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清海中学。

铃声响起，坐在后门的贺昀蔺肩膀一抬，把书包甩在肩膀上，打开后门就跨了出去。后头刚想叫人一起回家的黄小鱼摸摸自己的脑袋，随后反应过来，打了自己的光脑壳一掌。

贺昀蔺家里出了事，需要每天去打工，他刚刚才反应过来。

“贺昀蔺到底去哪里了？”旁边的女生终于忍不住出声，她天天看贺昀蔺一放学就跑，那些想约人的女生都找不到人，总是来打扰她。

黄小鱼顿了顿，他自己也不清楚，不过清楚也不打算说出实情，就说，“我不知道，他没告诉我。”

听到这个消息，女生叹了口气。

这边，贺昀蔺穿过小巷子，去到街上的奶茶店，奶茶店老板从外地来到他们这个贫穷县城没有人气和经验。店主看他长得帅，情商又高讨人喜欢，也就把他留了下来。

别人按月算工资，贺昀蔺按小时算工资。

刚到奶茶店，早等在里面的女生通通看过来，像个定位器精准地把头转过来。

贺昀蔺一秒转换表情，微笑的弧度无可挑剔，除了目光碰到角落里那个男生的视线后破裂一秒。工作时，他尽量不去看那位男生，他记得这个人还是他们班许多女生的偶像，是隔壁学校的艺术生，一个十八线爱豆。

贺昀蔺再次微笑送走几波女生时，这位男生还在角落盯着他看。

贺昀蔺低声向一旁的同事商量下，他去下厕所，得到同意后，在彻底离开男生的视线的那个瞬间，他擦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等他出来后，发现那位男声还在角落待着，贺昀蔺只能把人当空气，很快工作结束，收拾好工作台就换下衣服。

在贺昀蔺出店后，那位男生紧随其上。

“小哥哥，你等等！”

“等等！”

男生的嗓门很大，周围不少人看向他们这边，生怕这人一路会不停叫唤，贺昀蔺被迫停下。

男生喘着跑到他面前，拿出手机，笑嘻嘻地说，“小哥哥，能给个微信吗？”

贺昀蔺眉头瞬间就皱起，语气里散发出不悦的气息，“你要我微信干什么？”

“你很帅，我想和你交个朋友。”这位男生还是笑嘻嘻地脸皮很厚，但是贺昀蔺眼尖地发现男生眼里的心虚和厌恶。贺昀蔺沉吟片刻，冷声道：“我的微信值多少？”

这话一出，男声的表情开始古怪，干巴巴地说，“什么什么多少钱？我就是喜欢想和你交朋友嘛。”

“呵。”

贺昀蔺不再看他，擦身离开，身后的男生不敢再追，表情僵硬立在原地，脸色苍白嘴唇发抖，脑海中瘆人的阴冷表情久久不散。

没了旁人的打扰，贺昀蔺很快买了妈妈喜欢的奶茶，因为他经常来拿个地方买，两位老板知道他的事，对他妈妈的事感到悲哀，也看他一个未成年不容易，两位老板都默默的给他打折。

聪明如贺昀蔺当然知道，把这份恩情放在心里，每次的笑容都是真心情意的。

自从妈妈检查出癌症晚期后，他再没了心情做表情，每一天他都在为妈妈的医药费奔波，其余分不出一点心神。

贺昀蔺捧着鲜花提着奶茶穿进巷子里，从耀眼的大道跨到昏暗的小巷，直到连鲜艳的花束都染为暗色。

深夜的巷子安静，只有一人规律的脚步声，渐渐，脚步声开始杂乱，贺昀蔺把东西全交给左手保管，空出一只打开手电，照亮前方深黑的空间，开始往里跑。紧接着，脚步声更为混乱，贺昀蔺耳朵竖起，预测有十几人在追他。

