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
天际白云浮动，风吹干净教学楼顶的积雨。
安静了一个白天的校园人声涌动，林荫小道出现学生，从四面八方赶到食堂。
穿着白色制服的阿姨拿着长勺站在窗口，隔着玻璃，学生陆陆续续走到打饭窗口排队。
裴青蓝周玉常佩佩拖着付青橙的手在路上走，学一就在宿舍楼过去的一个楼，所以她们走得不快，裴青蓝还说起最近在追的一部剧。
付青橙胳膊被她们拖着，最近她一直在做兼职，没有时间娱乐，所以她没有跟她们讨论，只是低着头看脚下的路，脸上表情沉默。
她头发最近又长长了一些，风吹过脸颊，拂过鬓边，有一缕勾到耳后。
付青橙摘下手腕套着的发圈，正低下眼睛扎马尾，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一个男孩走到了她面前。
她们四个人胳膊拉着胳膊，付青橙脚步一停，剩下三个也不约而同停在原地。
男孩看着眼生，付青橙动作顿住，她放下手，把发圈重新套回手腕。
“有什么事吗？”
男孩脸一红，他神情腼腆地低下头，没出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这个，这个是给你的。”
付青橙看着他的动作，男孩拿在手里的是一个粉色信封，中间封口的地方用红色软笔画了一对小小的爱心。
“这是我花了一个中午写的，不太好看，不过希望你能喜欢。”
信往她手里一塞，男孩咬紧嘴唇，也不等她说什么，拔腿逃往旁边的一条小路。
剩下付青橙和三个女孩愣在原地。
“哇塞，这是情书啊。”
裴青蓝先反应过来，她走到付青橙旁边，将那封信拿在手里，“橙子，这是知道你分手了，来跟你表白呢！”
“效率够高的啊，这才第一天呢！”她啧啧称叹。
“我看我们寝室接下来有的忙了，橙子现在恢复单身，那些蠢蠢欲动的男生估计一个两个都要开始行动了。”周玉走过来，歪头看着信封，在旁边说。
常佩佩抿嘴笑了一下，她乐不可支地看着付青橙，神情促狭，“不过这个男生怎么送情书啊，太老土了吧！”
付青橙倒不在乎男生送什么，她没说话，把信拿在手里，转开视线，继续往食堂走。
其他三个人看她走了，从后面跟上来。
“橙子，你不看看信里写什么吗？”
裴青蓝垂下眼皮，目光停在她的手里。
付青橙摇头。粉色信封拿在手里显眼，旁边经过几个学生，看到她手里拿的东西，眼睛转过来，不约而同往她手里看了一眼。
付青橙出门没带包，身上没有可以放信的地方，扔到垃圾桶又怕被人捡走。
思考了一秒，她把信封从中间对折，贴着手机壳放在手心拿好。
*
说了几句话，食堂到了，几个人走进去，里面已经坐了许多吃饭的学生。
靠墙角的地方还有几个空位，裴青蓝看到，说，“橙子，我和小玉去买饭，你跟佩佩去那等我们。”
她随手一指拐角的空位，付青橙和常佩佩拿着几个人的东西走过去。
这排座位是一个长桌，一溜两列可以坐八个人，付青橙刚坐下，旁边空着的位子立刻有一双长腿跨过来。
对方身上有明显运动过后的汗水味，付青橙一怔，手里拿着纸巾，没理会，继续擦桌子。
“你是付青橙吧？”
说话的男生在桌上落下手机，他座位贴着付青橙，男生手长，打开的屏幕正好放到付青橙眼睛底下。
被设置成壁纸的男生照片进入视线，付青橙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没吭声，默不作声地把手机推回旁边的桌子。
男孩似乎笑了一下，他歪头托腮坐在一边，付青橙感觉到他的目光，眼睛移开，只看视线范围内的东西。
“你好，我是法学系的宋允添，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吧，上次我们系和你们系篮球比赛，赢了你们二十分，我是主力，还记得不？”
“不记得了。”
付青橙打开手机，眼睛落在屏幕上，她翻动网页上的新闻，“我不看篮球比赛。”
“不看没关系，不过......你可以给我你的微信吗，放心，我不是想打扰你，我就是想说，如果你哪天想看篮球赛，我让人给你留前排的位置。”
宋允添声音放低，食堂学生来回走动，说话的声音和餐盘碰撞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付青橙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她把网页上的新闻翻到下一个，眼睛别开，不点头也不回答。
“是我声音太小了，你没听到是不是？好，那我再说一遍，我......”
