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绎刚回来就被联惠道君派去大陆最东缥缈林以东的东海。

联惠：“因你道心不稳，我和缥缈林说好，允你去东海海底的极寒海心闭关二十年。”

“弟子遵命。”就算闻绎想远远看着红玉，想去找江雁回，可师父开口，闻绎没有理由拒绝。

他刚回来就悄悄离去。里耶弟子只当他在洞府闭关了。

南岭觉得自己在百年来最高兴的时候。

他一共就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蓄风在仙魔大战牺牲，他领会小徒弟流云，本以为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弟子，不料闻绎又亲手给他送来个红玉。

更让他扬眉吐气的是，流云从修罗城回来好像突破心结，终于从滞留百年的问境到达元婴。红玉更是立下奇功，小小年纪解决莽山大患，还受阎君所赠一步元婴。

里耶还有谁有这样两个出息的弟子。

流云来找红玉：“师妹，师父让我今天引你去诚意岭，看看有没有什么收拾的东西？”

“之前待的时间短没什么东西。倒是师父最近今天给我点这个，明天给我点那个，添了不少东西。”红玉笑道，忽而想起流云可能介意，又说，“师傅可能看我刚回来高兴。师兄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不妨先挑走。”

流云垂下头：“师妹这话让我惭愧。自从那天师妹把我从石菩萨的胃里带出来，秋月剑已经为我除去魔障。如果不是师妹，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曾经的心境何等浅薄。”

流云目光诚挚：“你知道，我是孤儿，自小就把师父视家人，好像是溺水之人能够到的唯一浮木。无此为凭，就不知如何在世上生存。可宝相寺里血婴孩，个个都是没来得及被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的人。这世上更多的是四海为家、无依无凭的人。我没有家人，他们也没有家人，世上很多人都没有家人。在菩萨胃里，你对我说世人皆有情难酬。我看到你度化修罗城内的亡魂，这才真正明白：我的道应当是以天下的人为家人，援手扶住，排忧解难。我能明道是师妹所赠。我视天下人为家人，而视师妹和师傅为最最亲近的家人。丹心若此，师妹不要疑我。”

红玉涌起敬佩之情，她好像第一次看清流云：“流云师兄，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师兄的道心是最温暖的道心。总有一天会如同秋月之光照耀四海。这样的道心真的令人又敬又愧。”

红玉笑出两个梨涡：“师兄以我为家人，我自然也以师兄为家人。”

乌发梨涡，好生可爱。

流云摸了摸红玉的头。

里耶很少有坏天气。

金橘的光笼罩下，无数暗绿色的叶子边缘闪着金光，叶心却凝着冷翠。

这样好的光景下，少男少女却在激烈争吵。

关象每冷着脸，拉住秀慧缀满复杂珠饰的葱绿撒花软烟罗裙：“你不在正心谷好好修炼，见天穿成这样跑出去。李家送你来里耶，不是让你增长修为，而是让你去和不三不四的人消遣吗？”

“什么叫穿成这样？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人？”秀慧气得脸发白，“那是蛮山少主，不是不三不四的人！我和他出去，连里耶长老们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不是不三不四？哦对，我忘记了，他还是你姐姐的未婚妻，是你的姐夫呢。”关象每想让李秀慧认清他们的身份。

谁知李秀慧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他不是了。他和李秀宁的婚约早在上次登仙会之后就已经解除了。这下你总没理由拦我了吧？”

“我有！”关象每急得向李秀慧跨过一步，急了半晌却只说出，“他风评可差了。你不知道，南边的人都说他性情暴虐，不是什么好人。你生性单纯，不要和他来往！”

“你放屁！”李秀慧气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好容易有个人喜欢我，人家家世又好长得又好，然后你就要破坏。你就是嫉妒！”

“我是嫉妒，那你是什么？贪慕虚荣？”关象每口不择言起来，“最起码我知道廉耻，不会和自己兄弟姐妹的准道侣混在一起！”

秀慧打了关象每一耳光。一声脆响。

两人都怔住了。

自小一同长大，玩笑打闹是有的，今天却真伤了情分。

红玉和流云刚听到争吵声过来。

就见关象每把袖剑和机关鸟都倒出来丢给李秀慧：“这是你的东西，我都不要了。你要做什么自做去吧！我也再不管你了！”

