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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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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焚烧池,路通背着李元夕直奔济仁堂,吕通天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不时四顾,提防被人看见。好在雨大胜棒,早把行人扫了个干净,且正是晚膳时候,家家团坐,忙着果腹,谁还在意小巷中的动静?

他们专挑小巷走,抄近路,移时就到了济仁堂后门。吕通天刚要去扣门,那门却突地开了,陈舒念背着双刀出来,看清来人,立刻将其让了进去。

今日清早她就得到了消息,知道李元夕会来堂里疗伤,为此她做足了准备,可一等不见人来,二等还不闻门响,她实在是坐不住,挠心的坏念头一个接一个涌出,最后她一跺脚决定去乱葬岗接应。

“这里,快,都进来。”

陈舒念开了离后门最近的耳房门,房内烧着火盆,暖暖熏熏的,三人甫一进入,身上就冒起蒸蒸白汽。

李元夕掀开身上的油布,笑着对陈舒念道:“堂主,赏口饭呗,最好有肉。”昨晚的鸽子汤早化了,她醒来时就觉得腹饥,可不好麻烦宋仵作,现在见了好友,再忍不住。

知道吃饭就无大碍,陈舒念提着的心稍安,她去厨房提了两个食盒过来,让路通与吕通天先吃,她则替李元夕换衣看伤敷药。

尽管床前立着座六扇六尺高的花鸟屏风,奈何李元夕的鼻子太灵,她一下就嗅到了肘子的香气。

“你先让我吃点儿嘛,腹空如我,都快成布袋和尚啦。”

似是没听见她的抱怨,陈舒念只是道:“七日内忌荤腥,结痂后才能如常饮食。”

“七日?不行,太久了。”李元夕使劲往后拧脖子,冲好友道,“最多三天,我必须能下床。”

陈舒念一默,尚未应声,就听李元夕又道:“此事等不得,夜长梦多,须速速了结。——你帮我一下,女华佗。”说着,她抓起好友的衣摆,摇了摇。

就在这时,屏风对面响起吕通天的声音:“你听陈大夫的,好好养着,要查什么,我跟路通去。”

路通立刻附议说对。

“对什么!顶多对一半!”李元夕冲着屏风喊道,“罪魁冲我来,我定要亲自拿住她。”

身为捕快,做的就是擒贼捉凶,明辨枉屈,伸张正义,可谁又会料到,有朝一日,她李元夕竟会锒铛下狱,还是被构陷。这等奇耻大辱,不洗不刷不配活!她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性子,可一旦遭到挑衅,也绝不避让,就算不睚眦必报,至少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是——”吕通天还要说什么,却给路通塞了个包子在口,他愕然看向路通,对方做了个“快吃饭别说话”的手势。

听见碗筷响,知道搭档不会再多嘴,李元夕又摇了摇陈舒念的衣摆。

“会很疼,还会留疤。”陈舒念无奈道。

李元夕喜上眉梢,这是答应了,她笑道:“舒念,你最好了,最好。”

又忙了半个时辰,陈舒念才给李元夕收拾停当。

这时,李元夕已说不出话,不是给缝了嘴,而是疼的没了力气。剪掉腐肉,酒水冲洗伤口,上药缝合,每一步都疼的她死去活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急是要遭大罪的呀。

“喝口米汤。”陈舒念轻轻拿下她口中的白棉布,见其上有血,吓一跳,赶快查看,这才发现是嘴唇给咬破了。隔着布还能,唉。

李元夕全无感觉,她就着好友的手,慢慢喝汤,喝到一半,睁开眼来,有气无力道:“没点儿肉汤,何谈将息。”

闻言,吕通天端了一碗肉汁过来,陈舒念接了,慢慢喂给李元夕喝。腐肉已除,不怕淤发,无需忌口。

“行了,你俩都回吧。”喝完,李元夕有了点儿精神,顾得上周围人了。

路通凑到床前,道:“要怎么查,查谁,你说就是,我们这就去办。”

此次构陷得成,关键就是宣婆的指证,若能寻到证据,将其推翻,清白自现。可戴天骄敢让她指证,就是做了万全的打算,怕是——但还是得查。

“宣婆全家,她去百味斋后的种种,都要查清。”

*

下了一日一夜的雨,终于在晨光的熹微中停歇。

宋仵作走出停尸房,两手扶腰,刚要向外走,就见焚烧池前立着个人。

“谁?”他大着胆子问道。

那人回身,轻声道:“早啊,宋仵作。”

是孟饶。

他又看了眼焚烧池,才继续道:“奉胡推官命,来取李元夕的骨殖。可看这积水,没烧吧还?”

