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终于进入围场，此刻里面是一片狼藉。

后面跟着内城卫的人，围猎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跟着颜面扫地。

加派人手，进场清算。

乔远带着人走在前面，还没走几步，就听不远处就听见一阵野兽般的嘶鸣声。

叫声恐怖渗人，叫人不寒而栗。

停住脚步，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惨叫。

一个四肢着地，关节诡异扭曲，披散着白发的怪物，朝他们袭击过来。

怪物浑身透露着一种泛着灰的惨白，嘴角冒着白沫，眼珠浑浊，身上皮肤皱的像枯树皮一样。

那些身经百战的锦衣卫都吓了一跳。

怪物身上横竖插着箭矢，却未伤及分毫。

后边内城卫也听到动静。

快步赶上来。

见到面前的场景也是不由震惊。

原来真有这不人不鬼的东西存在。

“大人！这东西跟在射不穿，咱们还是快出去——”

话还没说完，有一个人被抓过去。

那白头翁像是饥饿了许久，见人就上，锋利的獠牙一下子撕破猎物的喉咙。

内城卫的裴盛看着面前场景，朝乔远使了个眼色。

这东西邪门，但也盖不过人多势众。

乔远点头，所有人往后撤开距离。

趁着那白头翁再次发动袭击的间隙，内城卫的人，从背后扑倒。

白头翁果然扑过来，裴盛从后面一张大网从后面将他罩住。

被限制住的白头翁，喉间不断传来低吼。

枯骨似的手，用力撕扯身上的绳网。

麻绳精编的网子，眼看就要被他撕开。

“钢绳锁链捆住！”

还好裴盛有先见之明，果断出手，把怪物牵制住。

看着地上挣扎的怪物，裴盛眼眸沉重。

“这鬼东西百害不侵，若是闯到外面，恐怕……”

乔远点头，看来情况比想象中的严重的多。

“裴大人，你还是带这怪物出去，随后请陛下和朝中一众大人，赶快离开。”

裴盛眼底闪过担忧：“如今情况不明，你也一起出去禀报吧。”

乔远眼眸沉重：“有白头翁在林场，那指定有人在里面收网，何况还有夏泽世子，江侯爷在里面。”

裴盛紧咬唇瓣，如今情况在所有意料之外：“好，待我禀报陛下，带兵进场。”

乔远点头，抬眸往山上看，原本黑烟开始愈发扩散。

“所有人，掉头上山。”

“是。”

如今什么情况谁也说不清楚。

乔远想到江翊定然在山上，现在没有别的办法。

只能赌一把。

另一边夏泽光的野猪帮了大忙。

割开皮肉，用作燃料，节省了点火的时间。

这是兵行险招。

毕竟在场之中，没人知道有多少白头翁，还有安置白头翁的人有多少，又在何处。

此时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放眼看去，原来是唐修。

唐修奔波一路，终于看见活人影子。

原本紧绷的精神，才敢稍稍松动。

燃烧皮肉肥油之后产生的味道，浓郁持久。

寒风不断吹过，扩散到林场中，用以吸引白头翁过来。

唐修翻身下马，身后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苦苦寻找的魏贺，此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整个人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一片一片的，整个人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原本束起的头发，也被大火烧的所剩无几。

原本心情沉重的三个人，看到魏贺，心里的石头轻轻落下一块。

魏贺像是被下丢了魂，看着人过来就害怕的往后缩。

唐修过来解释：“我们顺着黑烟找过来的路上发现的魏驸马，不过他似乎受了刺激，说不清楚话。”

江翊看魏贺，眼底复杂，不过终究没开口。

此刻不是闲谈的时候。

唐修带着人过来是件好事。

人多力量大，筹备干柴这样的活，也变得很快。

沉默无言的穆姝站在江翊身后。

眼神淡漠的看着一旁状态近乎疯癫的状态。

身上衣装破烂，却没有什么伤口。

何况在上山路上，不可能不遇见白头翁，他一个手无寸铁的驸马，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这围场里，处处透露着古怪。

想跟江翊说，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去准备聚火。

烧制的引火猪油也采集的差不多了。

只等白头翁过来，赌一把。

周围嘈杂纷乱，根本没人注意魏贺的古怪。

穆姝不这么认为，一直心存疑虑的看着他。

很快狼烟滚滚，天空中弥漫着炙烤猪肉，发出的焦糊味道。

白头翁朝着味道发出之地，聚集过来。

他们没有眼睛，分辨方向全靠声音和嗅觉。

像一个个扑食的恶鬼，树皮似的皮肤，满是褶皱，挂在一副早已干枯的白骨身上。

没有意识，没有灵魂，被人用某种方式操控。

干柴火油专门设置在窄道树林中。

窄道烈风，就算烧不死他们，也能争取足够时间离开猎场。

被架起来的野猪身体熊熊燃烧。

白头翁四肢着地，手脚并用的跑过来。

浓郁血腥的味道，仿佛能叫他们更加兴奋。

穆姝站在一旁，看着数十只白头翁赫然出现在树林之中。

拳掌紧握，肩膀也不自觉的开始颤抖。

白头翁也聚集的越来越多，眼看已经有十八九只。

几人相识一看，眼看是已经到时候。

趁着白头翁冲向野猪的间隙。

放箭引火。

原本瑟缩在一旁角落的魏贺，眼眸闪过一阵冷意。

麻木阴冷的目光直直。

纵身一起，手上寒光一闪，朝着江翊飞扑过来。

周围环境喧闹嘈杂，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魏贺的动作。

穆姝注意到，一把推开江翊，提醒：“小心！”

