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凝冤枉了皇帝，皇帝这次还真的没下定决心要将许安宁指婚给谁。

皇帝有皇帝的顾虑，许家虽然死的只剩了一个孤女，但其在边境三代的建设不是假的。三代人的时间，足够将西北边境改造成许家的大本营。哪怕人已经去了，许家在当地仍有不小的影响力。

换句话说，“许安宁”三字在大周朝武将中还是颇有几分面子的。让她嫁给已经兵权在握的五儿子，皇帝怎么都不愿意。

可要是许给三儿子……想想之前沈氏兴致勃勃的和自己说的对未来儿媳的展望，口口声声都是大家闺秀、四角俱全，恐怕是绝对看不上什么都没有的许安宁。

还真是麻烦啊。

*

太后和宋易凝谈完了，还让他在一众宫女太监的跟随下，陪许安宁逛逛花园。

其实就是让两人多接触接触，若无意外，他们以后便是夫妻了。

宋易凝比许安宁大十岁，看她更像是看一个还未长大的妹妹，一点男女私情都升不起来。不仅如此，之前对于太后喜好的提醒、让他救李鑫之事，还使得宋易凝对她有了几丝提防。

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她的所作所为都带着目的。

“殿下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些诧异花园里的花似乎开的不多。”

“说起来，我和殿下第一次深交还是前几天在花园里呢。那个时候花园已经有些败落的景象，如今已经入秋，剩下的这些怕也开不了多久了。”

宋易凝点点头，认真打量了一下许安宁，对方头上的那根玉簪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的穿着有些朴素，是喜欢这种打扮还是没什么首饰？”

许安宁一时间没回话。

宋易凝过了一会儿做恍然大悟状：“别误会，孤说话一向直接。在军营中待惯了，整日里面对的都是些直肠子，连带着孤说话都随意起来。你不要介意。”

许安宁只是笑：“殿下性情直率，让人心生羡慕。”

这下换宋易凝有些难堪了——许安宁一个孤女在皇宫中生存，若是真的性情直率，怕是早就不知道死在了哪里。

他一个皇子，的确没必要跟一个小丫头逞口舌之快，倒是显得他没有教养、刁钻刻薄起来。

两人久久没再说话，直到要分开前许安宁才打破了沉默：“殿下，有关孙家公子的事情，您会查下去吗？”

“查案是京兆府的职责，孙明生只是在我的府上养病。”

“您真的放心将这件案子交给京兆府？”

“什么意思？”此时宋易凝心中的疑惑更深，为什么许安宁紧抓着孙家的事不放？若是为了讨好太后，找到李鑫不已经足够了吗？

孙家灭门案是轰动都城的大案，任何不相关的人插手都难免落人口实，让京兆府办是最妥当的。宋易凝不相信许安宁不知道这个道理。

“虽然不是本意，但李鑫公子已经和孙家的案子产生交集了。那是太后娘娘的子侄，万一有人借此攻击太后娘娘的至亲呢？”

许安宁看着他，若有若无的提醒着：“京兆府真的能够应付汹汹舆论？如今的京兆府尹钱大人，并不是大家族出身。若是情况恶化，他真的顶得住吗？”

“殿下，防患于未然总好过事到临头再随机应变。请您查一查孙家案子的真相吧，这可是牵扯到四十多条人命啊。”

半晌，宋易凝才回了一句“知道了”。许安宁内心再忐忑，也只能送别他。

*

回到都城暂住的府邸，宋易凝叫来了侍卫：“孙家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了解多少？”

侍卫王桃挠挠头，一脸的莫名其妙：“就是被灭门了啊，还能怎么回事？京兆府不是在查吗？”

宋易凝瞪着他，王桃嘿嘿一笑：“主子您说清楚点啊，是想让属下去探听孙家的灭门案？若是只想听市井流传的风言风语，那把管事交进来就行，他准儿知道。”

“既然知道还不去查？我只听实话，别拿流言来敷衍我。”

“好嘞，您瞧好吧！”

王桃立刻跑了出去，将王府中的暗卫撒了出去。宋易凝手下能人不少，隔天就收到了不少情报。

“所以说，除了一个打更人目睹了孙明生跌跌撞撞的离开孙府，就再没有目击者了？”

“是啊。毕竟是在深夜子时，正常人家早就歇息了，打更人能够碰上都算是难得的了。他那天急着回家，抄近路提前了一些时辰去孙府所在的街道巷子，这才看到了孙明生。”

“也就是说，那晚孙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孙明生知道？”

“反正他是重要人物。要不是主子您，京兆府恨不得直接派人过来把他给带走审讯呢。这个案子已经拖了半个多月、眼瞅着就要一个月了，钱大人嘴角都起了好大一个泡，着急的。”

宋易凝对于钱大人嘴角的泡没有丝毫感情，又不是起在他的嘴角。倒是孙家这件事，看来只能亲自去问孙明生了。

他把写着情报的纸折好收在衣袖中，起身去了客房。

*

孙明生的状态很不好，具大夫所说，他这是心存死志。

一个拥有着大好前途的公子怎么会心存死志？若说是他被家中惨案刺激到，似乎远不到“心存死志”的程度；可若说是他杀了家人才会弄成这样，宋易凝是绝对不信的。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手下生灵无数。一个人有没有杀过人，宋易凝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孙明生绝对没有动过人命。

他到底是受到了怎样的刺激，才会不想活了？他难道不想为自己枉死的家人报仇吗？

这件案子的确有内情。

宋易凝站到孙明生面前。孙明生坐在桌边，两眼发直的看着窗外，对他的到来毫无所动。

“孙明生，九月十五日那天，你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明生没有说话，慢悠悠的转头看了他一眼。

“关于你家的案子，如今外面已是沸沸扬扬。我知道你能听清我的话，虽然不知你为什么保持沉默，不过想想你的好友李鑫，你就不怕连累他吗？”

孙明生终于有了些正常的反应，拿起桌子上的纸笔写道：“何出此言？”

“外面风传是你杀了你全家，李鑫帮你藏身，这才让京兆府抓不住你。你就这么看着好友的名声被诬蔑、自己担上弑父弑母的罪名？”

出乎意料的，孙明生对于这样的消息竟只是再次看了宋易凝一眼，没有丝毫愤怒的情绪。

宋易凝当即便觉得不好。果然，晚饭时分他收到了孙明生的纸条，上面寥寥几个字——“是我干的。李鑫对此毫不知情，保他。”

宋易凝被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