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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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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尸亲,这种有劳无功、有苦无利的活儿,胡推官向来都是照顾李元夕一组的。这次北阳县的牒文一上来,他立刻就吩咐了路通,让他同他的搭档,务必尽快地给出回复。

路通唯唯应着,心里却是叫苦不迭。若在以前,他也就罢了,不就是费点功夫吗?可现在,功夫却于他十分要紧。

因为他正忙着修整房子。

路家的三间房子,还是路通爷爷建盖的,住了这些年,早该翻修,但因为银子不凑手,只能搁着。前些日子,拿到赏格千两纹银,路通跟他母亲商量过后,决定新盖房子,盖一套完整的小合院。

按理说,夏季盖房多有不便,又热雨水也多。可路家母子等不得,他们急着盖房,不单是为了住个舒心,更要紧的是为了进新人。

路通已经二十一岁了,他母亲早就托媒人替他物色合适姑娘。“男大当婚,男大当婚”,他母亲的絮叨挂念,路通以前听不进去,可现在他认为很对——他心里已有了念想。

既是要成婚,怎么也得给人家姑娘个好住处。于是在盖房这件事上,母子二人难得的达成了一致。

可现在,胡推官的指令,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路通愁眉愁眼地走出理刑厅,去街口贴告示。

其实这寻找尸亲也不难,告示一贴,急着寻人的人家自会找上门来,安排他们去认亲就好。若说有难的,就是翻卷宗,那些陈年积月累积的失踪人档案,要从中寻出可能的,再一个个去辨认。

博州府理刑厅乃全府刑名中心,相应的卷宗也是集全府十一县之最。按照刑律,失踪三年未有寻获的,都要移交府衙存档。

“得翻到何时啊?”路通嘟囔着,手下不停,刷浆糊,粘告示,还要给不识字的人讲明告示内容。

忙了大半天,直至日中,围观的人众才四散开去。

路通收好桶刷,也准备归家吃饭。忽然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大通!”

李元夕刚从北阳县回来,她去千里行交还了马匹,正想去理刑厅探问,结果就瞧见搭档蔫儿吧唧地立在街口。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李元夕望着路通,见他满脸无奈,欲哭无泪,遂担心地问道。

路通摇了摇头。

“说话。到底何事?”李元夕很讨厌打哑谜,破案就够费脑子的,她可不要在日常小事上还费劲。

“快说!”李元夕又道,“不说,我去问路姨。”

路通叹口气,弱声道:“我娘现在高兴着呢。”

“是吗?那你这幅要死要活的样子,给谁看?”她这个搭档,最是孝顺,母亲是放在第一位的,特别是路父去世后,母子相依为命,路通更是竭力侍奉母亲,都有点唯母命是从的意思了。

李元夕想不出,既然路姨安好,还有何事会让路通如此颓丧。

“路姨高兴,所谓何事?”李元夕见路通不说,只好换个问题。她有信心,不出三次提问,就能找到症结所在。

“盖房子。”路通的双眼亮了一下下。

哦,的确是喜事。李元夕笑着说了声“好”,旋即她也明白了搭档愁苦的原因。

李元夕的目光轻轻扫过街墙上的告示,她对路通道:“盖房子,路姨一个人肯定照顾不过来,你回家去,帮帮路姨。——这寻亲案子,不复杂,我自己来就行。”

哎!路通顿时喜上眉梢,虽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盖房子确是他的头等大事,加上他也相信李元夕的能力,所以他没有犹豫,立刻就答应了。

看着路通跳跃欢喜的背影,李元夕却突然多了个疑问:不就盖房子吗,路通至于这样高兴?

