驳君'章二十四
思季没再和引十九争个口舌之快，严肃下来开始谈天由和南启的事，引十九在这事儿上面的想法很新奇，也很有道理。
因为天由和南启发生的矛盾目前为止还没有宣扬出去，也就各国贵族和鬼谷的人知道，可能也是怕引起惶恐吧，不过这也正好给鬼谷脱身提供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引十九会以十圣宫的名义为鬼谷放出消息，就说他们内部矛盾激化，需要封山修养调息，不接待任何外来使臣拜访。
普通百姓不会知道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只当是一个平常事，而天由和南启的朝廷也不敢打包票说鬼谷此番举动就是有意为之，毕竟他们并不确定鬼谷是否知道天由和南启的矛盾。
这样一来，鬼谷既不用耗费心力去纠结帮谁，最后哪一方败下阵来他们也不会受影响。
的确两全其美。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沁兰姐姐不肯回来，怎么办？”思季有些苦恼。
他也不知道齐沁兰到底在执着什么。
“齐沁兰不会回来的，我劝过她，她喜欢南启帝，不会抛下他回鬼谷 。”引十九也无奈，不过比思季看的开。
“南启帝有什么好喜欢的，又不能一心一意对沁兰姐姐好。”
“感情这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要真能劝住我们现在也不会在这讨论这个问题。”引十九摇摇头。
……
南启历，露月，鬼谷下令封山。
鬼谷与外界并没有过多联系，消息没那么快被得知，思季便往里添了一把火，把一份文书给到了在南启京都的千疆，让他务必将此事闹得满城皆知，当然，千疆也没让思季失望。
不过因为这件事，思季忙了好一段时间，又要加固鬼谷结界，又要处理周边动乱，弄得他心身俱疲。
他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十圣宫，方便和引十九商量后续的事，再次回到菱椿宫时，是三天后的夜晚。
“最近多多加强鬼谷附近的监守，鬼谷的人非必要不允许下山，五日之后彻底封山。”思季一边往菱椿宫走，一边吩咐身边的弟子。
他忽然停下脚步，遥遥凝望着菱椿宫外梨花树下的那人——扶祁。
大概是还不习惯，思季这几天都快忘记扶祁在鬼谷了，突然多那么一个人在他生活里，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就好像空缺的地方被充满棉花，一片柔软。
思季挥挥手示意那弟子离开，然后向扶祁走去。
扶祁孤零零地坐在石凳上，一盏油灯放在面前的石桌上，他就这么坐着发呆，像只被遗弃的小猫。
“扶祁。”思季出声。
“嗯？”扶祁回过神，转头便看到了一身疲惫的思季向他走来。
思季坐到扶祁身旁，“你那么晚坐这干什么，不睡觉吗。”
“看月亮啊，今天月亮好圆啊，每年这个时候南启宫灯火通明的，虽说没了宵禁是好，可却看不到月亮了。”扶祁手撑着下巴，懒散开口。
“那你接着看吧。”
说完，思季站起身理了理袖子便要离开，手腕忽然被拉住，扶祁头偏向另一侧，变扭开口：“那天……我……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哪天？”思季嘴比脑子快，话出口了才开始思考问题，他刚开始去找引十九的原因好像还真是和扶祁有关，什么原因来着？哦对，扶祁说凌岁是鬼谷的人带上来的。
不过那么多天了，他早就不记得了，扶祁竟对这事耿耿于怀。
听到思季不记得了，扶祁耳根都红了，感觉自己刚刚的行为好傻啊。
“我有那么小心眼儿吗？你还记得啊，那么关心我？”思季的语气颇有挑逗意味，“扶祁？扶枕枵？枕枵？怎么都不看我，那么没礼貌。”
扶祁哪里再敢转头看思季，他都能想象出思季那嘲笑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你……烦人！”
扶祁瞪了思季一眼，提上油灯就进了菱椿宫，留思季坐在石凳上眯着眼看他离开的背影，笑意更深。
……
那天思季虽然生气了，但还是把凌岁留在了鬼谷，还让人打扫了一间菱椿宫的屋子给他住，扶祁却依旧住在思季的寝殿。
思季不回菱椿宫住，扶祁便很自来熟地把思季的寝殿当成了自己的寝殿，木制衣橱里除了思季的衣服外，也多了几件凌岁带来的扶祁的衣服，看上去居然分外和谐。
扶祁进了思季的寝殿，将门锁上，将思季锁在了外头。
虽然但是这是思季的寝殿……
问题不大了。
缓过来之后，扶祁开始思考自己刚刚的反应，太过激了吧，人思季也是没说什么呀，开个玩笑罢了，关心？有吗？扶祁只知道这几天确实挺后悔那天说的话的，所以才耿耿于怀，想和思季道歉，怎么能算关心呢？
