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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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埌城被连续灌注了一整月的暴雨,楼下被淹成了什么样子不得而知,不过猜想也不会好到哪去。

空气中都是潮湿陈腐的味道。

天气预报说七月五号会天晴,可七月四号暴雨仍在肆无忌惮地往人间灌水,天空阴沉昏暗,没有一点儿要放晴的意思。

不放晴也就算了,还附带着电闪雷鸣,陆枝撑着沉重的眼皮,生无可恋地想着自己跳动微弱的心脏还能再跳动几下。

她艰难又缓慢地抬动起手指、放下,一点一点,是和心跳同步的频率。

太弱了,弱得让她绝望。

轰隆隆隆——

又一阵雷声从天际翻滚而过。

陆枝那微弱的心脏猝不及防又意料之中地——

停了。

死前走马观花的回忆打眼而过,陆枝悲戚地发现自己的这一生实在短暂,爸妈走得早,除了这一身先天性心脏病,什么也没留给她,她没有什么遗憾,也没有什么刻骨铭心,就好像是来这人间溜了个弯,连拐角都没走完就又被阎王召唤回去了。

天空依旧昏沉,病床旁的帘子尽职地垂着,整个病房静悄悄的,连个喊一句“医生,快来啊,她要死了”的人都没有。

光景甚是凄凉。

她悲郁地想,人生啊,全是操蛋的寂寞。

……

陆枝被某种强烈的摇晃感从虚无的黑暗中给震睁开了眼,脑袋像在滚筒洗衣机里滚了好几十个来回,晕晕乎乎的,状态堪比醉酒。

她都死了,就不能安生地死吗!

陆枝想大喊一句“别晃了”,一开口发现自己说的是自己都听不懂的十级“婴语”。

陆枝:“?!”

已经投完胎了?这么快!

“夫人,小姐醒了,该喂奶了。”一道柔柔弱弱的女声传入耳中。

被唤作夫人的妇人抱着怀中婴儿,忍不住泪流满眼:“枝儿,是为娘不好,苦了你了。”

陆枝一脸懵然,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透着未经世事的清澈,她不动声色地听着两人的对话,然后心有戚戚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好消息,她投胎成了一个古代大小姐。

坏消息,被弃养的那种。

人生真是起起落落落落落,她光速去世又光速投胎,先不纠结孟婆为什么没给她喝汤,原以为身体健康地投了个富贵人家的好胎,怎么也能好好享受一下无忧无虑的缺德人生。

结果发现,人生并不是那么好享受的。

真操蛋!

山路变得崎岖,马车的颠簸更重了,陆枝感觉全身的水分好像十分一致地往身体的某个地方集中,不停地翻滚,发出汩汩的声音。

一个猝不及防的大颠簸,那汩汩的物体像是开了闸,奇异的温热感在屁屁上蔓延开。

陆枝:“!”更操蛋了!

惊觉无法控制住新身体的陆枝正羞愤难当,想着要怎么遮掩过去,就听见刚才说话的小丫鬟惊叫道:“夫人,小姐拉了!”

陆枝:“……”秋露是吧,我记住你了!

秋露十分熟练地帮陆枝换上干净的衣裤,还顺道夸了句:“小姐今日好乖,都不哭了。”

陆枝羞得想死,再也不忍了,“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孟婆啊!为什么不给她喝汤!

秋露:“……”

马车外传来大叔的爽朗笑声,但笑声很快戛然而止,由于中断得实在过于突兀,陆枝立马止了哭声,竖起小耳朵仔细听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嗤嗤嗤——

锵锵锵——

大叔的声音听着跟刚才的爽朗全然不同,此刻变得十分严肃紧绷,从车外传来,有些远:“念慈,待在车里,保护好孩子。”

陆枝内心咯噔一下。

这是遇到抢劫了?还是刺杀?