但这个问题得下次再问他了。

李元夕瞅瞅灼烈的日光,转身赶往济仁堂。她去理刑厅,本就是为探问北阳县无名男尸案的指派,现在确认还是他们组的,她就放心了。

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李元夕就是喜欢探案,案件背后的真相,令她着迷,一个案子,一种人生。小时候,她曾梦想得到美猴王的七十二变法术,可以体验众生种种。长大后,知道法术不易得,可遇不可求,她还沮丧了好一阵。但好在,她可以破案,可以真实地感受世间万事。这可是更真切更滚烫的体验。

一天当中,正午是济仁堂最清闲的时段。李元夕赶到的时候,堂里只有两个人,在买乌梅汤包,小徒弟在柜台里支应,她笑着跟李元夕招呼,告诉她,堂主在后院。

李元夕便又转进后院。

济仁堂的后院很大,除了住房外,还有药坊。房坊之间,以竹制隔门间开,坊店之间,则是一袭布帘。

此时陈舒念正在药坊里配制补中益气丸药,看见好友到来,她先是一怔,继而笑道:“你这是又接了什么案子,怎的把自己弄成个小泥猴?”

李元夕尚未更衣,快马疾奔,风尘扑面,再加上汗流浃背,她身上的月白曳撒已看不出白,只剩灰,还有那青蛙脚印,不用陈舒念说,她也知道自己不成样子。

但她顾不上这些,两人相交多年,在里不在表。

李元夕在药案前坐定,笑道:“一个小案子,没什么。舒念,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忙诊视个病人。”

“嗯?”陈舒念停下药碾,准备细听详细。

李元夕便把洪青的事说了。

“听上去是棘手。”陈舒念慢慢道,一双凤眼熠熠闪光,“但到底能不能治,还得见了本人才知道。你让他来一趟如何?”

李元夕有些作难,北阳县离博州府不远,可洪老夫妇年纪大了,洪青自己是来不了的,她也刚刚回来,还要查案,一时不得空。

可洪青的病不能再等了。

李元夕想了想,她既然招手,势必管到底,便道:“我抓紧时间,把他带来。”

说过洪青,李元夕又提到洪老爹的青梅山,说青梅落地,无人收要,好不可惜。

“青梅?”陈舒念忽地笑了,她对李元夕道,“你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找梅子呢。”

原来济仁堂所用乌梅,皆是自家炮制,去年夏初一场冰雹,青梅歉收,陈舒念没能备足乌梅,今年又热的厉害,这消暑的乌梅汤眼看要供不上。

“你若是能收了洪老爹的梅子,是再好不过啦。”李元夕喜道。

陈舒念道:“我得验货,不合格的肯定不行。——其实,我也用不了太多,你别太高兴。”

“用一些是一些,总比都坏掉好。”李元夕说着,要帮陈舒念混合各色药粉,却被陈舒念拒绝了。

“你还是省省吧,这卫生的丸药。”陈舒念有些嫌弃道。

李元夕只好束手坐着。

“对了,我可以让我爹爹用啊。”陈舒念忽然道,“梅花湾那边,梅子酒,梅子酱都卖的很好,我爹他正全力寻找货源,还要来这博州府开分号。”

“是吗?”这可是个好消息,李元夕立刻接口道,“洪老爹的梅子酒很好喝,梅子酱他倒没有。”

“这不妨事,梅子酱做起来不难。”陈舒念立刻打算起来,“这样的话,我需过去一趟,顺便还能把洪青的病看一看。对,我要抽空早早去一趟。”

这时,药坊门口的布帘被掀开,王嘉平轻步走了进来。他穿着罗衣,头戴方巾,方脸高鼻,长身阔背,本是自带威严的汪家大少爷,让人望之生畏,但架不住双目中的盈盈笑意,令他温和了七分。

王嘉平在坊口听见了陈舒念的话,他一进来,便道:“舒念,我陪你去。”

陈舒念尚未答话,李元夕已替她应了下来:“那就麻烦汪公子了。有你陪同,再好不过。”

