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璃起床的时候，枕边已经空了。

在她的床边，整整齐齐地叠着她的衣服。

她不客气地把它们穿上。

然后穿上拖鞋，打开卧室门：“落落？落落？”

没有声音。

她看到餐桌上盖了个防尘罩，揭开它，是精致的早餐。

没有留纸条，大概是苏云落准备的。

陆璃拿起手机，苏云落也没有给她发消息。

她大概是出去忙了吧。

随便她吧。

陆璃洗漱完，坐下吃早饭。

味道挺好，胃受不了。

她吃了一点，剩下的就包好放冰箱里了。

她觉得有些累，吃了药就往床上躺了一会儿。

躺久了也有些无聊，就稍微收拾一下，出门走走。

她再一次来到黄金店，找到了上次同样的店员小姐姐，就问她上次自己看中的这款还有吗？

一个男经理路过，瞥了一眼，对陆璃道，还剩最后一条了，要买尽快。

陆璃看着自己手机里的零钱，真的不够。

于是，陆璃对他们说，一定要留着一条，等她攒够了钱就会来买。

男经理上下打量着陆璃，陆璃穿着朴素，一看就是穷的，就说，这我们就不能保证了。

因此陆璃隔三差五地会来金店再看看那条项链，然后经常对店员小姐姐道：“小姐姐，你一定要帮我留着啊！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条。”

陆璃来得频繁，男经理都认得她了，见她买不起，就道：“只看不买，你天天来这里干嘛？不站在赚钱的角度，叔叔我是真心劝你，真的穷就把钱花在生活开销上，多花点钱吃点饭。你看你瘦的，工作又不容易，女孩子就别那么虚荣了。”

他嫌她烦，就把她赶了出去。

陆璃被赶到了门口，远远地看着自己喜欢的那款项链，捏着裙角不知所措了起来。

店员小姐姐看到她，向她偷偷地比了一个OK，让她放心，好好回去攒钱。

陆璃点点头，感觉小姐姐好好的，心里暖暖的，吸了吸鼻子，就和她挥挥手，离开了。

第二天要上班了，陆璃早早地就睡觉了。

她想着，如果自己辛苦赚了钱，给落落买下这条金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一定非常好看。

嘿嘿。

也不知为何，女同好像就是特别特别喜欢给对象花钱。

花钱越多越开心。

陆璃攥紧团成团的外套，满脑子都是落落收到漂亮项链时惊喜的表情。

这让陆璃感到很开心。

和520w的戒指不同，在陆璃心里，这条项链的地位甚至高于那对戒指。

520w的戒指，是富裕时的零花钱买的；而千元的金项链，是贫穷时的生活费凑的。

只要落落喜欢，陆璃就高兴......

想着想着，就抱着团成团的外套睡着了。

今天晚上，胃不是很疼，睡得很好。

次日，陆璃到点起床，到点去上班。

由于晚期胃癌，陆璃越来越瘦，有时候经常吐血，疼得不行。

只能靠吃药缓解一下，但药很快也没什么用了，只能靠意志硬撑着。

她有时候抱着身子，疼痛的余韵未消。只能瑟缩在后厨，用膝盖抵着胃，希望这个姿势能让自己好受些。

有时候，疼得实在不行了，她心里就会想：这个月发了工资后，就不做了吧，太累了，太疼了。

就会想：做打工人好惨啊，要是我当时做霸道总裁的时候，多给员工发点工资就好了。

她想到“霸道总裁”四个字的时候，自嘲地笑了起来，眼泪也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她曾经和落落这么夸耀自己过，希望落落可以依靠她，可现在看来，自己根本靠不住。

可尽管现在自己很痛苦、很艰难，她工作依然认真努力，还主动要求在人多的时候给服务员搭把手。

老板见她勤奋，每个月的工资给她多涨了500。

虽然胃疼得不行，但总感觉一切值得。

陆璃在后厨蹲着，拿着化妆镜看了看自己，脸色苍白，嘴唇也发白。

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发工资那日。

要是不能还挺可惜的。

陆璃拿着粉饼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抹了点腮红，再简单地涂了点唇釉，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病态。

“陆璃！出来搭把手！”

陆璃抿抿唇，赶紧站起身来：“来了来了！”

起身的时候，她感觉眼前一片花白，人有些站不稳。

还好她抓住了食台，拼命让自己站稳身子。

她觉得一阵恶心，胃里也刺喇喇地疼。

“陆璃，快点！人太多，忙不过来了！”

“来，来了！”陆璃拍拍自己的胸脯，好让自己好受一些。

她赶紧走出厨房。

“把菜端一下。”

“好嘞。”陆璃将菜端到门口点餐的顾客的饭桌上。

现在是夜宵时间，陆璃为了多攒一些钱，就和老板说自己可以在夜宵忙的时候搭把手，老板正好觉得缺人手，就同意了。

饭店生意很好，在门外都支起了桌子，霓虹灯闪烁，顾客们喝酒吃肉吹牛皮。

陆璃将一盘串串端到一张桌前，然后对照一下饭桌前的收据条：“您好，1号桌，已上齐。”

“好的，谢谢。”