如果是抢劫还好说,把钱给了就行了,没什么比命重要。

但从新妈秦念慈怀抱着自己的力度和凝重的表情上来看,陆枝暗道:“坏了,是刺杀。”

外头的刀剑不断碰撞出刺耳的刮擦声,陆枝的心跟着一下一下跳得慌乱。

她这边看起来只有大叔一个人,可对方貌似有好几个,以一敌多,胜算很难大起来。

而她现在这副身体,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冰冷的金属碰撞声让人听得心惊,一分一秒都无比难捱,渐渐地,兵器声弱了下来,脚步声忽深忽浅地变得清晰,靠了过来。

秦念慈死死抱着陆枝。

陆枝的心沉入深渊,有些绝望地阖上了眼,这就又要死了?阎王啊,下次不要给她搞这种重生一日体验游了。

怪让人绝望的。

车帘被人掀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陆枝紧闭着双眼,小手死死抓着秦念慈的衣领。

想象中的刀迟迟没有落下来,陆枝犹疑地睁开了一条缝,只见大叔满身是血地半跪在车驾上,用着极具安抚人心的语气说道:“没事了。”

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大叔身后浮现出圣光光环。

神啊。

至怙州后,在秦念慈给陆枝准备的简单又用心的抓阄礼上,她不管不顾地爬到大叔的面前,表情倔强地握着大叔的剑不肯松手。

她要跟着大叔学武功。

在这个不讲人身保护的世界,她必须要有保命的能力!

大叔怜爱地摸了摸陆枝的脸颊:“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从此,陆枝除了娘亲之外,还多了个师父。

对于秦念慈为什么会被赶出相府,陆枝从秋露那儿打听到了个大概全貌。

总的来说就是她的师父霍无尊和娘亲原本是青梅竹马,只是娘亲家里因为门第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于是她那从未蒙面的爹陆文德钻了个空子娶到了娘亲。

娘亲和师父放不下这段感情,私底下有书信往来暗诉衷肠,结果被陆文德娶的二姨娘污蔑她不是陆文德亲生的。

搞的滴血认亲,血不相融。

陆文德盛怒,当日便写下休书休了娘亲,她才刚出生就被赶出了府。

娘亲的爹娘嫌丢人不肯接纳她们,给了一笔钱让她们母女自行到怙州的祖宅苟且生活。

师父得知后,一路护送陪同。

陆枝听完轻轻叹了口气,滴血认亲哪能信啊?可怜娘亲身体尚未恢复便得长途奔波,还得遭人刺杀,想想便叫她心疼不忍。

她在心里直骂陆文德不是个东西,看向更像夫妻的师父和娘亲露出笑容,心道:“去他的陆文德,咱们一家三口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但很快,平淡的日子就变得不那么顺遂了。

他们在穷苦的怙州除了一间修缮过的老破房子以外,什么都没有,没有田也没有地,靠着外公家打发的那点救济,陆枝对后面怎么生活感到焦心。

现下虽不至于穷得揭不开锅,只是她一揭开锅,看着那一二两米饭配着碗野菜,舌尖就直冒酸。

为了不让五岁的陆枝瘦脱相,霍无尊做工之余便上山给她抓野味。

陆枝久违地开过荤后决意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于是她学着用来自保的武功先用来了抓野味。

由于回回都能得手,她的凶名在野味间传开,山里的野味见了她如见瘟神,撒开了腿拼命跑,却还是难逃毒手。

霍无尊夸她天赋异禀,陆枝深感认同,抓得更勤快卖力了,在怙州山野间撒欢的她渐渐发现,怙州虽然穷苦,但土质优越肥沃。

她叹:“这样的好地不种点什么可惜了。”

