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的车停在京北大学南门，付青橙第二次坐他的车，这次没有上副驾驶，而是坐在了后座。

他车里的味道没变，还是那股清清淡淡的烟草香，让人闻着就想睡觉。

付青橙抱着书包，安静地坐在皮革坐垫上，心想自己可不能在他的车上睡着了。

盛放单手掌控方向盘，他从中控台拿了一副耳机戴上，他原本在和周朗清说话，说到一半，忽然抬头从后视镜里瞄了她一眼。

“你要去青山公园哪个门？”

付青橙手撑着脑袋抬头，两人目光在后视镜小小的镜面里遇到。

他的眸色漆黑，狭长的双眼皮带勾，没有扣紧的衬衫纽扣解开两颗，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

样子...有点妖。

付青橙转开眼，摇了摇头。

“他...没说。”

想到什么，付青橙噎了一下，“湖心亭离哪个门比较近？”

盛放没回答，低下眼，他伸手在导航里输入一串文字。

过了两秒，清脆的女音从导航里播报出来。

“正前方行驶，目的地青山公园北门。”

*

青山公园是京北有名的情侣约会圣地，付青橙拿着包赶到的时候，湖心亭里已经有了三对情侣。

他们偎在一起小声说话，只有苏斐孤零零一个人站在亭子一角。

脚下湖水清波，把他的身影照得修长清瘦。

付青橙找到人，喘了口气。

“苏斐。”

背身而立的男人转过身，他穿着简单的衬衣长裤，没戴眼镜，怀里抱着一束玫瑰。

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付青橙走过去，还没开口，苏斐倾过身，把花递到她怀里。

“累不累？”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伸手替她将掉落鬓边的碎发勾到耳后。

付青橙没回，“怎么想起约我到这来，还买花？”

以往约会，他都选在咖啡厅或电影院。

亭子旁边有一条不规整的鹅卵石小路，苏斐低下头看了眼她脚上穿的白色板鞋，往前扯了一把，伸手揽住她的肩。

两个人并肩走在小路上，过了湖中央，苏斐看着天上的月亮说，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1120天，这个数字刚好是你的生日，当然要庆祝一下。”

“那你应该买1120朵玫瑰，怎么只买15朵？”

付青橙嘟囔，“没诚意。”

苏斐偏头。

他看着她的侧脸，嗯了一声，“我是挺没诚意的，在一起这么久，都没能真正让你开心。”

付青橙原本只是想撒个娇，没想到他忽然伤感起来，她怔了两秒，转过身，伸手在他手心挠了一把，“我跟你开玩笑的。”

“我当真了。”

苏斐语气还是那副沉沉的样子，付青橙见他不像在说笑话，慢慢地表情也安静下来，抱着玫瑰花，她站在路边。

“你怎么了，平时你都不会这样的。”

苏斐没回答，他依旧牵着她的手，脚踩着鹅卵石在小路上走，“你还记得我跟你表白的那天吗？”

“记得啊，那天你打电话问我暑假作业写完了没有，问我借作业，结果把我骗到学校后面的广场。”

那是高二开学的前一天，付行山在暑假查出脑梗，付青橙整个假期家里医院来回跑，每天心情都很低落，忽然接到苏斐的电话，心里还小小惊愕了下。

因为期末考结束的时候他告诉自己要去乡下看奶奶，要开学才回来。

“我还记得那天你把所有作业都装在书包里，到了广场，什么也不说就丢给我，我心想，付青橙你怎么就这么傻，我一个年级第一，还需要抄你作业吗？”

“那你可以直接说啊，干嘛拐弯抹角的，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你在想什么。”

付青橙不高兴，垂头看见怀里的花，哦了一声，“所以今天买花是为了提醒我吗？”

“不，是为了提醒我。”

苏斐说，“提醒我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明确地告诉你...青儿，如果我明确地告诉你我的打算，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

“你怎么了嘛，看着怪吓人的。”

付青橙不习惯这个样子的苏斐，嘴唇动了动，她有些僵硬地挪动脚尖。

苏斐扣着她的手不让她逃走，付青橙没办法，声音软下来，“你是不是嫌我最近做兼职太忙了，没空陪你？”

“不是。”

“那你——”

苏斐忽然笑了一下，他低头在她手背亲了一口，月光下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让我抱一下。”

“啊？”

付青橙左右察看，视线回到怀里的玫瑰花上，“我抱着花，怎么给你抱？”

苏斐将花束放在亭子的长椅，怀里没了东西，苏斐轻叹一声，下巴抵在她的颈窝，从背后将人搂进怀里。

两个人平时约会抱抱并不少，不过今天苏斐态度异常，付青橙察觉到一股不安，没到一分钟，她便轻轻挣脱了他的手。

“明天还有课，早点回学校吧。”

她低着眼没看他，脚步匆匆走进亭子。

花不见了。

付青橙心里咯噔一跳，她扶着亭柱低头往水里看，苏斐走过来，跟她一起弯下腰。

“怎么了？”

“花掉进水里了。”

亭子旁边一盏路灯照出水面，苏斐送她的玫瑰花安安静静躺在湖中心，水流密集，花瓣被水冲散，在湖面流淌。

“可能有人不小心碰下去的。”

苏斐抬头看四周，“来往的人多，保不齐有人没心眼。”