这些讨债的人三天两头来找他，在三天前已经还了一部分，那些人不守诚信，说了一周一次。

贺昀蔺奔跑在风中，黑色的发丝湿漉漉的贴在脸上，细小的汗珠挂在高挺的鼻梁中间，像极了刚从水里出来的人鱼，正被恶人捕捉。

他一路跑，光亮一直在前方，直到一只皮鞋出现在视线里。

“你小子还跑！”

“穷小子，再跑，腿给你打断！”

一堆奇装异服的青年围住他，将他包在圈里，各个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贺昀蔺果断掏出几天刚发的薪水，正前面的黄毛过来一把将这叠钱抢过去，吐了口唾沫在手指上，开始数钱，一共三张，还做出大款样子。

贺昀蔺无视这个蠢行为，冷冷道：“可以放我走了吧。”

黄毛用大拇指擦掉嘴巴残留的口水，扭着身体把钱放进屁兜里，这才有空抬起两只鼻孔和一双斜视的眼睛冲他说话，“小子，照你这么还，得多久才能还清，所以我们老板说了，看你长得不错，当个鸭子应该能还不少，然后再做个两三年吧一笔勾销。”

贺昀蔺当即笑出声，灰绿色的瞳孔反射出一种非人的冷漠，离他最近的黄毛莫名抖了抖，心里发怵，情不自禁德的往后退了几步。

“来。”贺昀蔺的表情冷静到极致，仿佛即将胜利的是他这个单打独斗的人。

这些二流子反应过来，他们十几人怕个屁，顺手从角落抄起几根木棍就冲，贺昀蔺把东西放在一边，不慌不满转过身面对黄毛。

在对上黄毛眼神的那瞬间，深邃的眸子如出窍的利剑，黄毛被这股临危不惧的强大气场震慑住。趁这短短的时间内，贺昀蔺从黄毛的手里夺过武器，抄起家伙就往黄毛头顶甩。

黄毛砰地倒地，蛄蛹身体在地上挣扎几下，没几秒手脚不动了，鲜红的血从枯黄的头发里流出来。

其他人看见黄毛的惨案齐齐往后退了一步，最能打对的都被一招解决，他们这些小喽喽不是更加。

贺昀蔺看准时机，撞开一个人，破开包围的口子撒腿就跑，这下后面的傻子再蠢也反应过来了，拼了命的追。

夜色太黑，道路太窄，在拐弯处贺昀蔺被抓住了衣角，后腰给一股力道重击，被踹到地上，接着身上被踹了好几脚。

贺昀蔺打架从小打到大，深谙打架的道理，拼命。

贺昀蔺脸色发狠，拽住一只脚往地上扯，自己借力往上爬。

二流子们不管同伴，一窝蜂往目标身上使家伙，争先恐后地往上挤，像鱼塘里饿了半年的食人鱼，看见点肉就无脑冲。

贺昀蔺再狠也干不过十几人，几分钟后趴在石头地面上，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全身上下满的青紫，一张帅脸肿成猪头。

“停下！”

二流子们听到熟悉的声音，顿了下，然后乖乖放下武器，喘着气停在原地。

只见红黄半边的脑袋从人群里走出来，去到贺昀蔺的脚边，

黄毛蹲下来，凑到贺昀蔺耳边，歪着头指着自己的左眼，发出老头般嘶哑的嗓音，“小子，你毁了我一只眼睛，那我毁你一只手，不过分吧。”

说完，黄毛也不等人出声，站起来，高高抬起他的腿，对着贺昀蔺的手指往下踩。

下一刻，拥挤的巷子里发出男人的粗粗的尖叫声。

贺昀蔺艰难转动脖子，自己的手完好无损，一滴冰凉的水滴在他的手上，他试着动了动，小手指轻轻地勾起。

“我错了，大哥，我现在就走！”

只听见黄毛的声音，贺云蔺知道有人救了他，他扯动脖子，想要往上抬，却只能看见几个黑西装，他使劲仰头，眼珠用尽全力地推开眼皮，在无力前看到了唯一光亮里的飘动的黑色发丝。

就在他昏迷后的下秒，黄小鱼赶过来，正好撞见意外闯入市井闹剧的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