说完转头就走。

李秀慧看到红玉，哭着向她跑来。

红玉暗示流云去追关象每，搂住哭泣的秀慧。

她拿出帕子，轻柔地为她擦去眼泪：“这是怎么啦？和关象每吵架了？”

“他混蛋。”李秀慧哽咽着说，“他就是直到我最在意什么，所以才往我心里插刀子。”

“你最在意什么？”红玉顺着她的话说。

秀慧怔了半晌，眼睛红红的：“我在意……永远也变不成你们一样的人。李秀宁、你、魏重台…你们这些人就像天之骄子，做什么就成什么。我就算很努力，也只能是平庸之资质。”

“不是这样的。你的机关鸟、袖剑还有其他机关，也只有你才有这些巧思。”

“有什么用！”秀慧激动起来，“以后随便到仙洲哪里当个卖机关的掌柜吗！我伯母本来就瞧不起我，这样我要被李秀宁压得一辈子翻不了身了。”

红玉无言。纵然她自己认为这些小道也可以威震山海、传宗立派，可仙门不重这些，青木森里的强盗在痕迹一道上可为宗师，却还是给别人做了一辈子打手。

秀慧却收拾好了情绪：“对不起红玉，我失态了。听说你要离开正心谷去诚意岭，还没有好好恭喜你。你天资好又努力，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红玉想再说些什么，就听秀慧说：“改日定然以宴贺你。我今日约了人，就不多说了，再会。”

红玉看她面带急色，没有多拦，只是告诉她有事随时可以找自己。

秀慧谢过就匆忙下山去了。

恰好流云回来，红玉：“我听来听去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师兄，你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了吗？”

流云：“你走后确实有一些事情发生，刚刚关象每也和我讲了一些。说是登仙会之后，蛮山少主回去退了和李秀宁的亲事，不好好待在蛮山，时不时就来里耶山下找秀慧。看这情状，也许两人都有意也说不定。”

“蛮山少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流云摇头：“蛮山地处南边，与南桃花坞相近，离我们里耶确是有点距离了。只是茂林与南桃花坞的女修相熟，说是从前蛮山少主风评不太好，可近几年却像变了个人，温文谦和，相貌俊朗。”

温文谦和，相貌俊朗，这倒是和上次登仙会看到的一样。也许他真的是登仙会对秀慧一见钟情也说不定。

岭中无事，读书修炼而已。

诚意岭中章台长老每旬授课一次，实质上只是为大家修炼中的一些谜题指点迷津。问境之后其道自明，无需在正心谷一样要大家上课论道了。

有人以求强为道，有人以天然为道，有人以阴阳为道，有人以剑为道、以侠为道、以天道为道。更有甚者，有人以钱财为道、有人以貌美为道、有人以情痴为道。

红玉却不知道自己的道。

她在正心谷读阵法、修内力，专攻的是术。在魔域里炼魂体、入紫府，专攻的还是术。以致入诚意岭几月，除了将仙法与魔修在身上融合的更加圆融之外，红玉几无寸进。

南岭也为她着急。

万年之前通天老祖曾留下一处宝藏，恰到九九极数，宝藏领域即将开启，倒也是个时机。

南岭对红玉、流云笑道：“说是宝藏，也不尽然，也许对老祖自己来说只是破烂罢了。毕竟千万年前灵气充沛，通天老祖随便一个镜子就是古今通考地久天长因缘镜，能看到自己和别人的三世姻缘。这危楼也不过是通天老祖在传记里说自己很穷，但是又想房子大点住得舒服，所以但凡有一点钱就在自己的房子上再盖一层，最后竟然盖了二百多层，比我们里耶的擎天玉柱都高了。”

“那怎么叫危楼呢？明明很气派嘛。”

“哈哈，这是因为到七十层以上房子就太沉了，通天老祖的地基也没有打好，所以，从第七十一层开始，越往上盖就越倾斜。通天老祖又不想让辛辛苦苦盖的房子直接塌下来，所以不断地用法阵在各个点位做支撑。”

“师父，那我和红玉的任务是把宝贝带回来吗？”

南岭仙长没忍住大笑出声：“流云，我还当你长大了，原来还是孩子想法。这次密藏开启，半个修真界都倾巢出动，不知有多少修士大能。我可没想着让你们把宝藏拿回来，只是和你师妹多去见见世情，让她早日找到自己的道也就是了。”

“但出门在外切记，不强出头也不能被欺负。传讯令牌拿好，一有事情师父立刻去给你们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