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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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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末,崇礼中学放了寒假。宋荨申请留校,备战三月份的物理奥赛全国决赛。

二月初六,商量好家里房子拆迁,宋荨向学校请了一天的假,回了趟家。

宋义海连着几天在家,看见很久没见着的侄女回家,不见一点喜色,脸色反而阴沉得很。

两家房子挨的近,本就是一家分出来的。家里老人去世时候商量好,因为宋义山是大哥,老宅留给他,宋义山出钱给宋义海建新的,哥哥的房子大,弟弟的房子新,这本没有任何问题,但拆迁就面临纠纷了。

占地面积大,拆迁赔偿得多。宋荨又有陆家人帮忙,最后定下的拆迁赔偿款比宋义海家多个大几十万。

宋荨就一个小姑娘,自己一个人,而他们这赔偿款则要养活一大家子,宋义海夫妇两心里很不平衡。

“回来了。”叶秀琴从外面回来,不声不响地靠近宋荨。

宋荨被叶秀琴忽然靠近吓了一跳,收起手机,“是的,二婶你好。”

“大忙人终于抽空回来了?”叶秀琴问。

宋荨不喜欢叶秀琴说话口吻,嗯了声,就打算往院子里走。

不久前,东西都搬走了,用不上的物件也变卖了,老宅子目前很空阔。

宋荨搬了只凳子,坐在葡萄树藤蔓下,看着施工队动工。

已经不太能记得昔日关于老宅的光景。只能隐约想起,夏日葡萄藤长势喜人,爬满了墙壁,她和父亲在这纳凉,她吃雪糕,吃相很丑,吃到最后是满面的乳白色。

而今绿色凋零,只剩下土灰色孤零零的枝丫,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父亲去世快半年了,宋荨想起他的频率越来越低。

这几天得抽空去看看。把家里老房子拆掉,他会不会不高兴呀?

西北角起了风,吹过来如同刀子在脸上剜。宋荨觉得冷,进屋子找手套,出来时,叶秀琴煮了甜汤,给施工队工人分了点,笑着说:“天气冷,多喝些。”

“阿荨,你喝不?”见宋荨出来,回家捧过来一碗加了牛奶的过来。

宋荨说:“不用了。”

叶秀琴说:“听你讲话鼻音重,喝感冒剂不啦?”

“刚刚吹了会儿风,现在好多了,没事。”宋荨说,“天气冷,二婶你快回去吧。”

“这都不打紧。你来尝尝,你喜欢牛奶红枣银耳汤。”叶秀琴说。

见宋荨没有接受的意思,叶秀琴又说:“怎么,阿荨你不信婶婶啦?没事儿,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婶婶还能害你不成?即便有隔阂,但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血缘关系永远都在的。”

宋荨看着叶秀琴,淡淡地说:“谢谢二婶。”说着,舀了口汤喝了。

叶秀琴唇边泛起些笑意,“这学期没回家,是住在哪里呢?我和你二伯担心你,特意去H市找人打听来着,听说是陆家的长辈啊,特别喜欢你,才带着你在身边住的。”

叶秀琴曾经听宋义山说起过这么一位长辈,阔绰大方,她家儿子脖子上那块金锁还是老太太送宋义山的金子打的。

“嗯。”宋荨说。

“阿荨,不是我说,你这就是有本事能哄有头有脸的人物高兴,以后好处那可多的不得了,”叶秀琴说,“不过也感谢人家照顾你。我就和你二伯商量,改明天去看望看望人家,当面谢谢人家照顾。”

宋荨说:“老太太身体不好,要养病。”

“那就更得去看望了。”

宋荨终于明白过来叶秀琴示好的目的。

“二婶,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老太太身体金贵,陆总重视,陆家以及别的重视的人一抓一大把,您想去看望也不一定有空见您。”宋荨说。

叶秀琴脸色拉下来,“那怎么着,我是不是要求你带我去见人家?”

