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城邀请巍然去听他晚上在音乐学院的演奏会，巍然摇了摇头说，我晚上学校有选修课，去不了，于城的表情明显有些失落。

巍然其实在说谎，他没有课，他也很想听于城演奏拉威尔的《水妖》，只不过他再也不想踏进那个地方半步了。

“那，下次有机会。”于城试探着邀请，巍然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于城说的下次是什么时候，只要不是去音乐学院里听音乐会，他都是很愿意去捧场的。

而且像于城这样声名远扬的演奏家，一年又能来几回呢。

吃完早饭人差不多清醒了，他说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于城可以休息一下再出发。

“打车不要钱吗？”于城拒绝他的提议，而且他现在休息时间也很寸，送一趟就刚刚好。

他把车子开到巍然家楼下，巍然伸手开车门，于城抓紧问，“你下次什么时间有空？”

“我？”巍然一只脚都踏在外面了，听到于城问的话好奇，“暂时周末都很有空，怎么了？”

于城一副计划得逞的表情问，“我下个周末在成都演出，你想来听吗？”

成都，巍然想，怎么又是成都。

“你可以把衣服带来还给我。”于城担心巍然拒绝自己，又给这趟旅程加了个理由。

巍然低头拉了拉身上这件衣服，很认真的说，“我可以快递给你。”

于城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靠在掌握着方向盘的手臂上看着巍然。

“快递就不要麻烦了，等我下次有时间我来取。”

面对这种真诚和美貌组合的必杀技，巍然要不是心硬，现在都该拿出手机预定酒店机票了。

“你说成都的事，再看看吧。”

在于城心灰意冷的凝视下，巍然从车上走了下来，给他留下一个无情决绝的背影。

于城不知道，巍然的再看看吧，意思就是我会想办法去。

走进楼道巍然就开始心烦要处理门锁的事，到底是什么人那么无聊砸人门锁，他和小宇都是勤劳本分的社会边角料，不应该惹到什么社会上的人才对。

也不知道小宇能不能顺利从里面开门出来。

等他走到门口，发现门口的地方扔了无数烟头，他心里紧了一下，在门口喊了两声小宇，里面无人应声。他觉得不妥，心里没把握，转身下楼买了把水果刀放在口袋里，等他再折回去才发现防盗铁门一直是虚掩着，根本没有锁死。

屋里的灯打开着，地面一片狼藉，小宇摊坐在沙发上仰着头，体恤上沾着血色，仔细看，沙发上，地上都是血。

他走近，看到小宇正用纸团塞着鼻子阻止血流下来，眼角和嘴角都有瘀伤，小宇没有开灯，屋内光线不好，巍然看不清楚伤势深浅，但仍然知道十分严重。

小宇的男朋友昨天来了。

因为小宇要和他分手。

他男朋友在接到信息后不动声色的在门口守了一夜，趁小宇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一把将他堵住，把他痛打了一顿，甚至警告他，要是还敢再提分手，他还会再来。

巍然不知道怎么劝，这种人完全就是有暴力倾向的疯子，沾上无论怎样都会褪层皮。

他陪小宇坐了一下就蹲在地上开始收拾东西，小宇说你别动手了，我弄脏的我来，他说你别来了，饿不饿，饿的话我下去给你买点什么吃的。小宇说，我吃不下，然后犹犹豫豫的说...巍然，我可能下周就搬走。

巍然愣了一下，又问他，你搬到哪里去，小宇说，有个男人很有钱，他说他很爱我，我准备搬到他给我买的别墅去住。住在那种地方，起码被骚扰的时候会有保安带着狗和警棍来把那些人赶走。

巍然回头看了小宇一眼，虽然脸上有伤，小宇仍然是那种长相让人能让人一眼荡魂的男人。像红磨坊里的笑女郎，红唇一启，撂起她的长裙让你看一眼她白花花的大腿，你就要大把大把往外撒钞票了。

平常上班的时候小宇都挑最显呆板的格子衫穿，还带了一副厚重的黑边框眼镜，眼镜是平光的没有度数，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样貌惹麻烦。

小宇说从小到大都吃这张脸的亏，上学被骚扰，在公司被潜规则，去酒吧也会被人动手动脚。现在学乖了，财不外露，生活才刚好了点，又碰到这种暴力狂男友。

小宇去洗手池洗了把脸，蹲在巍然旁边和他一起捡地上那些散落的芒果，踩扁的葡萄。

“那个男人追求我很久了。”小宇没等巍然开口就接着说，“年龄很大，都不知道那方面行不行了。我拒绝过很多次，毕竟不能接受吧，那和那种下海的男人没什么区别吧。”

巍然说，我也不知道，不太了解下海的男人是什么行情。小宇本来还苦着脸，听到巍然说话忽然笑了起来，“弟弟，你知不知道，你其实蛮可爱的。”

巍然说我知道啊，好多女生说过我可爱呢，你看我现在还在单身，可爱，但是并不想和你谈恋爱。

“是你不想和他们谈恋爱。”

小宇说，先别收了，陪我下去吃个水饺吧，饿死了，你吃了吗？巍然说我吃了，小宇问他第一次约会，他带你吃的什么，巍然说没约会，门锁不是坏了嘛，我就在楼下招待所住了一晚。