乱了乱了。
想起思季刚刚顽劣的表情，扶祁心里烦得很，但又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那样的思季还蛮可爱的……
！！！
扶祁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很危险，他听过鬼谷主的传闻，说是阴毒狠辣，毫无人性，杀人眼都不带眨一下，可爱吗？实在违和。
上次看思季瞪凌岁，扶祁也吓到了，思季看着那么和善……可爱的一个人，反差感那么大吗？
扶祁突然想起方才思季笑着叫自己“枕枵”的样子，心里莫名悸动。
“扶祁。”思季敲了敲门，“太晚了我不回去了，我铺个地铺凑合着睡吧。”
也是怪卑微的，自己寝宫还要打地铺。
扶祁开了门，侧过身给思季让了条道，“你的寝宫，你打地铺？”
“你是太子，难道你打地铺？”思季反问。
“那有什么不行的。在鬼谷让谷主打地铺，这要传出去了，你们鬼谷的人怎么想我？”扶祁道。
怎么想？还能怎么想，前几日扶祁从思季寝宫走出来那一刻，鬼谷众人就已经开始苦思冥想、左思右想、胡思乱想了。
一想到那场景，思季依旧头皮发麻。
这几天思季忙得很，连鬼谷一年一次的中秋祭神都推掉了，可见天由和南启烧的火已经蔓延到了鬼谷，但不知道为什么，和扶手呆在一块，总会让他很放松，他才会有时间去想公务以外的事。
说来也是奇怪，他们明明没相处多久，就已经放下了对彼此的警惕，剩下的只是朋友之间的毒舌与高谈阔论，不加杂任何利益的感情。
纯粹。
又让人感到不真实。
就像随时都会打破的梦一样。
最后是扶祁睡在了地上，入秋，夜凉，思季叫人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被褥，才放心让扶祁睡上去。
灯灭，思季也上了床塌，一夜无话。
……
思季迷迷糊糊准备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身侧躺着一个人，他愣了一下，随后猛地睁大眼，看清了身侧躺着的男人。
妈的，扶祁。
思季一时没缓过神，好半晌才注意到自己手脚都搭在扶祁身上，几乎是被扶祁抱在了怀里。他赶紧将手脚收了回来，张嘴刚要质问扶祁怎么爬他床时，突然发现身下的被褥好像不是自己被褥的花色，他这是睡在了给扶祁打的地铺上？……！
靠……是他爬了扶祁的床！
思季小心翼翼坐起身，尽量不惊醒扶祁，他这要是被扶祁知道了，还怎么做人 。
可他是怎么睡到地上来的呢？思季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他晚上听到扶祁踢被子的动静，怕扶祁着凉，所以起身给扶祁盖了个被子，可他怎么做到把自己盖扶祁床上去的呢？
啊啊啊……要死。
思季坐回自己的床榻上，出了会神，慢吞吞地将衣服换好后，才装作无事发生地叫扶祁起床。
“扶祁，起来了，该用早膳了。”思季俯身推了推熟睡的扶祁。
“嗯……”扶祁懒洋洋地回应，转身到另一边。
“睡懒觉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回应思季的是扶祁用被子蒙住了头。
思季：“……”
“睡懒觉长不高的。”思季把扶祁盖在脸上的被子扯了下来。
说到这扶祁就不乐意了，坐起身，微微仰头看着思季，“那你睡懒觉吗？”
“我当然不——”
思季还没说完，扶祁便站起身，将他拉近，显然，对比明显，扶祁比思季高很多。
思季撇了撇嘴，有些没面子，摆了摆手，“随便你吧，睡不死你的。”
这么一闹扶祁早就没了睡意，也没再戏弄思季，走到衣橱前，自顾自地找衣服，忽然手上的动作停住，扭头看向思季，“你要看我换吗？”
思季没脸没皮，“看又怎么了，我什么没有？”
“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我怕你自卑。”扶祁一脸认真。
思季在心里把扶祁祖宗都问候了一遍，什么玩意儿啊，他自卑什么？扶祁自己自卑还差不多，小小年纪不学好。
神经。
虽然思季很想知道他到底该不该自卑，但还是没有盯着扶祁换衣服，怒瞪扶祁一眼，扭头走出寝宫，在大殿等着。
不多时，扶祁也走了出来，他身着一身白衣裳，腰带和袖口却是鲜艳的几抹红，腰间还别着几条铃铛。
思季没有想过扶祁会有这样的衣裳，他一直认为像扶祁这样又闷又冷说话还难听的人衣服都是清一色的黑白，不过今日这一身倒是让思季意外。
看着就柔柔弱弱的，还能让他自卑？思季在心里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