宋荨摇摇头,“二婶,您的心意我会帮您带到。”

“好好好,”叶秀琴几乎气笑了,“心意你帮我带过去吧,顺便你帮我问问,老太太什么时候可以见我。”

·

其实宋荨当真没有找借口搪塞叶秀琴,老太太身体确实每况愈下,B市来了很多人看望。然而不知为何,陆钰近来似乎很忙碌,宋荨已经很久没见着他了。

周末时,宋荨照常出校门,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飘雪。

宋荨往手心呵口气,再抬头,视线中出现那辆加长黑色林肯停在熟悉的位置。老张依然依在车门上,笑着朝她招手。

宋荨心情轻松了许多,走过来时,步伐带着隐隐雀跃。然而这样雀跃的心情没持续多久就消散了。

许嘉蕙这会儿和陆钰并排坐在车后,宋荨眼里稍稍错愕,继而脸上换上礼貌的微笑,依次打招呼,“陆总,许小姐。”

陆钰目光挪到宋荨身上,很久没见,瘦了一圈,也不知道最近在学校生活得怎么样。

正要问她这段时间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过来时,许嘉蕙开了口。

“哎,阿荨,好久不见。脸又俏了好多。还是你们小姑娘好哇,像我这个年纪就得保养了,否则就长皱纹,可丑了。”许嘉蕙长了张娃娃脸,再加上讲话时丰富的小表情,更显得可爱生动。

陆钰绅士地笑了笑,“你比我小一岁呢。”

“呀,原来你记得这么清楚,还以为你早忘记我年龄了呢。你那么忙,还这么体贴周到地记住我,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许嘉蕙性格外向,这会儿又发挥了话痨本性,叭叭地说个不停顿。

是长袖善舞的人,话题不外乎她自己与陆钰,看样子几乎忘记了宋荨这一号人物。

陆钰对这些话题都不怎样感兴趣,淡淡回应。视线偶尔落到宋荨身上,见她目光紧紧地盯着窗外,视线也跟着追出去。

外边尽是冬日的灰败黯淡。这样的景色,有什么好看的?

车到了南郊别墅,陆钰带着宋荨与许嘉蕙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今天精神气不错,保姆推她去无菌阳光房晒太阳。

阳光房里种了两株风信子,尖尖的头,通体淡淡的烟霞紫,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光看着就有向上的生机与活力。

姜岚让宋荨弄来的两株,消过毒,没跟陆钰说,但他大概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姜岚晒着太阳,笑着和许嘉蕙聊天,唯独对宋荨眨眨眼睛,宋荨意会,悄悄地朝姜岚做小表情,很温暖地笑了笑,继而视线往陆钰那儿看过去。

陆钰听着姜岚和许嘉蕙聊天,很走心的模样,实则在宋荨看过来的时候,就捉住了她的视线。

陆钰轻挑眉毛。

只是一个挑眉的动作,宋荨却看明白了。

“你在笑什么?”他在问这个。

她不知刚刚对老太太撒娇般的笑早已经消逝在唇角,陆钰既然视线才转过来,又怎么知道她在笑?

完全懵懂的状态,脑中空空,一股热流往神经中枢涌动,脸微微红了。

“我没有笑。”宋荨悄悄比口型。

陆钰没再说话,挪开视线,安静听姜岚讲话。给姜岚倒茶,茶盏在宋荨一侧,陆钰去拿。

宋荨离陆钰很近,能感受到他的手臂长又结实,青筋根根分明地扎在里面,颜色很好看。

拎茶壶的手稳,核心力量很强。手腕处戴着一只昂贵的表,泛着冷光,和他整个人一样,有品位,高贵又从容。

宋荨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令人舒适的香水味。

宋荨几乎屏住呼吸。

然而陆钰的呼吸在耳侧停留,一种低沉的声线将她的耳朵包裹住。

“我看见你笑了。”以只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拆穿宋荨。

宋荨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

“你笑时很好看,要多笑一笑。”

陆钰双臂撑在宋荨身侧讲话,分明看穿她,又忍不住逗她。离开时,陆钰笑了声,有种难以言状的畅快。

忽然地接近,又轻飘飘地离开,陆钰没做什么,可火燎原的时候,甚至不需要任何你添一把柴加一把火,你只需要静静地看着,袖手旁观、作壁上观。

·

姜岚和许嘉蕙聊天,宋荨悄悄离开,坐在南坡草坪上晒太阳。现在出太阳了,南郊阳光很好,周身被太阳照的暖融融的。

宋荨眯了眯眼睛,想尽一切办法屏除脑中杂念,心里却是乱的。

白嫩如葱的两根食指怼在唇角两侧,往上提了提。

很傻。

宋荨叹口气,放下手,却惊讶地发现,不远处书房窗户前站着人。

那人腿很长,常年裁剪合身的黑色西装,这会儿正在窗前打电话,唇角微抿,看着有些严肃,像在谈公事。

宋荨盯着陆钰看了很久,最终确认,陆钰站的那个方位很难看见她,正准备溜之大吉,陆钰忽然打开窗。

视线落在她身上,就这么无声看着她。除此而外,没有任何动作。

宋荨明白他的意思,问保姆阿姨要了水果,红着脸敲开了陆钰办公室的门。

电话早已经挂断,陆钰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极其全神贯注。

“陆总,您吃水果。”宋荨说。

陆钰问:“你有作业吗?”