宋仵作道:“是啊,下雨没法子。”

“现在就烧吧。我帮你。”说着,孟饶就往停尸房走。

宋仵作摆手:“不劳孟捕快,那李元夕已被我埋了。那——”他指了指焚烧池斜对角的槐树林。

孟饶没应声,只是走到停尸房门口,放眼环看了一圈,四张板床空空如也。

“不是命你烧化吗,怎的埋了?”孟饶回身,问宋仵作。

对方侧个身,没有看他,道:“染疾的尸体,或烧或埋,都可,都是为了防止传染。昨日那样大雨,无法点火,只能埋了。”

“是吗?”孟饶上前一步,忽然笑道,“都说巫女九命,她会不会遁地逃生啊,啊?”稍一顿,提高声音道,“我得看看,万一跑了,可就罪过了。”

宋仵作道:“死者为大,虽然她是罪犯,可已入土……”

孟饶喝声打断了他的话:“挖人坟墓的事,宋仵作又没少做,现在讲究入土为安,莫不是心中有鬼?”

宋仵作没有答话,转身去停尸房侧的草棚里拿了两把铁锹,扔一把给孟饶,“孟捕快,昨日我挖坑,累的不行,今早尚未吃饭,实在是体力不支,你帮个手。”

说完,就往槐树林走。孟饶提步紧跟。

“就是这儿了。”宋仵作停在林深一抔新土前,举起了铁锹。孟饶却不急着动手,他在林中绕了一圈,确定只有这一堆新土,这才搭手。

那土不浅,一米多深,两人合力,挖了小半个时辰,才看见苇席角。至此,孟饶更来了干劲,手下不停,飞快铲净席上泥土,接着跳下坑,开了席子。

好臭!

他屏住呼吸,抬眼看那尸身,虽已肿胀,可认得出,确是李元夕。

“烧了吧。”孟饶跳上坑来,对宋仵作道。

“孟捕快,池子里的水,一时半会干不了。”宋仵作扶着锨,大口喘气。

孟饶想了想,道:“罢了,便宜她了,埋就埋了吧。”

*

忙活一夜,路通赶回袁记马行已是辰时。他直奔账房,见二掌柜已等着他了,心中顿时发愧,歉然道:“我来晚了,咱们开始吧。”

昨日买了草料,尚未清账,他急着回来,就是要把支销核准。

正算着,忽然有人敲门,问路公子可在。

路通听出是小雪的声音,知道是袁志兰寻他,就让她先回,说自己算完账就来。

不料,小雪还未应声,账房门却给推开了。冷风突入,吹起账桌上的单帖,路通跟二掌柜四只手齐齐去扑,还是有几张落在了地上。

路通弯腰去拾,就见一双粉鞋走到了他面前,接着就听二掌柜喊了一声“大掌柜”。

“志兰,你先——”

路通的话没说完,就被鞭子打断了。那鞭子狠狠抽上他的脸,血滴飞落,染红了他手里的结单,白纸黑字红花,好不灼目。

“你去哪儿了?”袁志兰盯着他,双目通红,一脸憔悴,显然一夜未眠。

路通道:“家里有事,我回去一趟,雨太大,就没回来。怪我,没跟你说。”

“撒谎!你根本就没回家,你娘亲口说的。”袁志兰扬起马鞭,又是狠抽,却被路通轻轻躲过。

如此,袁志兰更火,她尖声道:“你敢躲,你个骗子。”

见状不好,路通一把抢过了她的鞭子,回头对二掌柜说一声“辛苦”,然后放下结单,拉着袁志兰就走。

袁志兰根本不听,又喊又骂,形如泼妇。路通没法,不能让她继续丢人现眼,遂抬掌击晕了她。

跟在后面的小雪这才敢上前,同他一起,把袁志兰扶背回了房中。

“这样不行,路公子,你得想个法子。”小雪轻声道,去拿了药箱给路通清理脸伤。

路通叹声道:“要怎么办?”他真是无招。

“请个大夫给大掌柜瞧瞧。”小雪提议道。

路通道:“这是心病,大夫能瞧?”

没等小雪回答,一个马夫在门外喊道:“路掌柜,有你个朋友,要买马,你要不要见?”

朋友?会是谁。搁以前,路通不会见,可在马行做事后,他深深懂得了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人来买马,就是捧场,就是给面,他怎么也得回敬,否则就是失礼。

于是他就去了客堂。

“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尚未登堂,路通就开始寒暄,可等那客人转身,他却说不下去了。

居然是孟饶。

是他带人拿网拿索捉住的李元夕,他个小人,胡推官的狗腿,害元夕吃苦。路通恨得牙痒痒,尽管一再克制,脸上的笑容却是僵滞不化的。

孟饶也是一愣,却是因为路通脸上的鞭伤,好好的脸,破了相,可不妙,谁能伤他?听闻他得了袁记大掌柜的芳心,那袁掌柜却是爱用鞭的,莫非——

孟饶突然有些高兴,但他仍是关切地道:“路兄,你怎还挂彩了呢?”

路通只推不小心,就换过话题,问孟饶要何种马。

孟饶道:“有个朋友托我打听,我就来照顾你,你可得给个实价。不过呢,我也得先看看马。”

没有诚意。路通更没了耐心,随意带他看了看,正想如何打发他,孟饶却主动告辞了,说已然心中有数,这就回去告知其友。

孟饶走后,路通也出了袁记马行。按照分工,他需去打听宣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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