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戏也是青年男主的重头戏之一，是男主从小国国君到一统天下所用治国思想转变的起点。

年轻的晋国君主从质子国逃回本国后，在复杂的宫廷斗争中夺权，野心勃勃又报复性地在三年的时间里连灭两国，已经隐隐有了要成为天下霸主的雄心。

而这时候的男主再想要更进一步，却感受到了极大的阻碍，便乔装北上，化名公子伯中，拜访儒家学派隐居的大家，文屈。

男主抵达文屈的隐居所在海余山，却不知道之后该去哪里找人，于是问道于半途遇到的渔家女。

这渔家女，便是文屈之女文非，二人在白沙河畔初次相遇，进行了一场互相试探的对话，是纯文戏。

重新整理过妆造，我在河畔一个巨石上坐定，竹杖向河面伸出，末端点在浪尖上。

公子伯中虽然急于寻人，但见到此情此景也觉得有趣，与身侧两名侍从笑道：“昔有渭滨叟，今有白沙姬。愿者上钩，也不知这位女子等的是谁呢。”

我目盲，反而听力磨炼得更好，闻言不回头地大声回道：“莫吵！莫吵！我待化龙鲤，虾兵蟹将莫来扰！”

我背对着公子伯中，脸上蒙着麻布条，不知他此时是什么表情，但能听出属于这位年轻君主的上位者的傲慢与狠厉：“只是可惜有眼无珠，不识珍珠与鱼目，既然如此，这双眼留着也无用！”

我略略走神一秒，只能说不愧是贺影帝，只听台词人物形象就已经足够饱满。

我执杖起身，不欲再理会这行人，短短两句话，我就已经知道这不是我和父亲在等的贤明君主。

但公子伯中的侍从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已经上前，剑端抵上我的脖颈：“姑娘，问个路。”

暴戾的君王从不会在杀人这一点上犹豫，我和父亲还没有找到决心辅佐的君主，又怎么甘心在寂寂无闻之时便毙命于这荒野。

我循着公子伯中的声音转身，让他能看清我蒙于眼上的麻布条，语带畏惧地回：“山野莽妇，确实有眼无珠，也并不识路，请公子去向别人问路吧。”

嗒，嗒，嗒。

是公子伯中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像是野兽走向已经无法逃脱的猎物。

我感觉到他在我面前站定，下一刻，我眼上的麻布条被扯下。

这是他加的戏，但是导演没有喊卡，我只能继续演。

麻布条带来的安全感消失，我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又颤着眼睫睁开，双目无神地目视前方。

我的呼吸一下子走乱，胸膛也起伏不定。

我是盲人，我是文非，我看不见周遭。我不断地暗示着自己。

“你去哪里，或许同路？”公子伯中道。

“道不同，趋舍异路，两歧遂分。”我绷紧了下巴，语气不稳。

“你又怎知不是殊途同归？”说完，他把麻布条塞回到我的手里，后退两步，行了一个大礼，左右两侧侍从见状也收了兵器。

“请姑娘代为引荐文夫子。”他道。

我颤着指尖把麻布条重新戴上，呼吸重新趋于平稳：“公子千里之远求骐骥，却不知骐骥所求之途亦有不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敢问公子，公子要问的路，要行的道，是王道，还是霸道。”

“要成就霸业，自然是霸道。”

“那公子可知，齐国以王道立国？”我收起那份畏惧的神色，凛然而立，“文夫子生长于齐国，元公在位时，文夫子为半相，却献霸道策，此之后齐国富民强，北伐戎狄，南灭吴楚两国，元公当称中原霸主。然元公晚年昏庸，重用佞臣，虽依然沿用文夫子所行霸道之策，却使得民哀国弱。元公逝时，七子争位，文夫子拥立公子敏，后公子庆夺位，追杀文夫子与公子敏至太行山，公子敏卒于咳疾，此后齐内乱不休，齐夫子隐居至今。”

“公子。”我把头偏向他，问，“现在的齐，是不是还是那个中原霸主呢？”

“都是行的霸道，你为何又说我与文夫子道不同？”

“传言晋国以法家治下，以法之术行霸道。”我说，“而文夫子，名为行霸道策，实为行霸道术，以法之术行王道，后人舍本逐末，遂世乱矣。”

“我不能代文夫子拒人。”我也向着公子伯平的方向行了个礼，“公子想要问的，我带您去问吧。”

——

“卡。”

打板的声音把我带出戏，我的肩膀松懈下来，拍摄过程中有几个走位，我不确定自己现在在什么位置，左手往前伸出去，抓住了一人的手腕。

“出戏这么慢？真够不专业的。”他嗤笑道，却没甩开我的手，倒是反手揪住我的袖子带我向前，“走吧。”

直到贺群玉把我按到凳子上，我才伸手把眼睛上蒙的麻布条摘下来。

房钦导演盯着监视器，对我的表现并没什么夸赞，只说：“台词还行，现场收音能用。”

秦元九老师在一边抱着保温杯乐呵呵地说道：“还是俊男靓女养眼啊，群玉这戏加的，哈哈哈哈。”

看我懵懵懂懂的没什么反应，他忍不住啧了一声点我：“他那是让你露个脸呐，不然一直被那个破布条子挡半张脸，观众哪能看到你那双那么漂亮的眼。”

贺影帝这个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我开始动摇。

在演艺方面，他怎么来说都是我的前辈，更何况我们之间还有一个不甚友好的赌约，我踌躇小会儿，还是郑重道谢：“谢谢贺老师。”

贺老师正在整理妆发，呵了一声，依旧是懒得理我。

文戏武戏都试过，洪霄导演向房钦导演确认：“实拍效果不错，蒙着眼走位也没出错，虽然声台行表都有点学院派，但也不完全是缺点，可以调教，我看着比房川川还好点儿，用不用？”

“拍吧。”房钦导演一锤定音，“大不了后面拍得不行就直接全剪掉。”

房钦导演在业界还有个外号叫一剪没，他不满意的镜头从来不留，无论影帝还是影后，流量还是金主，一视同仁，之前也多次因为剪镜头被演员或者流量粉丝骂上热搜，但完全影响不了他，依然我行我素。

而贺群玉闻言踢了我一脚：“你可别连累我白演了。”

贺群玉客串的这三十几场戏，有文非这个角色在的占了三分之一。

明明只是打了个赌，做了个交易，现在怎么跟欠了个债似的，债主还是眼前这位。

生活不易，打工人叹气。

我心情复杂，没好气地回道：“放心吧贺影帝，我现在还是你的经纪人，客观层面也不会去损害你的利益的。”

却没想到贺群玉追问：“那主观层面呢？”

主观层面……主观层面我只想早点把贺群玉打包嫁出去完成任务。

“主观层面，那不就只是想想么，不重要。”我说。

“你最好想点好的。”

希望贺群玉嫁个好人家怎么就不算想点好的了呢，这是对他幸福的期盼啊。

在这方面我坦坦荡荡，挺胸抬头，自信回道：“当然。”

写不来权谋文，但是人菜瘾大，于是在戏中戏里稍稍微微地浅爽一把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