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反派的正确方法，绝不可能是救赎。

被自己悉心照料了十四年的反派拿枪抵着太阳穴时，沈言淮满脑子只有这句话。

他疯狂地呼唤系统：“他八岁就被我从那该死的实验室里带出来了，怎么还是成了个反派？我这些年保护的到底是不是他？”

996沉默半晌：【不是你带他投靠军火商的？】

沈言淮一边狡辩那是因为他得养活反派而他没有什么会的了，一边微蹙着眉作出震惊不解的样子看向宴辞苍，像是刚从这变故中回过神来：“阿宴……为什么？”

宴辞苍笑着弯下腰与他对视，他们间的距离近到只要偏一下头就会与对方鼻尖相碰：“你挡我路了，哥哥。”

若不是沈言淮此刻还被压跪在地上，大概会因为这一笑想起许多往事来。

人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他却已经在相似的世界里失败了8次。

如果就在这里被宴辞苍杀死，攻略再度失败的话，他的成绩也未免太难看了些。

996很适时地出声提醒：【宿主不用担心数据难看，就算这次成功了，数据也不会因此好看起来的。】

沈言淮：我谢谢你啊，真是贴心。

【另外，目标人物宴辞苍目前好感度为60。】

【这个数值已经保持三年，依照经验来看，宿主攻略成功的概率约等于零。】

沈言淮沉默了，他回想了一下上次涨好感度是为什么，发现是因为一些会被和谐掉的东西。

他不死心地挣扎：“我怎么会挡你的路呢？你想要什么，凡是我有的，自然都会给你；就是那没有的，也会为了你去争取。”

也不知这话刺激到了宴辞苍哪根神经，他手上枪管狠狠一杵沈言淮的脑袋，声音还带着笑：“我随便找的一个借口，哥哥怎么还当真了？”

他凑到沈言淮耳边，轻声叹息：“可惜啊，如果你不装成这副样子的话，我或许还会喜欢你。”

“所以……我又失败了。”沈言淮望着自己数值为零的积分，忍不住笑了。

996安慰他：【没事，再失败一次你就可以写调岗申请书了，这么多年来，没有什么攻略者能在我们这里熬下去。】

沈言淮绑定攻略系统的第一天就得知连续失败十次后可以申请调岗，转而去攻略其他定位的人物，或者干脆换个系统干活。

起初他对这项设定嗤之以鼻，认为自己才不会是那种菜鸡。

现在他认为发明这项制度的人简直是救世主一样的存在。

攻略系统的宗旨是拒绝一切废物，因此所有攻略者所要面对的对象在他们的分区里都是顶尖的存在——当然，搞诈骗贩毒什么的或草菅人命的不会被选为反派，会被分发至抹杀系统。

而能绑定系统的攻略者也需要在死后一定时间内检测到足够的愿力。

沈言淮问过系统这个愿力是什么，将系统给出的解释简化一下就是“ta死后希望ta还活着的想法所汇聚起来的力量”。

“那我呢？什么人会希望我活着？”沈言淮笑中满是嘲弄。

虽然他的大部分记忆被系统扣留，但他还记得自己以前靠贩卖军火为生，常年斡旋于星系间各大势力之间牟取利益。

他隐约记得，自己死得挺惨的，唯一的心腹似乎也反了水，将枪口对准了他。

996：【……总会有人希望你活着的，比如父母兄弟姐妹朋友什么的……】

沈言淮耸耸肩，看不出悲喜：“我是孤儿。”

996：【对不起。】

某个系统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沈言淮绕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询问起了前辈们的攻略状况。

996给他甩了一张数据报表，一长列的零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眼前。

达标次数：0

优秀次数：0

总积分：0

……

“提问，达标和优秀有什么区别？”

【好感度刷满一百视为达标，算作攻略成功，获得基础积分奖励；达标后宿主可选择继续攻略获取额外积分奖励，成功则视为优秀。】

【友情提示：达到优秀所需条件不固定。】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友情提示，那对一个无法达标的人来说太多余了。】

“你最后的吐槽倒是挺多余的，还有些伤人。”沈言淮继续往下看，“可以看成本科线和优投线，但那样的话专科线对应什么？”

