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林瀚清还在回想小天的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一个自私的人。
他明知不该这样的，就算是在平常的文学创作中，他最讨厌的也是替身文学，因为这既是对别人的不尊敬，也是对自己感情的欺骗，他明明比谁都明白，可……
不过好在这事只发生了一次，只要扼制住这个苗头就不怕了。
他一边开导自己一边想之后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该是怎么样的，总结下来就是在照顾他的同时又保持距离，这样大概就可以了吧，林瀚清想。
到了约定的地方，同学已经坐在店里等候了，透过玻璃跟林瀚清挥挥手。
“好久不见啊老同学，快坐快坐。”
坐下后，林瀚清才察觉到他眼下的黑眼圈，脸色也不是很好。
“确实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林瀚清回想两人快有三年没见了。
李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就那样吧，咱班这些人里还数你过得好，这么有才华，怪不得班主任那么看好你。”
“哪里，各有各的长处罢了。”林瀚清看着李睿，明白了他是有事相求，抬手扶了扶眼镜。
“李哥最近又在忙什么？”
李睿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那个，你是不是在龙头湾呆过一段时间？”
林瀚清心里一紧，铺天盖地的回忆顷刻间压向他，胸口闷的喘不上气。
但他还是故作镇定的回答：“是，怎么了？”
“哎呀，那太好了，”李睿像抓着了救命稻草一样，“是这样的，那里不是前段时间出事了吗？我有一个侄女，她也是命苦，四岁她妈就跟人跑了，我哥在龙头湾一个人把她拉扯到十五岁，结果前年得癌症也走了，我去找过她几次，想把她接过来，但这小丫头就倔，死也不走，而且我媳妇也不是很愿意……但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新闻上写死了那么多人，我担心她也出事了，可我连她的联系方式也没有，龙头湾那边到现在也不让人进，你看看你有没有认识的人帮我打听打听啊。”
林瀚清努力平复了情绪，自龙头湾出事已经快有一个月了，这突如其来的灾祸击垮了多少人，直到今天，许东添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林瀚清真的快绝望了。
“你侄女是叫李玉星吗？”林瀚清听着李睿的描述大概猜了出来。
“对对对，你认识她？”
林瀚清确实认识，李玉星比东添小一岁，文文静静的，平时就呆在家里看书，有的时候也会叫许东添一起去图书馆。
“嗯，不过我也没有她联系方式，我会找人打听的。”
“太谢谢你了瀚清，麻烦你了。”
“没事。”
林瀚清看着水杯里的倒影出神，昔日的那个静谧又美好的小渔村又浮现在他脑海，那里有人与人之间最质朴的感情，有他这辈子都无法割舍的美好记忆。
林瀚清答应过几天和李睿再去一次龙头湾，哪怕希望再渺小，他也依然期盼着奇迹能够发生。
林瀚清回家时小天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无奈的找了条毯子给他盖上。
他换了衣服后又继续看手机里关于龙头湾的新闻，还是没什么进展，林瀚清叹了口气，在联系人里找到一个名叫宋鹏的人。
“喂，”电话那边响起他疲惫的声音，“瀚清哥啊。”
“小鹏，还没找到东添吗？”
宋鹏犹豫了下：“……还没有，没事的哥，这小子命大，不能有事……”他说着说着突然哽咽起来，再也忍不住的哭了。
“瀚清哥…怎么办啊，东添他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啊，从小到大，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要是出事了……”宋鹏泣不成声，平日在村子里像小霸王一样的他，每次见都是干劲十足的样子，但现在的他却是那么疲惫不堪，孤独又无助。
林瀚清紧咬着嘴唇，抬手擦了擦眼泪：“别伤心，东添会没事的。”
两个人又说了很多，林瀚清想起李睿拜托的事，问：“小鹏，李玉星她现在在哪？”
“哦，她和王婆婆在一起呢，没什么事。”
“那就好。”林瀚清替李睿感到高兴，可这种喜悦很快被莫明的嫉妒所替代，如果许东添也没有出事该多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宋鹏告诉他现在村子里找不到的只有七个人了，原先失踪的那些人里，九成找到的都已经离开人世了。
“瀚清哥，我知道你和许东添关系好，但如果……他真出事了，你也别太伤心了。”
“……嗯。”林瀚清艰难的应答，手心全是冷汗，“不说了，过几天我回去一趟。”
挂断电话后，林瀚清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看着窗外的夕阳，天边的云如同染缸里的锦缎，交错着，重叠着，和那天他与许东添并肩坐在岸边所看的一样漂亮，可景色依旧，你却不在我身边了。
躺在沙发上的小天哼唧了两声，慢悠悠地坐起来，看到了靠在床边的林瀚清。
“先生，你回来啦。”
林瀚清慌张的擦了擦眼泪，转过身，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嗯，你饿吗？”
小天摇摇头。
两人又陷入沉默了。
“……你住的还习惯吗？”林瀚清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
“挺好的。”
林瀚清突然意识到什么，问：“你认识许东添对不对？”
小天点点头。
“真的吗？”林瀚清有些激动，快步走到他面前坐下，“你为什么知道他？”
小天想了一会，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但我确实记得这个人，就像我一直记得先生一样。”
林瀚清也不再在乎他话的真假，继续问：“那他现在在哪？”
小天看着他，林瀚清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掐的他很疼，似乎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对他来说会非常重要。
他低下头，说话的声音很小，却在林瀚清心脏中如闪电般炸开。
“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