好端端的花无端掉进水里，付青橙心情跌到谷底，揪着手，她丧气地靠向亭柱。

苏斐看出来，手摸了摸她头发，安慰。

“不怕，改天我再买给你。”

*

回到宿舍，裴青蓝和另外两个人还没睡，她们洗完澡围在一起追剧，身上穿着昨天夜市买来的蕾丝花边睡衣。

付青橙关上门在玄关换鞋，常佩佩听到声音，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拉住她的手。

“橙子，你上校园热搜了。”

？？？

付青橙走到她们平时学习用的桌前。

原来她们不是在追剧，是在用平板看校园论坛。

置顶的帖子飘在首页，付青橙瞥到标题里的名字，拉了张椅子在桌边坐下。

【盛放临时改课，加入舌尖上的植物学，与自动化系美女付青橙组成小组作业队，尹佳诺希望落空】

“咦，这标题也太不够意思了，明明我也在队里，为什么只写橙子一个人的名字？”

裴青蓝面露不满，手指在键盘滑动，她愤愤不平地在论坛里回帖。

“因为橙子上学期参加了仲夏歌会，学校里有很多人认识她...裴裴，下个月不是有校庆活动吗，要不你也参加，把知名度打出去？”周玉在旁边建议。

“免了，我又不会唱不会跳，就算报名，也会被刷下去。”

付青橙打开这条帖子。

她大致浏览了一下内容，发现发帖人只讲了盛放改课的事，至于组队，只在最后结尾提了一句。

并没有大书特书。

倒是底下跟帖的评论很热闹。

3L：【原来这就是尹佳诺跑到食堂找盛校草对质的原因啊，我还奇怪来着，上午尹佳诺还信誓旦旦一定会把盛放追到手，怎么下午整个人就蔫了？】

9L：【都说盛校草是为了躲她才改课的，我看应该不假，其实何必呢，没有盛校草还可以追别人嘛】

15L：【你说这话也太为难尹佳诺了吧，盛校草这种绝色世上有几个？依我看，校草最好还是早点交个女朋友，让尹佳诺和其他女生死心，这才是上策】

23L：【好羡慕付青橙哦，居然能和校草组队，啧啧，趁着这大好机会，还不赶紧下手】

29L：【喂，楼上的，别给我们自动化系女神招黑，付青橙已经有男朋友了，别破坏人家关系】

31：【啊，付青橙有男朋友？谁啊】

45L：【苏斐啊，数学系的系草，怎么，你们居然不知道？】

......

帖子下午六点发出，四个小时过去，已经盖了一千多楼。

付青橙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她拿睡衣去浴室洗漱，出来时三个室友已经各自窝回自己的床铺，在白色的帐子里打游戏追剧。

差不多还有十分钟熄灯，付青橙放下床帐，盘腿坐在床上。

她不习惯用吹风机，头上包着干发帽，她静静地靠在叠好的被子上等水分吸干。

论坛里的帖子还有人在跟评，付青橙随手往下翻，在靠后的几条评论中，她看到这样一行字。

1259L：【可是我觉得苏斐最近和付青橙互动蛮少的，也许两个人感情已经出问题了】

【就是啊，你们不奇怪吗，选修课哎，苏斐为什么不陪女朋友，又不是必修课】

后面的人跟着说了什么，付青橙没再往下看，她脑海里细细想了一遍，最近她和苏斐，好像真的蛮少见面的。

付青橙没有太多谈恋爱经验，从成年到现在，她唯一的一段感情，就是苏斐。

联想刚才他在公园反常的样子，付青橙太阳穴上的青筋默默一跳，抠着床单，她打开手机。

苏斐的微信号她有两个，一个平时用来跟他撒娇，另一个——

付青橙手指抵着屏幕打开微信，头像设置成向日葵的微信号从手机界面跳出来。

付青橙手指戳进备注，名字没变，还是缩写的SF。

付青橙家里还没落败的时候，付行山一早就给她买了手机，有很多人加她微信，她有的通过，有的没通过，苏斐就是没通过的那个。

后来上了高二，她担任班长和文艺委员，每个年级的班干部都有一个群，付青橙也在群里，苏斐那时在班里是学习委员，有很多事要和他商量，付青橙没有多想就在班干部群里加了苏斐。

头像是向日葵，名字缩写SF。

她还记得她是课间加的微信，加完后，她去水房打水，回来刚坐下，就看到对方同意了。

付青橙把下个星期的班级活动发给他，又在回复框发了一串语音：“苏斐，上次活动你迟到，下次不许再迟到，不然以后班级的黑板报你负责。”

苏斐没有回她，到了下午放学，所有人都走光了，苏斐拿着手机走到她身边。

“加个微信。”他说。

“我不是加你了吗？”

付青橙把他的微信号怼到他面前，“你还没回我消息呢！”

苏斐顿了一下，他弯腰凑过来，看清屏幕上的向日葵头像后，脸色瞬间一变。

“这不是...不，这个号我现在不用了。”

“不用了？”

“嗯，这个号已经废了，你加我另一个号。”

苏斐说，“还有啊，这个号可能已经被人盗了，你最好赶快删掉，不然别人可能会借我的名字骗你。”

苏斐看着她的眼睛，阳光照进教室，表情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