招待所？小宇惊叫，一个给你买范思哲的男人第一次和你约会在招待所？我跟你说，这种男人你离远点，那方面要求都很变态的。

身上这件衣服完全就是案底，巍然简直就是百口莫辩，但又不想小宇误解，只能解释就是过去的朋友。

小宇反正是不信，阴阳怪气的夸赞了一句，那你朋友人还怪好咧，送你范思哲，还请你住招待所。

戴着墨镜和口罩出门的小宇在面馆点了一晚馄饨两瓶可口可乐。

“昨天来找家里找你的那个朋友家里很有钱吧。”小宇把口罩拉到下巴问他，“是家里有劳斯莱斯的那个吗？”

巍然点了点头。他一瞬间领悟有钱人家的劳斯莱斯可能和普通人家的冰箱洗衣机一样，是刚需。

“看到他我才明白，好看的样貌对有钱人来说才是馈赠，像我这样的，无非就是富人猎枪下的目标而已。”

巍然一边咬着吸管一边听小宇说话。

“对普通人而言，放弃幻想，认清现实才是最重要的。”

小宇馄饨吃了一半，擦了擦嘴巴。“这个房子我会让中介再挂出去租，你不用担心，虽然这房子不好，但地段还不错，附近有学校，肯定有愿意陪读的家长来租。”

巍然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是小宇整屋租下来再分租给他的，小宇要退租相当于二房东易手，巍然这几年和小宇合租一点矛盾都没有，突然要迎接新室友真的没有做好准备。

而且他也不放心中介找来的合租者，大家生活节奏一致还好说，要是矛盾重重那岂不是连回家都成了一种痛苦，这种听天由命的期盼太渺茫了。

他想了想，还是他自己来做这个二房东，自己把握筛选合作伙伴的主动权比较好。

他算了算钱，在找不到合租者的情况下每个月他要多付1700块的房租，而且水电杂项也没有人和他平摊。而且他还要把押金一起付了。

基本上他是不可能有余钱去成都看于城的音乐会了。他现在越发觉得古典音乐属于上流社会，不说的这么绝对，起码也是属于中产阶级。

现在他饭都要吃不饱了，就不要谈什么音乐人生了。

小宇说公司他已经请假了，他今天留在家里慢慢搞卫生，然后找人来修门锁。

巍然说你男朋友不会来为难你吧，小宇说不会，但是我得硬着头皮去和他吃完饭。

说完他摇摇头，“既然我的人生注定要喝苦酒，那在花园别墅喝和在出租屋里喝滋味还是不太一样的。”

巍然在学校上完下午的课，温琪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问他有没有时间，有点事聊，巍然问他是录歌吗？温琪说这件事也可以聊，但是是别的事，有空吗？巍然说有空，温琪说那我来你学校接你。

温琪开来的车是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帕拉梅拉，他把车停到巍然面前，按落副驾驶的车窗，喊了一声巍然。

“你等一下，我把这些东西扔后面。”

温琪的副驾驶上堆满了各种东西，乱七八糟，他囫囵的全部扔到了后排才请巍然上车。

巍然一边扣安全带一边听他说，过来的路上太堵了，因为大桥上面有人跳桥，有一段路封了，所有的车只剩一下路走。

“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温琪问，巍然说还好，我在图书馆看书，没什么困扰。

实际上温琪约的他是五点半见面，现在已经七点了。

“先去吃饭吧，正好那个伯母要和我爸爸谈事，那你的事也一起谈。”

“到底是什么事？”一说到温南，巍然就有点不是很想去这个饭局。他总觉得温南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但他又怕自己多想，自作多情，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没什么大事。”温琪轻松的说，“吴伯母的小孩想找个英语家教，你不是学翻译的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我多大的小孩？”巍然问。

“七岁。不过他很聪明，你不用担心。”

巍然倒不是担心聪明不聪明，俗话说，七八九，嫌死狗，他怕自己耐心不够。

“我没什么经验。”巍然婉转的拒绝。

“不需要经验。”温南听不出来巍然话里有话，他只能听那种非常直白的语言，“你就陪他读书，聊天就行。莎士比亚，你让他背诵莎士比亚，很容易吧。”

让一个七岁的小孩背诵莎士比亚？巍然脸上不动声色，脑子却要炸了，这有什么意义。

他刚想开口拒绝，温南又说，“90分钟3000块你觉得可以吗？不可以我可以再和她谈谈。那个伯母开的价，我不太知道行情。”

温南用一种很单纯的眼神望着巍然，像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普遍价值一样。

“太多钱了。”巍然说，“我既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教授，也不是什么受人敬仰的语言专家，钱给的太多，我受之有愧。”

“你嫌太多钱了吗？”温琪好像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一样，“你觉得多少钱合适？我转告她，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呢。”

一般学哲学的不是应该非常深刻嘛，而且还是在这种一流大学的哲学系。巍然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但是不要太低的价格，说得太低的话，他们会觉得心里不愉快。”温琪诚恳的说，“巍然，我觉得你是很好的，比我遇到过的很多人都要好。那个伯母和我们家关系密切，他的小孩也很乖，所以我才会把想你介绍给他们认识，请你答应。”

明明是给他赚钱的机会，却变成了请求他帮忙，话说到这一步，巍然也没法拒绝，他说我会努力，温琪开心的说，不需要努力，他爸爸就是英国人，不会太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