于是有心搞种植的陆枝用心留意了怙州的情况,地一般广人一般稀,由于州官只求稳不给力,此地常年都是温水煮青蛙的状态,没什么经济能力大批量购买种子。

那要是有一笔足够的启动资金的话……

有了打算的陆枝带着师父霍无尊,软硬兼施地说动了州长,从此带领全州人走上创业道路。

为攒买种子的资金,她带着人们做巨型滚灯,并组织了一支舞蹈功底出色的文艺队,编排出一场风姿飒爽的滚灯舞,让文艺队去附近各州街头进行表演。

有了一点名声后,这支文艺队渐渐被官员知晓,被邀请去府中设宴表演,这正中陆枝下怀。

陆枝趁机推出了各种口味竹筒冰沙奶茶,制作简单且解暑,初次面世大受欢迎,怙州便引来了人流,有了名气,

她庆幸这个时代还没有很多有趣的玩意冒出来,因而前世缠绵病榻学习下来的许多知识主意都够用。

为避免怙州人们急功近利大肆伐竹,陆枝严令要给山林休养生息期,若有人敢违背,举报者得赏,私伐者赶出怙州。

怙州的改变众人有目共睹,大家信服陆枝,对此没有异议。

等积攒足了一定的资金后,陆枝联合州长从外州购买了大量的小麦种子。

经她观察发现,怙州少雨,旱时长,正适宜小麦生长,比耐旱不足的水稻要更合适。

陆枝把自己会的倾囊相授给怙州的人们,众人也十分争气。

攒银子种粮,靠卖粮攒更多的银子,买更多的种子,如此循环往复历时整十年,怙州改头换面,家家户户盖了新房,衣食无忧,州长更是官阶连升三级。

怙州人们恨不能把陆枝当块宝一样供起来,知她即将及笄,全州上下瞒着她给她准备着更大的惊喜。

陆枝惬意地坐在自家大树的树枝上,垂着一条腿百无聊赖地晃着,每逢这个时期她都不敢出门在城里晃悠,生怕自己撞见了什么现在还不该让她看见的,白瞎了一群人的心意。

她双手搭在脑后,透过树叶的罅隙看着蔚蓝晴空嘀咕道:“年年都捣鼓,他们也不嫌腻。”

想着想着,她笑出了声。

当然,她也不嫌腻。

“枝儿,枝儿。”底下传来秦念慈的呼唤。

陆枝应道:“来啦,娘亲。”

看陆枝又从树上下来,秦念慈笑着叹气,给她拍去衣裳上的尘土:“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

陆枝抱着秦念慈的手臂撒娇:“哪有,你看枝儿还会缠着娘亲撒娇,可姑娘家了。”

“你啊。”秦念慈拿陆枝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些年陆枝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心疼得不行,哪还舍得再让她去学哪些闺秀之礼。

但陆枝的举止也并非全然粗鄙,她只是随性,往日里同州官打交道,还是会讲礼仪的。

陆枝:“娘亲唤我何事呀?”

秦念慈:“前些日子你静姨来信,说你玄儿哥哥已经封王,她不便出宫,便让玄儿来怙州替她看我,说是早早便动了身,现下估摸着时间也该到了,如今迟迟不见人影,总叫人担心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你同无尊一道去接接他,可好啊?”

陆枝正愁不能出门,当即欣然应道:“好啊,我自己去便可,用不着再劳烦师父啦。”

她冲着秦念慈眨了眨眼:“娘亲和师父还是好好准备喜事吧,我这等着改口叫爹都等了多少年了。”

秦念慈脸一红:“你这孩子,尽说胡话。”

陆枝坐在马背上展开了谢玄的画像,片刻之后,又默默地合上了。

这画是画师照着秦念慈的描述画出来,秦念慈的原话是“身长八尺,高大英俊”。

是挺高大的,光身高占了大半的画面。

英俊也不遑多让,眼睛狭长得像把尖刀快要扎死人了,这真能是人的眼睛?

要是陆枝在场,她一定要质问一下这位奇人画师是不是对英俊二字有什么误解。

整幅画看下来,画上的人就像是一个头大身大脖子短,眼睛开了一米长的缝的畸形变异人。

属实是多看一眼都会做噩梦的程度。

陆枝把画收进包里,把口死死扎了紧,这画可不能让谢玄本人看到,要是误会是她画的怎么办?

画是派不上用场了,只能凭感觉认,不过皇族一般都穿得华贵,长得也是一副金贵相,应该不难认。

怙州此刻晴空万里,若换作在埌城,此时应该是暴雨未歇,陆枝看着明媚阳光心情甚好。

马儿慢悠悠地行进了山林,暑热一扫而光,林间一片此起彼伏的蝉鸣鸟叫,好不热闹。

越往里走,反而变得越安静,一点儿的声响都被成倍放大。

陆枝听着马蹄哒哒声,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不久前随手折下来的断枝。

行至林间腹地,单一的马蹄声中逐渐掺杂进了别的声音。

陆枝敛声静听,听出了一阵忽远忽近、忽深忽浅的脚步声,杂乱无序,就好像在追着什么。

她听着声音渐渐向她这边靠近,心里一惊。

这是冲她来的?

不是吧,她才刚出怙州地界,是有谁泄露了她的行踪么?不应该啊,她没做什么招人恨的事啊。

声音越来越近,陆枝也不管接不接人了,拍了马屁股就是调头跑。

身后追来的人见到陆枝有马,用最后的力气施展出轻功追上,揽过陆枝拉住缰绳。

来人先斩后奏地道歉:“姑娘,得罪。”

第1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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