【能进系统都算过线了吧……毕竟我们也是有门槛的。我为什么要配合你说这些……】

沈言淮拖长了语调逗它：“所以你要这么想，全员过专科线，也是一所很不错的学校了。”

996说话前总要有的沙沙声响了几次，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沈言淮看到最后，才终于看到一个数值不为零的项目。

转入人数：0

转出人数：2678

他忍不住笑了，夸赞道：“您是攻略界第一大出口系统啊，该不会调岗的全是我们这的吧？”

996沉默不语。

“……真的是这样吗？”沈言淮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

【没事的，还有一个世界宿主就可以选择是否离开了。】

沈言淮蹙起眉，按照他这九次失败来看，攻略反派的确艰难，但也不至于两千多个人里一个成功的都没有，这个概率实在太小……

他拨开面前的数据，问道：“你们不会是存心坑我们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根本活不了多久呢？】996的声音介于儿童与少年之间，分辨不出男女，此刻学着沈言淮逗它的模样拖长了调子，平添几分戏谑的同时也有些诡异。

“你这样说倒像在捧杀我——我有比他们更强的生存能力？”

【你有成为反派的能力，不然你想想自己生前的职业？】

系统抓人的依据所产生的结果趋近于“善有善报”，毕竟“希望ta还活着”这样的愿景给到为救人而死的好心人的可能性比给到压榨自己的资本家的要大得多。

【你不能指望那些一辈子活得干净又纯粹的人适应那污浊并在那之中游刃有余地去做什么攻略任务。】

沈言淮：“你好像在骂我。”

996没有理会他的解读：【总之，我们整个攻略界都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实现零的突破。但是九个世界过去了，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你还是待在新手村走不出来。】

沈言淮疑惑了：“新手村？什么新手村一进去好感度就跌到负数的？”

那是他第一个世界的事情了，彼时他拿着系统给的攻略宝典，借着系统安排好的身份在反派面前装成一朵柔弱的小白莲，才可怜兮兮地说了没两句话就听到996的尖叫。

【好感度-20】

【宿主你在干什么？好感度跌成负数了……好感度-10】

沈言淮默默把滑下来的衬衫提了上去。

那个世界他没待多久，好感度就跌到负60以失败告终了。

996解释道：【新手保护期是为宿主寻找与宿主原本生活环境最为相近的世界，以防止宿主过早死亡……找不到的话另说。】

难怪他这九个世界，抛开反派身世性格，背景倒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沈言淮笑笑：“难为你们找那么多相似的世界了。”

【不为难，就是这种世界背景才容易出纯粹的坏种，难以洗白被票选成反派的几率才大。你要这种背景的反派，那是应有尽有。】

“这么说来，我的下一个世界还跟以前差不多？”

【是这样没错。】

沈言淮若有所思：“我能把反派干掉自己上吗？说实话，他们还真有可能干不过我。”

只要世界的秩序不会因此崩塌，只要反派没有什么保他不死的光环，沈言淮就会像生前夺权那样将他们的位子变成自己的。

996没有回应，估计是去查规则了。

他等了一会后，996回来给了他答复：【规则没有说不可以，也没有写相关后果。】

“那就是可以了。”沈言淮点点头，“送我进下一个世界吧，希望调岗后的系统还是你。”

996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他补充道：“我怕打工人听到你的编号就应激。”

沈言淮眼前出现一大片白光，他随便翻阅了一下这个世界的背景就丢下资料走了进去。

996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被白光吞没，忍不住道：【其实宿主可以选择不攻略，只要好感度不低于-60，就可以一直在那个世界生活下去。】

996没有把话说完，但沈言淮知道它想说什么。

他可以凭借自己的手段在那些世界里活得很好，拥有新的人生，而不是压抑自己的本性去讨好旁人。只要不接触反派，好感度就不会下降，他可以长久地在那些世界里待下去，直到他想要换一种生活。

沈言淮只是停顿了一下，便继续走入他的第十个世界。

“我的确不喜欢讨好别人，但我记得……我还得回去报个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