这是一举多得的安排,陈舒念明白,她瞥了李元夕一眼,没有反对。

王嘉平更是欣喜,他知道李元夕同陈舒念的情意,如今李元夕能同意他来陪伴,显然是默认了他的存在。

王嘉平让身后的小厮送上冰盒,他开了盒盖,盒子里是冰镇的西瓜,桃子,与甜瓜,外加两副杯箸。

虽然王嘉平礼让李元夕,李元夕也很想吃瓜,可是再没眼力劲的人都明白,这时离开才是明智之举。

李元夕便以公事在身为由,告辞离开。

出了济仁堂,李元夕先去小饭馆中吃了碗凉面,然后便赶去了理刑厅卷宗室。早一日找到苦主,找一日让亡灵入土,是她办理这类寻亲案的原则。

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白昼漫漫,卷宗沉沉,李元夕暗暗给自己加码,直至看到肚子饿得不行,才起身锁了门,晃悠悠地走出理刑厅大门。

“还得三天,才能顺完,再一个个通知完毕,最快也得十天半月才能齐活。”李元夕揉揉脖子,心中合算。

其时,暮云合璧,万家灯火。李元夕听从肚子的召唤,去熟食店里买了只烧鹅,这才有了力气快步回家。

一辆马车停在她家门前。

李元夕认得那黑马,她笑笑拍了拍它的脖子。

“你主人呢?”

那黑马打了个响鼻,又在她怀里蹭了蹭,算是不答而答。

李元夕抬头,见她家宅门半掩,想了想,她好像没跟崔巍讲过,她家钥匙藏在门前青石之下。

那他是怎么寻见的呢?

带着疑问,李元夕蹑足进了家门,远远的就见正房的窗扇大开,一道瘦影在烛光里来回奔走。

“我家里有宝贝吗?值得这般寻觅!”

李元夕想着,轻步靠近窗侧,避在一边偷眼望向室内。

崔巍正弯腰立在她床前,好似把什么放在了床头。

李元夕正要再看,崔巍却已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猛地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愣。

不过十日未见,崔巍只觉得李元夕瘦了很多,他有许多话要说,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便只好默言,怔怔地望着她,清澈的目光中满是惊喜。

李元夕突然感到抱歉。她这次外出北阳县,并未对崔巍讲。她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但她一开口,却是:“你饿不饿?”

李元夕举起了手里的烧鹅。

崔巍回过神来,笑道:“饿。”

崔巍走到窗前,接过李元夕手中的烧鹅,伸手替她拢了拢鬓发,柔声道:“你去洗个脸,回来吃东西。”

李元夕这个脸洗的时间有点长。

都怪这炎天,整得她全身都是汗。要解汗,只洗脸怎么够!还是冲澡痛快。

等李元夕洗完澡,换上宽袍,走出净室时,崔巍已在院中摆下了长桌,他坐在桌旁,挺拔如松。

听见脚步声,崔巍回过头,又是一怔。

这是他第一次见李元夕散发的模样,随意,慵懒,少了凌厉的紧绷,多了熨帖的舒适,就像刚吃饱的小犬,鼻头润湿,双目带笑,全身喜滋滋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舔人掌心。

李元夕迎着崔巍的目光,走到桌旁,在看清桌上的肴馔后,她再说不出话,只顾大快朵颐。

风卷云吞,肚子大饱,李元夕这才惊觉,只有她一人在吃,崔巍竟是没有动筷。

“你,你吃呀。”李元夕抬起头,不好意思道。

崔巍摇摇头,只是笑望着她。

崔巍不吃宵夜。李元夕惊觉,但一个人吃,也太没劲了,她想了想,问崔巍道:“你喝酒吗?梅子酒,度数不高的那种。”

离开青梅山的时候,洪老爹送了两坛梅子酒给她。她让千里行的脚夫给送家来。

崔巍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他是不沾酒的,可此时此刻,他觉得喝一点也无妨。

夏夜微醺,想想都很美好,何况还是同她一起。

但酒这东西,一旦喝开头,就再也止不住。是夜,崔巍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他只记得李元夕的双眸,灼灼熠熠,亮如天际的新星。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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