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邻居阿姨回来接椰椰。刚散完步的椰椰正恪尽职守趴在顾泽杬的房间外，它敏锐地捕捉到了主人的声音，耳朵动了动，兴奋地站起身。

顾泽杬也听见了动静。考虑到日后可能会去隔壁串门，不如早点互相认识下，他和椰椰一起下了楼。

门边司宴叫方瑞雪进屋坐会儿，方瑞雪笑道：“不坐了，该回去做饭了，下次再来。”

“方阿姨是一个人住吧？刚下飞机，应该很累，要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吧。”走过来的顾泽杬刚巧听见方瑞雪的拒绝，于是紧跟着发出邀请。

方瑞雪循声望去，看见顾泽杬，神色微微怔愣。

司宴连忙介绍：“这是我的表弟顾泽杬，现在住在我这里。”

顾泽杬笑着打招呼：“方阿姨好。”

方瑞雪回过神：“哎，你好。”

这时候，一阵隐约的哭声传来，打断了三人的对话。

还没来得及和主人亲昵的椰椰瞬间着急，回身用脑袋顶了顶司宴的腿，示意他快去看看崽。

“好好好，”司宴举起双手和椰椰投降，“我这就过去。”

顾泽杬忍俊不禁，弯腰摸摸椰椰的头顶：“还是我去吧，可能是灯灯醒了，看房间里没人觉得害怕了。”

“汪！”

椰椰立刻停止动作，屁颠屁颠和顾泽杬再次回了楼上。

目睹全过程的方瑞雪脸上显出几分迷茫。

司宴也哭笑不得：“方阿姨，你家椰椰的心啊被一个小崽子勾走了。”然后话锋一转，“你看椰椰都还流连忘返呢，阿杬说的也对，你就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被这样盛情邀请，椰椰又跑得没影，方瑞雪便没再拒绝。

她坐在客厅，司宴给她倒了杯水，然后顾泽杬和椰椰又下来了，不过这回顾泽杬怀里多了个小糯米团儿。

方瑞雪一眼看出来：“你的孩子？”

“对，他叫灯灯。”顾泽杬坐到方瑞雪边上。

灯灯被爸爸哄过之后就没再哭了，但眼角红通通的，大眼睛里也还蓄着水，嘴巴委屈地瘪着。

“这么可爱，也难怪小宴说椰椰的心被勾走了。”方瑞雪笑了，“太惹人喜欢了。”

顾泽杬也弯起眼睛，低头对灯灯说：“灯灯，奶奶夸你，你要说谢谢奶奶。”

不过灯灯连话都还听不懂呢，更别提说谢谢了。他攥着顾泽杬的衣服，懵懵懂懂地看向方瑞雪，眼睛一眨，存着的泪珠子就又掉下来，滑到了肉乎乎的下巴。

方瑞雪微笑地和灯灯对视。

而一直当着小护卫的椰椰，总算有了空闲和好久不见的主人撒娇了。它直起上半身，爪子搭在了方瑞雪的膝上。方瑞雪的注意力转移过来，莞尔着呼噜了几下椰椰的脸颊肉：“你在这里都当上小保镖啦。”

顾泽杬也夸：“椰椰真的好聪明，帮了很多忙。”

椰椰开心地“汪”了好几声。

情绪平复的灯灯正好到了喝奶的时候，顾泽杬去冲了奶粉，灯灯就在爸爸怀里认真咕咚咕咚。他喝奶不用大人操心，进嘴了就不会停下来，乖乖地喝完。

“真好带的宝宝。”方瑞雪看得喜欢，“想想我家那皮小子，丁点儿大的时候要求就高得不得了，只要是不喜欢的奶粉甚至奶瓶，就一口都不肯喝。”

方瑞雪的话有些出乎顾泽杬的意料。他以为方瑞雪单身，才会一个人在国外定居，但听起来她是有孩子的。

但别人的私事，顾泽杬不会追问。他笑着道：“不知道灯灯长大了会不会也变挑剔。”

毕竟灯灯还有个完美主义的爹呢。现在灯灯还小，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

喝完奶，灯灯心情也变好了，抓着奶瓶乐呵呵地笑，还跟椰椰用婴语和汪语“啊啊”“汪汪”有来有回地说了会儿话，好像真能听懂对方的意思似的，看得顾泽杬和方瑞雪直有趣。

不过灯灯的精力一会儿就消耗完了，窝在顾泽杬怀里开始打哈欠。顾泽杬起身去一旁哄他睡，没多久灯灯就陷入了梦乡。

为了方便照看，顾泽杬先放灯灯在客厅的小床里睡。

转过身，司宴从厨房里出来，朝顾泽杬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顾泽杬：“怎么了？”

“刚才小姨找我了。”司宴给顾泽杬看手机，上面显示岑茹和司宴刚结束五分钟的语音通话，“她和姨夫好像准备下周过来。我也不能和她说别来，你看怎么办？”

