸涩。
他师父，是只有对他的事情没印象吗？
“是的，三长老也是看重我，教了我些锻剑的法子，可惜一时半会儿还没有领悟出些真滴。”不然，也不至于境界停住不前了。
洛砚继续问：“重剑讲究对战，因为不容易把握，所以更需要在实战中积累经验。你在演武区这几个月，练的怎么样？”
吴十方神情凝重，摇摇头说道：“虽然有师弟陪我对练，可近来依然感觉没有很大的突破。”
他师弟只用落星剑，可对他来说是不够的。
重剑挥施不易，对他们学重剑的来说，要知道每种武器的应对方法才行。
可苍南山多剑修，还大都是像他师弟这样的长剑，对他而言，能对战的武器实在是太局限了。
不过这一点，当初在演武区见他和苏景和对战的时候，洛砚就考虑到了。
洛砚点点头，表示理解。她既然敢问，就绝对不会让对方空着手回去。
随后轻声说：“你缺乏实战经验，花仁也是。这样吧，等切磋赛结束后，你们先别去演武区了。”
“那我们去哪？”
吴十方看了眼花仁，对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两人面面相觑，等着洛砚的下文。
“去策天楼，破阵闯关。”
吴十方惊呼一声： “啊？策天楼！”
策天楼是苍南山的试炼之地，作为阵法幻境，每日承载的弟子数目有限，需要提前申请登记和预约，平日也仅对部分弟子开放。
这算不算是九州第一给他们开的后门？
他看了眼苏景和，师弟一脸淡定，心下更觉得这位师尊不愧是九州第一，实在是高深莫测。
“那就听师尊的。”花仁点点头，她向来从善如流。
九州第一的话，总归不会错的。
“好，那我师弟他……”吴十方转头，目光落在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苏景和身上。
“你们三个早上一起去，徒弟你带队，互相照应着点。”
苏景和神色微动，亲自从她身边接过茶壶，倒在她茶水所剩无几的杯中：“好的，师父。”
交代完后，洛砚加了吴十方和花仁的听鸿签，给花仁发了一条传文，示意她左右符箓集已经呈上去了，以她的实力，不必担心拿不到。
花仁趁两位师兄不注意，对着洛砚眨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半晌后，洛砚同苏景和回了逍遥峰。
她到楼上给兰花浇水，苏景和也跟了上来，看着意气风发但神色淡定的便宜徒弟，她感叹道： “你们三人正值少年意气，真好，不想师父我活了几百年，很难再为一个小比赛热血沸腾了。”
“那也是仰仗师父教诲。”明明师父逍遥此身，远胜意气。
洛砚闻言，轻笑一声。
苏景和抬眼看去，眸中倒映着日光下面色柔和的雪衣女子，他微蹙的剑眉跟着放松下来，不由地问道： “师父喜欢兰花？”
洛砚手下一顿，垂首轻声道： “谈不上喜欢，只是兰花好打理，隔几天浇浇水就活得很好。”
他看着她，神色波澜不惊，眼底的晦暗却浓郁了起来： “那师父喜欢什么花？左右别院的空地很多，我想来闲暇时或许可以种些别的花，一来磨炼性子，二来可以作为点缀。”
“嗯，我想想……”洛砚若有所思，最后回了屋内，翻腾而出一包种子： “这是向阳花，忘了在哪里见过，依稀记得是很明媚蓬勃的花朵。只可惜我特地跟千律请教过种植方法，却也没曾种活过……不然你来试试？”
苏景和问道：“千律？”
“就是方才在时斋的那位大厨，别小看他了，他可还是位园艺大师哦……你要是真想种，可以过去请教他，就说是我的亲传徒弟。”洛砚语落，将种子递给了他。
“好，师父，我当尽力而为。”苏景和郑重道。
既然是她想看的，那他一定会种出来的。
“随心就好，逍遥峰不缺这些花花草草，不要为难自己。”她黝黑双眸看着他，无奈轻笑。
“嗯。”他沉声回。
一缕暖风顺着窗沿而入，拂动檐下的风铃声。
“对了，还有一事……”
苏景和低头说道：“师父请说。”
“李若川与你可是有过节？”
“先前他为难和虐打同门，曾被我制止，未曾想对方怀恨在心，竟然要置我死地。”苏景和面色微沉，抬眸看向眼前的人，眼底才染上些柔和，他继续道：“幸得师父出剑相救，才让他原形毕露。”
洛砚偏过头去，不想与他对视，神情微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原是如此。”
其实她从烛北域回来的时候就想问，既然之前的无疆能有记忆同她谈话，是不是同样从榆中之隐回来的苏景和，也有着五年后的记忆。
她想知道的是，李若川一事，是否与上一世有所出入？可贸然发问，不合时宜。
先前澹台清的事，是他一路流离一直遭遇追杀，与天道无关。但李若川的突然袭击，将祟气暴露在她眼前，再次引起了她的疑问……
她想找个由头炸一下他，可她徒弟目光灼灼，看着她的眼神澄澈而隐含炙热，让她总是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