“哟，这不是宋允添吗，今天怎么有闲情雅致来学一吃饭？”
一道声音隔着过道响起，周朗清搭着陆询和梁发的肩膀停在桌前。
周朗清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目光越过桌子，在付青橙身上停了一下又收回来。
“在这跟付同学讨论学习呢，哎呀，这是不是不太好呀，你这不是耽误人小姑娘吃饭吗？”
宋允添转头看了眼付青橙，扶着桌子，他正要说话，周朗清侧身转向身后，高声叫一个人的名字。
“放哥，在这。”
他姿势夸张地挥舞手臂，坐在周围的一圈人看到，停下筷子，目光移向过道。
“诶，这不是校草吗，居然也来这吃饭？”
盛放身上仍然穿着早晨那件卡其色线衫，他低着头手里拿着手机，听到周朗清的声音，眼睛移过来，看向付青橙这边的桌子。
两个人视线不期然撞上，付青橙一愣，不明白为什么在这里也能遇到他，撇开眼，没去看他。
盛放没说话，视线在她脸上移动，慢慢滑到她旁边坐着的男生。
不动声色地关了屏幕，盛放长腿跨过过道，在长桌前停下。
宋允添和他一坐一站，一个高一个矮，气势瞬间短了一截。
盛放看了他和付青橙一眼，嘴角勾起个弧度，他微微倾下身，反手在他桌上敲了两下。
“我还以为只有在篮球馆才会遇到宋同学，原来在这也能遇到。”
停了停，视线在付青橙脸上转了一圈又回到宋允添脸上，盛放偏头，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晚上要约一局吗，上次好像打得不够尽兴？”
“噢，不了不了，我晚上还有事，就不劳盛主席的驾了。”
宋允添脸色发紧，推开椅子，他低下头，拿了自己的手机，侧身从过道离开。
“嗨，这个宋允添，在别人面前盛气凌人，看到放哥就跟过街老鼠似的。”
盛放说话，周朗清梁发陆询一般不会插嘴，他们自觉等在一边，等到宋允添仓皇逃走，周朗清才恢复一贯话多的样子，耸耸肩，露出不屑的表情。
吐槽完，周朗清低头看了眼付青橙旁边空着的一排位子，他眉毛动了动，脸上浮起兴致。
“橙子同学，我们可以坐这吗？”
又来了。
付青橙没说话，默默把椅子往里面挪了挪，她说，“可以啊。”
于是周朗清便随手拉开她对面的一张椅子，梁发和陆询勾着肩膀，挨着周朗清，拉开另外两张。
可以坐八个人的桌子瞬间只剩下三个空位，付青橙瞥向自己隔壁，还没说话，一只穿着卡其色长裤的腿踢开椅子，顺着位子坐下。
“当当当当，哈哈，我们回来喽！”
几个男生刚坐好，裴青蓝和周玉打好饭回来，她们手里端着托盘，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
“最后一份糖醋小排被我们买到了耶，橙子，你不是最喜欢——”
裴青蓝正兴高采烈地分享自己的战斗成果，视线一转，看到桌前坐着的几个人，话头蓦地停住。
“原来你们寝室都过来吃饭了，裴同学，好久不见呀。”
周朗清发挥他的外交功能，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问候裴青蓝。
裴青蓝被忽然出现的几个男生吓了一跳，端着托盘，脸上一惊，一时忘了说话。
周玉更是被震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走到桌边，伸脚踢了踢坐在边上的常佩佩，俯身在她头边声音很低地问。
“我眼花了吗，这不是校草吗，他怎么来了？”
常佩佩在她们宿舍胆子最小，她神情呆愣，讷讷地说，“我也不知道。”
付青橙一直注意裴青蓝和周玉，看到她们愣在原地，起身绕过椅子，接过两人手里的东西。
周朗清这时才像想起什么似的，他左右摆头，问坐在旁边的梁发和陆询，“对了，去买饭吧，今天还是自选窗口，放哥请客。”
说完，手摊开，胳膊伸到盛放面前，“哥，卡呢？”
盛放瞥他一眼，靠着椅背，手摸进兜里。
两指夹着饭卡，盛放放在桌上的手敲了敲，安静了两秒，他侧过头。
“你们还想吃点什么？”
裴青蓝正动手给寝室的女生分饭，忽然听到盛放说话，啊了一声，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什么？”
“我说你们还想吃什么，请你们。”盛放又说了一遍。
“哦，不用了，我们买的够吃了。”
裴青蓝心怦怦跳，妈耶，校草居然又要请她吃饭，眉头飞上喜悦，裴青蓝嘴角咧开，“以后如果有机会，您再请我们？”
盛放点点头，视线收回来，穿着运动鞋的脚抵到旁边安安静静坐着的人的脚边。
“你呢？”
付青橙感觉到他桌下的动作，腿往旁边收，她低头拿筷子，目不斜视地说，“不用了。”
“真的不用？”
盛放脚还放在桌下，付青橙手撑着下巴，眼睛只看面前的食物，“嗯。”
“行。”
盛放懒洋洋地抬手，卡从指尖甩出，他丢到周朗清怀里。
“照上次的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