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游鱼又变成实体“江贝贝”了。
不过只维持一会儿，在管家面前漏个面。出了霍宅，叶游鱼在黑暗中又变成透明，这样追踪杨夷山更方便自在些。
杨夷山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他背着个沉甸甸的包，那里面装着许多法器。其实他本人才三十出头，身强力壮，所以才有信心接下这冒险的任务。
只是他长得平平无奇，板着脸时甚至有些凶相。
他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但每到十字路口或者湖边，杨夷山都会停下来，口中念念有词，随后静静站立片刻，再失望离开。
“你看到什么了吗？”江镜衍问叶游鱼。
“没有。”叶游鱼奇怪地绕了个圈：“他为什么不去万顷出事的地方先找找呢，总感觉他不像是在找万顷。”
杨夷山目前停留的地方，和万顷根本联系不到一起来，反而像是凭借主观臆断，寻找事故多发地，鬼魂可能存在的地方。
但杨夷山运气不好，目前这些地方并没有任何一条怨鬼出现。
江镜衍凝神：“再看看。”
不久，杨夷山路过一幢三层小楼，小楼每层都排着好几扇门，像是群租房。
这附近好几个工厂，这楼里住着的大多是工厂工人。
昏暗的走廊灯下，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穿行在二层，手里拿着个玻璃瓶装的白酒，只余杯底几滴酒液摇晃。
醉汉不知在经历什么回忆，一会哭一会笑，手上的白酒瓶随意一甩，坠落楼下，险些砸着杨夷山的脑袋。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音，在寂静的凌晨被无限放大。还没等杨夷山出口，楼里就已经传出一个粗犷的男音：“王丰盛，你他妈明个儿再扰人清净，我非打断你的腿！”
说话的男人并没有现身，但却笃定地喊出名字，估计这醉汉是惯犯。
杨夷山瞪着醉汉的背影，几度想张口又闭上了。正事要紧，他晦气地啐了一口，离开了小楼。
“王丰盛”这个名字有点眼熟，叶游鱼瞧了瞧楼上的身影，困惑地“咦”了一声，随后飞快地飘到二层。
王丰盛实在没了力气，直接倒在家门口，靠着房门就睡着了。叶游鱼的靠近也只是让他瑟缩地抱了抱手臂。
王丰盛长得伟岸，还戴着个半框眼镜，像个读书人，实在无法想象他会成为一个烂醉如泥的酒鬼。
叶游鱼对这张脸有印象，对他的名字也有印象。化工厂爆炸新闻里头，工厂火灭了之后，很多群众在警戒线外围观，记者有采访过几位，王丰盛就是其中之一。
他当时脸色惨白，眸子却奇亮，有种疯癫的感觉，一直和记者重复：“幸好我调班了，不然被炸死的就是我。”
江镜衍瞥了眼杨夷山渐行渐远的身影，转步进入楼梯间，也上了二楼。
“怎么了？”
江镜衍轻声问。
“这个人和瞿辰有点像……”
叶游鱼皱着眉，不过二者的相似不在于外貌，而在于气质、穿搭和一些习惯性动作。
瞿辰虽然不戴眼镜，但也是斯文模样，焦躁的时候会掰动指节，发出响声，腕上戴着的是DW的CLASSIC系列手表……而这些特征都可以从王丰盛身上看见。
“你觉得他和瞿辰有关系？”
“不敢确定。”
江镜衍闻言直接拿出手机开始编辑信息。
“在做什么？”叶游鱼问。
“让李灵查查瞿厂长有没有私生子，或者瞿辰之前有没有其他的爱慕者。”
如果真往这方面调查的话，那工厂爆炸的真相就变得极其狗血，但不无可能。
因为王丰盛这事耽搁，杨夷山彻底跟丢。反应过来后，叶游鱼有些懊恼。
杨夷山这家伙看着就不算好人，可别真让他干什么坏事了。
江镜衍安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少今晚我们有了一定进展。”
·
第二日，熬了大夜的江镜衍依旧在七点准时睁眼，然后，开屏暴击。
某只无聊透顶的小鬼正倒立在天花板上行走。
江镜衍捏捏眉心：“……”
幸好他胆子大。
昨晚跟丢杨夷山后，他们就回霍宅了，隔壁也一直没有动静，杨夷山还没回来。
江镜衍视物清晰后，习惯性点开手机，李助已经将他想要的资料发了过来。
上面有私家侦探的印戳。
江镜衍将叶游鱼喊下来，和他一起看。
叶游鱼竖着大拇指感叹，不愧是江镜衍，效率真的高！
资料里显示王丰盛既不是瞿厂长的私生子，也不爱慕瞿辰，他有自己的女朋友。而且他曾经是福利院的孩子，亲生父母出了车祸，才让他成了孤儿。
才进福利院时，他已经十二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基本没人收养。直到十四岁时，瞿厂长给这家福利院捐款，见他年岁大，做事麻利，便收养他，待大学毕业后让他进工厂。
这之后的几年，瞿厂长就供他读书，住寄宿学校，放假时会接他出来吃饭，吃穿住都不用他愁，只是大部分时间王丰盛都一个人在瞿厂长给他租的屋子里。
好不容易等到大学毕业，王丰盛不用经历同年人找工作的痛苦和迷茫，瞿厂长直接给他安排进工厂里，做的是车间经理。
说大学生，脑子好用。
王丰盛没辜负瞿厂长，一直干到了工厂爆炸前，工厂出事后，他才被迫换了工作。
