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群玉烦躁地用余光看了我一眼，按捺了自己的不满道：“不是要出去吃饭吗，走吧。”

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我也一起吗？”

“脸皮够厚你就来。”贺群玉扔下一句，换了鞋，戴上鸭舌帽，抬了抬下巴示意乔司赶紧跟上。

乔司助理经验丰富，看向宋益。

宋益温和说道：“你和群玉先走，我再和小祝说几句。”

等二人离开，宋益才转头对我道：“介意吗？”

“嗯？”我不明其意地看他。

“群玉刚刚的态度很没风度吧。”宋益道。

其实我能理解，一个几乎毫无经验的经纪人以离谱的理由被安排在自己身边，换谁谁都不爽。

“也是我自己不够优秀。”我说。

宋益摇了摇头，继续说：“群玉是社恐，这一点我没骗你。很神奇吧，一个在娱乐圈打拼了许多年的人居然是一个社恐。”

我打起精神，心知宋前辈大概要开始讲故事了，于是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群玉确实不擅长和陌生人交往，如果在安全的环境里感受到不安全——比如刚才，一直在身边的人要离开，烦躁之下会表现出攻击性。”宋益笑笑，“但是如果刚刚是在外面，群玉往往很沉默。所以外界看他好像很成熟沉稳，实际幼稚得要死。”

我若有所思：“所以这也是您让我在他的地盘会面的原因对吗？好让我对他更知底。”

宋益点了头，继续说：“也是因为这里是他的安全区。群玉身边的人都跟了他很多年了，他重感情，这一点你以后就能感受到。”

我心里叫苦，还以后呢，感觉贺影帝明天就能把我炒鱿鱼。

宋益看透我的担忧：“你不用担心，你是翁董和娄苓安排的，群玉辞不了你。”

说完，宋益继续道：“群玉是一个非常好带的艺人，业务能力过硬，私生活简单清白，虽然平时的交际几乎能推就推，但他的实绩在那儿，倒也已经不用刻意地去讨好人。但也因为这样，他连人都不愿意交往，更何况女人呢。群玉的交际圈里，他熟悉的，可能只有娄女士一个女人吧。”

“娄女士着急让群玉结婚，也是担心他孤单。”宋益叹道，“让你给群玉撮合对象的事儿，也不是硬性指标，你放轻松就好，娄女士也并不想让群玉为了交往而交往，为了结婚而结婚。”

“我明白。”我只道。

“这次我们的聚餐就不带你了，见谅，等我回来我再补回来。”宋益愧疚道，“我带了他十多年，要长时间不在他身边还是第一次，这孩子对于分别很敏.感，我还是不刺激他了。”

我很清楚我就是那个刺激源，说到底他们熟人聚会我哪能真的要厚着脸皮跟上去，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跟……贺群玉还需要一点磨合，有什么问题也会和您讲的，您放心。”

宋益笑道：“好了，我已经让小乔给叫了外送，就在这里等群玉回来好吗，顺便也好好看看我给你的册子。”

我点头应好。

宋益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你外在条件很好，听说在校时的成绩也很不错，是个好苗子，怎么没继续走演员这条路了？”

我避开他的视线，装傻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表演天分……可能还是幕后更适合我。”

宋益拍了拍我的头，没再追问：“哪天想做回演员了，记得先找我。”

无论我还想不想回去做演员，宋益说的这句话都相当于给我发了一张很珍贵的好感牌。

我不会不识好歹，感激道：“谢谢您，一定。”

宋益走后，我独自坐在沙发里看他给我的资料，这份资料的内里倒是比它的封面正经了不少，甚至连贺群玉的职业规划都做到了二十年之后。

我边看边感叹宋前辈的专业，直到外卖送达。

乔司给我点的外送是鼎鼎有名的蒸鲜坊，我之前带男团的时候，孩子们需要节食我基本也要跟着节食，像蒸鲜坊这样的馆子，我连路过都不敢路过。

外卖是一人份，简简单单一份虾仁炒面，一份香煎鳕鱼，外加一份干贝粥。

宋经纪待人接物还真是妥帖，我得好好学习。

我感叹完，把外卖摆到餐桌上准备自己的午餐。

而这时，门口响动，我连忙起身走过去。

我以为是乔司或者宋益折返，开口便是：“是忘带了什么吗？”

却不想来人是一位身段窈窕的女士，她见了我，吓了一跳的样子，把墨镜摘下来对我上下打量，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语气温柔甜软：“宝贝呀，你和群玉交往多久啦？”

我当然认得出这位便是贺群玉的亲妈，娄苓娄女士。

我头皮一紧，心知娄女士是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娄女士您好，我是贺群玉的新经纪人，祝白茸。还没来得及去拜见您，还请见谅。”

“是你啊。”娄女士的表情肉眼可见得失落了许多，“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人呢？”

“他们去给宋哥送行。”我如实道。

“就把你自己扔在这里？”娄女士柳眉一拧，生起气来，“这不是欺负人吗。”

“没有没有。”我连忙道，“我还要熟悉工作，”

娄女士大约也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毛病，看了我一会儿，呵呵一声，道：“你大概也知道群玉是什么臭脾气了，也是宋益太惯着他了，正好，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就不要惯着他了，有什么事找我，我会给你撑腰。”

又问我：“来，我们交换一个联系方式。”

她能说自己儿子的种种不好，我暂时还不能顺着说的，主要还是因为我目前这工作的起因还是娄女士的需求，无论是翁董也好还是宋益也好，也都暗示过我，我的事说了算的是娄女士，严格意义上讲，她才是我的真老板。

“翁董已经给过我您的手机。”我说，“还没来得及和您打电话联系一下……您的手机号是微信吗，我这就加您。”

娄女士凑过来看我的通讯录：“他给你的是哪个……哎呀，这不是我私人的手机号，来我扫你。”

娄苓女士真的热情，平易近人，与我目前接触过的贺影帝几乎截然相反，让人感叹遗传的不稳定性。

加完微信，娄女士笑眼盈盈地问我；“你对你将要接手的工作有什么看法吗？”

我精神一振，这是老板来考察我工作的计划了，我略想了一下，开口：“宋哥已经给我说过未来几个月的简单规划，可能具体的交接，我得等他们回来具体问问。”

“那你认为需要重点关注的模块是什么呢？”娄女士又问。

关于这点，无论是翁董还是宋哥都已经跟我强调很多次，我过来这里，明面上是一名执行经纪人，实际上也只是一个保媒拉纤的红娘罢了。

想到这里，我自信开口：“帮他脱单。”

娄女士果然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又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小辈也不爱被催婚，我也不是说一定要群玉结婚的，只是这两年他私下里越来越封闭，人际交往这块群玉喜欢回避，也从未谈过恋爱，作为演员，会缺乏一部分的情绪感知，这是很不妙的趋势。作为母亲我不希望他孤独，作为演艺方面的前辈，我也不希望他把路越走越窄，你能明白吗？”

为人母，用心良苦。

我突然明白了自己这份原本看起来荒诞的工作意味着什么，于是郑重点头：“我明白，我会努力。”

娄女士重新笑起来，温柔地拉过我的手在沙发上坐下：“群玉不喜欢我的安排，你可能会受到他的迁怒，这一点我得先跟你说一声抱歉。他其实也不会过分刁难人的，如果过分了，就同我说。”

这就太客气了，谁不知道当代打工人赚的原本就是窝囊费。

“我们本来也不认识，有磨合期很正常的。”我说。

娄女士看我的眼神更为满意了，道：“群玉要参加的那个恋综，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他将要接触的三位女嘉宾，都是极好的女孩子，来，我先给你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