“陆璃？”其中一个顾客认出了她。

“啊？”陆璃看了一眼顾客，是蒋雪。

蒋雪和裴阳两人一起来她工作的饭店吃夜宵。

吃饭猜拳，其乐融融。

熟人见面，分外尴尬。

“我，我不是！”陆璃赶紧背过身去，要离开，“你认错了！”

“哎，等等！”蒋雪站起身来，跑到她的身前，拦住了她，“陆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陆璃穿着围裙，用手擦了擦围裙边，抬头看了蒋雪一眼，问她：“那你来做什么？”

蒋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捧住她的脸，忧心忡忡道：“我天！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陆璃轻笑道：“我化了妆的，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蒋雪握起她的手，并捏了捏，更是震惊：“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怎么这么瘦了？”

陆璃笑笑：“没事。”

蒋雪生气了：“怎么就没事了？苏云落对你......算了，不说了。裴阳！”

裴阳立刻站起身来，走到蒋雪身边。

蒋雪踹了他一脚：“去！去银行帮我取点钱！”

裴阳踉跄了几步：“啊？”

蒋雪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到裴阳手里，然后又踹了他一脚。

裴阳遵命，立刻走了。

陆璃不明所以，蒋雪把她拉到桌前坐下：“陆璃，其实我......”

“蒋雪，我还在上班，有些事我们改天再说吧。”陆璃道。

蒋雪一和她说事，她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不不不！我说一会儿，就说一会儿，不耽误你的！”蒋雪连连道。

“好吧，那......什么事？”陆璃问。

蒋雪见陆璃愿意和她好好说话，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

“陆璃，以前的事，都是我的不对。我不该随意听信别人的话，不应该依仗着自己大小姐的身份就这样任性。所以，我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蒋雪看着陆璃，眸中的霓虹灯闪闪发光，她看着陆璃，真挚且真诚。

陆璃垂下眸，她原本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蒋雪既然都这么说了，陆璃点点头：“嗯，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们都要向前看。”

蒋雪听到陆璃这么说，很高兴，握住陆璃的手，继续道：“那......陆璃，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嗯。”陆璃点点头，反握住她的手拍了拍。

蒋雪甜甜地笑了起来：“那实在是太好啦。”

陆璃看着蒋雪这么可爱，感觉尸体暖暖的。

“陆璃，其实我那天仔细想了想你说的话，觉得你说得很对。”

“嗯？哪句话？”多久的事，陆璃都忘了。

“对的人就站在你的身边，站在你的未来里。”蒋雪说着说着，脸上就起了红晕。

“哦，这样啊。”

“是啊。有时候，很多事都不能强求；有时候，幸福就在自己的身边。”蒋雪托着脑袋，看灯光点点，看江面粼粼，微笑道，“陆璃，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裴阳了。”

“裴阳这个人吧，既没他哥有能力，也没他哥帅。但他好像能始终如一地爱我，给我力所能及里最好的东西。”

“这小子，做伴侣，应该还不错。”

蒋雪笑了，在陆璃看来，她笑得很真诚，是发自内心的。

蒋雪曾因为崇拜裴朝，而为之内耗了很多，没当想起裴朝和陆璃有何接触的时候，就急躁不已，把憎恨施加到陆璃身上。

可她回头想想，自己对裴朝，好像就只是一个小迷妹罢了，所谓的喜欢，只是崇拜他有钱有颜有能力。等到真正过日子起来，面对这个四处沾花惹草的人，每一根花草都要去憎恨，让自己难受，人生就这样不断恶性循环下去了。

她扪心自问，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她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家族大小姐，如果一辈子为一个男人内耗自己，是不是太不值当了？

一天晚上，蒋雪看着裴阳帮她提着好多小吃，她吃不掉的都扔给了裴阳。

裴阳跟她一路，对她百依百顺，笑哈哈的，毫无怨言。

“裴阳。”蒋雪转过身来，越看这小子居然越觉得顺眼起来了。

“在！大小姐，奶茶、串串还是小蛋糕？”裴阳马上反应过来，将刚刚买的小吃一一捧到蒋雪面前。

“笨蛋，不和你说这个，先把它们放下。”蒋雪道。

“哦，好。”裴阳将小吃都放到江边的长椅上。

蒋雪看着听话的裴阳，笑着向他走近了几步，然后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

裴阳愣住了，大脑一片宕机，接着就是红光满面。

蒋雪回到原地，认真地看着裴阳，依然是一副大小姐脾气：“裴阳，你给我听着。我，蒋雪，喜欢你！老娘我要和你谈一辈子的恋爱！”

裴阳受宠若惊，捂住口鼻，喃喃道：“啊......这个......那个......我......”

“笨蛋，你就说愿不愿意了！”蒋雪气得跳脚。

裴阳红透了脸，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他激动地将蒋雪抱起身转圈圈，不断地说：“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蒋雪被他抱着，笑得很开心。

蒋雪捧起他的脸，再次在他的唇上留下一吻......

一段好的伴侣关系，是双向奔赴的，是积极向上的，是一想到、一提到就觉得很幸福很幸福的。

“而这样的幸福，也足够了。”蒋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