不过在别的工厂只能从苦力活做起，女朋友也和他分了手。
这么看起来王丰盛并没有什么问题，工厂爆炸对他没任何有利的地方，而且他和瞿辰看起来没半点交集。
江镜衍眼睛聚焦在王丰盛亲生父母资料那一栏里。
王丰盛原生家境还算好，父母都是中学教师，出车祸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白日里夫妻俩照常上班，结果路上车子撞上了载着钢筋的货车，被钢筋穿透身体双双死亡。
叶游鱼喃喃：“好像找错努力方向了……”
王丰盛身世这么惨，他还怀疑对方，他有罪。
“那可不一定。”江镜衍平静开口：“瞿厂长也算是王丰盛再生父母了，但工厂出事后，也没见着他帮瞿厂长什么，而且…这样一个人物，瞿辰似乎根本不认识。”
连他们两个外人都能注意到的人，瞿辰没有盯上，说明瞿厂长真的把王丰盛藏的很好。
这个王丰盛肯定是有问题的。
一人一鬼陷入沉思之际，楼下突然传来交谈声。
杨夷山回来了。
江镜衍和叶游鱼对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钻出房间，再次和隔壁的叶栖风撞个正着。
叶栖风扒在二层栏杆阴影处，注视着正在说话的霍家主和杨夷山。
叶游鱼顿了顿，还是先往楼下飘去看看情况。
杨夷山的情况不太妙。
叶游鱼一眼能看出他身上的怨鬼残影，能留下痕迹，说明此前和怨鬼亲密接触过。
再看杨夷山苍白的脸庞，手上还有没擦拭干净的血迹，应当是和怨鬼正面交锋过。
霍家主哑声半天，才敢出声：“杨大师，你…你找着万顷了……？”
杨夷山艰难点头：“贵公子执迷不悟，怨念深重，我恐一时无法拿下。”
“还得再重新想法子。”
听到“怨念深重”，霍家主的脸唰的煞白，握紧杨夷山的手，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杨大师，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我说，只要你能把万顷带回来！”
“嗯，我想先回房休息，午餐就不下来了。”杨夷山毫不掩饰自己的虚弱，缓缓地朝楼上走。
叶游鱼紧紧跟着他，尝试嗅杨夷山身上的气息，嗅不出来，鬼不像人还能喷点香水什么的，杨夷山身上的残影，他暂时判断不出来是不是万顷的。
杨夷山刚到二层，叶栖风就迎了上去，随后紧张地看看四周，见没有人，才一股脑把杨夷山拽进这一层的书房。
叶游鱼在书房门口犹豫了两秒，最后秉承着为江镜衍负责的态度，钻了进去。
书房内，杨夷山皱眉拍掉叶栖风的手：“做什么鬼鬼祟祟的，你弄疼我了。”
叶栖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卡里有五十万，你拿了钱，就记得管住自己的嘴。”
“啊哈。”杨夷山夜里的坏心情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他接过银行卡，来回掂量着看，随后戏谑地盯着叶栖风：“叶少爷这是给我的嫖资？”
叶栖风闻言，脸色瞬间铁青：“什么嫖资！我当时神智都快不清楚了！”
“那不还是有一丝神智的么？”杨夷山抓住漏洞，继续道：“首先这件事是你主动找上我的，我也算是个受害者，其次你的未婚夫可是江镜衍，我睡了他的人，这让我压力山大啊……就区区50万，你就想把这件事了了？”
“你…！”
就是有钱人家请大师，一单不过十到三十万，况且他还是被睡的那个，这人不仅自己爽了还白拿五十万，竟然都不满足！
叶栖风咬牙：“那你要多少？”
杨夷山嗤了一声，把银行卡扔在地上：“我不缺钱，倒是从前没睡过有钱人，感觉十分刺激，你再陪我睡几次就行。”
“什么？！”
叶栖风瞪大眼睛，随后反应过来后捂住嘴巴，江镜衍还在这一层，他不能让江镜衍听到。
不然江镜衍本来就不喜欢他，再得知这种丑事，倒是让他有理由退婚了。
偏偏这时杨夷山还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录音界面。
他竟是将刚才两人的对话录了下来！
“你不同意就算了，只是我这录音存在一天，就有一天的风险会泄露出去。”
到时候这单任务成功，钱拿到手，杨夷山后半辈子都可以不用出来做事了，隐姓埋名，这件事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叶栖风要去夺他手机，但杨夷山生的高大，断不可能让他抢到。
叶栖风气得发抖。
杨夷山继续诱导：“你放心，我这人最信守承诺，我发誓，如果我食言，泄露了秘密，我被怨鬼缠身，终身不得安宁。”
他是做玄学这行的，敢发这种誓言，就像签了生死契约。
叶栖风沉默半晌。
杨夷山也不急，静静等待猎物上钩。
这次来了趟霍家，真是收获匪浅，钱大概率能到手，美人也能品尝，倒真的死而无憾。
“好，我答应你。”
叮！猎物上钩。
叶栖风眸子里酝酿着什么漩涡，看不真切，只听他原本气得颤抖的语气忽然变得平静：“但你需要再帮我一个小忙，你擅长的。”
“什么？”
“帮我调查一个人，哦不，或许是一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