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晚风寒凉,山间的小路上一少女正哼着歌,声音咿咿呀呀,五音不全。
“师父今天叫我下山哟……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她前行的道路。
“师父,不好意思,今天上山的牛车没了,所以回来的晚了些。”
白月涵踏进了山门,低着头,声音里有些歉意。
半响,见无人回应,少女以为师父生气了,又带着点儿卖乖地说道:
“不过师父、师兄还有小师妹叫我买的东西都买到了,而且我还在山下发现了新的茶叶品种,我尝了尝,感觉味道不错,也给师父你带了点儿……”
可依旧无人回答,门口空荡荡的一片,以往会在山门口等她的师父不见了踪影。
“奇怪,师父去哪儿了?是有什么事吗?”白月涵抬起头,有些迷惑。
这时,她才忽地发觉周围的环境似乎有些不对。
此刻的宗门静悄悄的,万籁俱寂,听不见半点声响,没有弟子的打锣声,没有大黄的犬吠声,更没有理应的师父带着怒火的责骂声。
一切都静的令人害怕。
只有空气中漂浮着的血腥味,令人惴惴不安。
少女面色一白,心中顿时浮现出了不好的预想。
她拔腿就跑进了内殿,映入眼帘的不是虚惊一场,而是同门师兄弟们横七竖八的尸体,满地的深红堆积,大片的死不瞑目。
血色在师兄弟们的尸体下蜿蜒流淌,盛开出一朵又一朵的彼岸花。
她的师父、师兄、小师妹全在其中,无一幸免。
白月涵呆愣愣的,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一滴泪从少女的眼眶滑落,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胡乱地抹着脸上的眼泪,却发现越抹越多,索性任由泪落下,她幽魂似地走向师父和小师妹,迷茫地看着他们,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噩梦。
她伸手合上了两人的双眼。
小声的呜咽从少女的喉中响起,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她扑到师父身上,无助地像个孩子,可惜师父再也不会抬起手摸摸她的脑袋了。
怒火与恨意在她的胸腔漫延,让她恨不得马上与那歹徒同归于尽。
为什么啊?!!
他们青山宗不过是个修仙界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宗门,一向与人为善,从不和人交恶,就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也不出去惹是生非。
宗门中的弟子基本也不曾远游,就在附近的村镇中帮帮忙,接点儿降妖除魔的任务,在乡里乡亲间的口碑都很好,不曾有人对青山宗有什么不满。
究竟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让青山宗遭此大祸?!宗门上下一百多条人命一夜化为须臾!
白月涵百思不得其解。
少女在大殿中枯坐了一夜,直到天光乍亮,晨曦微露,她才似如梦方醒般地回了神。
她去了宗门的仓库拿了一把铲子,独自一人在后山挖了两天一夜。
挖了一百多个坑。
在此期间,少女饿了就吃野果,渴了就喝泉水,累了就休息片刻,片刻后又马上接着干。
白月涵脸麻木着,一张小脸苍白,杏眼里灰蒙蒙的一片。
无数的黄土翻滚,最后堆积成小山,墓坑挖好了。
挖好坑,白月涵回到宗门,一个一个地合上同门师兄弟的眼,然后将他们拖到坑里,黄土掩埋。
这个是大师姐…每次下山都会给她带一串糖葫芦了或时下最流行的衣裙。
这个是二师兄…外出历练后总会给她带点儿礼物,或是珠钗,或是花朵,都是些讨人喜欢的玩意儿。
……
这个是小师妹…每次她下山时都会央求她带时兴的话本子或是天心阁的糕点。
这个是师父,将她从山下捡来抚养长大,会在她生病时照顾她,在她犯错时惩罚她,还会在她下山时担忧地等候在山门口,严厉又慈爱,传授她修仙之法的师父
可惜啊,这些人都死了,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泪水和着一铲一铲黄土落下,然后压实填平,在后山上修成了一座又一座的坟茔。
白月涵的双手早已沾满了泥土和鲜血,脑海中过往的记忆不断闪过,曾经的那些欢声笑语、关切教导,如今都成为了最残酷的利刃,刺得她鲜血淋漓。
少女将所有人埋好,埋了几天几夜。
当最后一铲黄土盖上,白月涵再也忍不住晕倒了过去,眼角的泪花沾染,依旧不停的流下,梦中的她不停地念着师父、师兄、小师妹。
她又想起了早上下山时,师父、师兄和小师妹他们一起站在山门目送她离开的画面,师父师兄叮嘱她早点回来,小师妹缠着她买最新的话本子,那时微风不燥,阳光正好,一切都那么美好。
可当她再回来时,眼前却是一片的鲜红,师父他们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不见,变成了一片漆黑,然后梦碎了,她醒了。
梦醒后的白月涵有些发神,泪又止不住地落下,少女的一双眼睛通红,肿得像两个核桃。
白月涵回了山门,看着满地的断壁残垣,一片狼藉,再不复往昔的和谐美好。
她将山门简单地打扫了一下,这是她曾经的家,不能就这样不管。
无数的水冲刷了血色,却洗不透浸入山门的血色。
少女收拾好宗门中值钱的财物,然后换了一袭青衣,是她在宗门中常穿的一件。
她去了后山,看着满地的坟茔,跪下稽首三次,随后又单独在师父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抬起头,白月涵的眼中恨意滔天,一张清秀的脸上透着股狠,她看着师父的坟茔,口中喃喃道:“师父放心吧,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一定要那仇人血债血偿!
星辰为缀,夜色寒凉,一如当初她进入宗门时的模样,可一切却再也不复当初了。
少女背上行囊,下了山。
临行前,白月涵眷恋地看了眼青山宗的山,青山宗的水,青山宗的鱼,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滴滴答答,老天爷下雨了,山风呜咽,似是一场盛大的哀悼。
少女再也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