“啊?”宋荨被问懵了,“......有的。”

“这儿写吧,客厅客人多,嘈杂。”

“......”

见宋荨没动静,陆钰指了指手边,“坐。”

宋荨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照做了。她是一个做事专注的人,大多时候都能做事投入到物我两忘的境界,但此刻显然不是大多时候。

做物理题卡着了。

卡在了填空题第二题。

试了很多种办法都没有用。

宋荨偷偷瞄陆钰,希望他不要发现。显而易见,第二题只能算中档题。

怎么说也是全国物理参赛资格者,也有自尊心。

可为什么做不出来?

宋荨觉得后背起了层薄汗。

“题干第二段话再读两遍,结合你画的第二张分析图,问题就迎刃而解。”陆钰将水果推到宋荨面前,“放轻松。”

宋荨将陆钰的话听进去,很快得到了答案。又吃了两粒玫瑰提,脑中清晰不少,一路做下来,过五关斩六将,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剩下的题目。

做完后,陆钰拿过宋荨试卷看。在成绩与做题这方面,宋荨向来对自己很有信心。她很谨慎,会做的题目基本上没有出过错。

这会儿呼出一口气,人松弛下来。就看见,陆钰电脑屏幕上,不是公文,也不是报表,而是斗地主桌游。

......

“不喜欢热闹。”陆钰没有掩饰,淡淡地解释。

不喜欢热闹,所以躲到书房里。

那也是因为无聊......才让她过来的么......

“阿荨,你很聪明。”陆钰看完后,诚恳评价。

宋荨将试卷收好,在过程中理清了思绪。不该这么被情绪牵着鼻子走的。至少有些憋在肚子里,堵在嗓子里的话该问清楚,譬如她不是不能感受到,近来许嘉蕙与陆钰的亲密,以及刚刚许嘉蕙与姜岚谈话,总是不动声色地扯到婚嫁。

平心而论,许嘉蕙与陆钰门当户对,年龄相当,又男才女貌。

爱一朵花的方式,不一定是占有,见证过开放,拥有过那一瞬间,就够了。

宋荨微微呼出一口气,问陆钰:“陆总,张旸前段时间被学校开除了,您知道这事吗?”

陆钰冷淡地说:“知道。”

“为什么?”

“你这问的什么的原因。”

宋荨说:“他没有犯下十恶不赦的罪。”

“没犯错吗。”陆钰啪嗒啪嗒点鼠标出牌,不以为意地笑笑,“人为自己做错的事承担代价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从陆钰平静神情中,宋荨验证了自己的揣测,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是陆钰。

她说:“有一句古话叫赏罚有度。我觉得......”

“不用觉得,这事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没有浪费口舌的必要。”

“那我想问他犯了什么错,传谣吗?”

“嗯。”陆钰回答的漫不经心。

“那如果传谣的另有其人......而这个人是......”

“阿荨,”陆钰捏捏眉心,“话我已经讲的够清楚。”

是谁都没有意义。造谣这事对他的杀伤力近乎0,他在意的向来不是这个。

他在意的是,有谁对他盘中的肉虎视眈眈。解决掉一个人品恶劣的觊觎者,天经地义,不会手软,更不会再给机会。

宋荨显然不会知道,她说:“我不是为谁辩论。我只是觉得学校开除,记过,警告的规则既然已经写进铭文中,就应该遵守,而不是......”

积日的伪装令陆钰觉得很疲惫,他眉间神情冷漠,唇边带讽,终于露出面具以下的冰山一角,“规矩是死的吗?”

规矩是人定的,服务于人,灵活,有弹性。

这就意味着这其中有空子可钻。可钻到空子的人,资源天枰倒向的一方。

陆钰轻叹一口气,语气极尽的温柔,“很残忍对不对?”

“阿荨,我们都是善良的人。只不过你实在不应该同情、偏袒一个罪人,那是对真正关心你的人真心的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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