原本势在必得的魏贺一下扑了个空，恼羞成怒，朝着穆姝刺过去。

江翊反应很快，一把将穆姝拉到身后。

“找死！”

抬起长腿，一脚踹在魏贺的胸口。

连翻带滚的飞出去老远。

魏贺一口血从嘴里吐出来。

整个人的脸色苍白，但眼睛却异常的空洞。

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一旁的夏泽光眼疾手快，直接拿出绳子，将魏贺捆起来。

正当众人目光都在魏贺身上。

江翊身后不知何时站出来一人，悄无声息没如同鬼魅。

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他的后心。

江翊感觉身后一疼，转头对上一张诡异的龟壳面具。

身穿左卫官服的男人，赫然出现在身后。

穆姝抽出一旁地上的长刀，劈向那龟面男子。

怎料那男子不紧不慢，直接抱住江翊，往后一翻。

从高处摔下树林窄道之中。

原本汇聚的白头翁，听到动静，立马调转方向。

朝两个人扑过来。

江翊被那龟面男子死死锁住，动弹不得。

朝穆姝喊：“点火！不然都死在这里！”

穆姝此刻脑子一片轰鸣，迈腿跑过来，想跳下去救他。

她要救他！脑海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还没靠近，就被唐修一把拉住。

“现在下去，就是送死！”

看来这些人是摆明了冲着江翊来的。

江翊咬着牙：“现在就是机会，用我教你过你的，我的弓怎么拉射，还记得吗？”

白头翁眼看就要扑过来。

那龟面男子看计划得逞，卸了力气，松开江翊。

一个人仿若无人之境，绕过白头翁，朝出口走。

江翊身上有伤，根本难以招架。

勉强站起身，右手就被撕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唐修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点火！”

站在身旁的夏泽光，眉头紧皱。

弓箭带着火苗，破风射入早就埋伏好的设置有火油的地方。

火势轰然而起，很快底下的树林成为一片火海。

穆姝愣在原地，当年血腥回忆再次卷土重来。

浑身忍不住颤抖。

没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的结局！

她不认。

拿起马背上江翊的弓箭。

沉重的大弓是久违的熟悉。

修长苍白的手臂，青筋暴起。

破风而出弓箭，朝着白头翁射过去。

力道之大，弹射的飞箭，偏落在枯树树干上。

树干直接被射穿，断裂。

穆姝眼底发狠，就算杀不死，也要贯穿他们手脚，阻碍他们的行动。

为江翊留出时间。

火烧起来之前，赶紧出去。

唐修和夏泽光，眼底闪过诧异。

寻常壮汉都拉不动的弓，穆姝一个看着文弱的书生，竟然这么顺利的射过去。

眼前的火势越来越大。

林场中完全看不到江翊的身影。

白头翁确实怕火，在烈火中能听到骨肉燃烧发出的劈里啪啦的声响。

身上的腐肉，带着恶臭，一点点消融。

穆姝心里绞痛，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响炮。

外面的援兵终于到了。

可她却看不到江翊的身影。

整个人虚脱的跪在地上。

身上冷的像掉入冰湖，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手上紧紧捏着重弓不肯松手。

————

此刻林场里乱成一锅粥，外面也不太平。

京城商会，暖炉里升着香碳。

纪老爷子面无表情坐在软椅上。

屋里没点灯，周围处处都是昏暗。

暗处身边的侍从进来。

“纪老，出东城的货，又被人截了，这回还来了官府。”

纪老脸色晦暗不明，木炭火光打在脸上。

忽闪忽闪的跳动。

伸手拿过放在一旁的烟斗，放在嘴里嘬一口。

“这个月第几回了？”

手下低头：“已经是四回，那些人一直盯着咱们，烧完就跑，鬼精鬼精，根本抓不到人。”

“哼。”纪老嘴边浮现冷笑，吞云吐雾：“你们当然抓不到，砸场子的来了，就是捏准了咱们不敢声张的软处。”

“那要怎么办？”

纪老因苍老而泛黄的瞳孔里闪过一道阴冷。

“继续走货，他们想烧就烧，反正这批货的损失不在京城商会，他们惹来的娄子，也该他们自己收拾。”

手下眉头微皱，提到买家似乎有些害怕。

“可是他们……”

“他们心狠手辣？放心吧，只要商道一天往南走，他们就必须得恭恭敬敬得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