岑茹特意绕过顾泽杬直接联系司宴，就是看准了司宴不好拒绝。

顾泽杬听闻倒不觉意外，之前岑茹就有过想来看他的意思，被顾泽杬应付着过去了。

后来做完手术，难免憔悴，顾泽杬怕岑茹和顾启建担心，便没和他们视频。

当父母的轻易能察觉到孩子的异样，岑茹心里忧虑，执意要来也正常。

“没关系，让他们来吧。”

顾泽杬往客厅里看了眼，婴儿床围栏高，瞧不见正在熟睡的灯灯。

他本来就没有想瞒着岑茹和顾启建一辈子，不过是打算生完了回国再说，现在他们先过来，只是提前知道而已。

既然顾泽杬自己都没有顾虑，司宴也就放宽心，在岑茹和顾启建来的时候去了机场接人。

岑茹上了车后座，本想问司宴，杬杬怎么没有一起接机，却在看见另一侧的安全座椅时惊讶得忘了原先想说的话：“宴宴，你结婚生宝宝了？”

灯灯出生前司宴就买了安全座椅装上，但到现在为止只在出院那天用过，所以司宴都快忘了座椅的存在了。

“咳，”他有点局促地回答，“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岑茹狐疑。不是自家有孩子，干什么要特意装个安全座椅？

司宴含糊其辞：“小姨，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岑茹突然就有些惴惴不安。

与她相反，顾启建心大得很，一路和司宴谈得天南地北，半点儿没觉出司宴话里有话。

到家时，心神不宁的岑茹匆匆下了车。

然而走到了门口，她又莫名产生了怯意，不想按下门铃。

但顾泽杬早就站在窗边，看见了司宴的车。他抱着灯灯下楼，一秒不差地打开了门。

岑茹呆呆地看着顾泽杬颈边靠着的那张脸蛋，虽然因为刚睡醒，双颊红通通的，眼睛也还没全睁开，可这张脸放在顾泽杬的脸边，任谁都能看出来……

“杬杬……”岑茹的嗓音滞涩又发颤，“这是、这是……”

“妈，”顾泽杬补完她说不出口的几个字，“这是我的孩子。”

“什么？！”顾启建才和司宴提着行李走过来，不偏不倚听到了顾泽杬的话，“杬杬，你有孩子了？！”

顾泽杬分辨不出顾启建是喜还是怒，只知道他爹的嗓门实在大了点儿，把灯灯吓得一激灵，嘴一撇，哭了。

顾泽杬连忙轻拍灯灯的背，无奈道：“爸，你淡定点。”

然后侧过身：“快进来吧，外面那么冷，别着凉了。”

灯灯哭得可怜，顾泽杬轻声哄他：“爷爷太坏了是不是？一见面就吓你。”

这回轮到顾启建一激灵了。

爷爷？他做爷爷了？

顾启建咧嘴傻笑：“老婆，我们升辈分了！”

岑茹白他一眼：“都不知道杬杬到底是什么情况，兴奋个什么劲。”

被媳妇点醒，顾启建讪讪：“也是，也是啊。”

那阵惊吓过去，灯灯便渐渐止了哭声，好奇地看向两个新来的“陌生人”。

岑茹心里复杂，太像了，那双眼睛里的机灵劲儿，和顾泽杬小时候一模一样。

可顾泽杬什么时候有的孩子，他来国外的原因就是这个孩子吗？孩子的另一个家长，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出现？

她并没有直接认定孩子另一位家长的性别。

因为实在巧合，年前大扫除的时候，她无意从旧报纸中看见了一则转自国外的男性生子新闻——正好，就是顾泽杬前往的F国。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报纸了，这则新闻也只占了一个豆腐块的大小，偏偏却叫她看见了。岑茹的心忽地突突跳，她莫名想到顾泽杬在视频时的一些反常，还有不知为何不愿意让她跟顾启建去看他。

而年后顾泽杬忽然不愿意打视频了，更加深了她的怀疑。

无论她的揣测正确与否，顾泽杬不同以往的举止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她不想再惶惶地任由胡思乱想发酵，于是决定了必须来一趟H城。

虽然被媳妇教育了，可顾启建还是忍不住，凑到了顾泽杬边上，给小宝贝打了几个响指逗他玩。灯灯果然觉得很有趣，咯咯笑起来，伸手要抓顾启建的手指。抱着他的顾泽杬也笑容满面。

岑茹看着他们其乐融融。

他们一家都很喜欢小孩子，小宝贝又生得这样玉雪可爱，如果不是有太多猜疑，她也早就参与其中了。

“杬杬。”

她喊了一声。

顾泽杬抬起头：“怎么了妈？”

“这个孩子，是你生的吗？”岑茹的嗓音有些哑，“我的意思是，他是你……亲自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