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三中是私立高中,教育硬件在整个华川都是顶配。
班里人对棠宁想考实验三中的想法嗤之以鼻。
棠宁想考去这里,简直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但经过两次摸底考试,他们觉得自己的脸呀,真疼!
棠宁的成绩进步是有目共睹的,不知不觉就将好几十名同学甩在身后。何凡见过好几次她留在教室里默默刷题的画面,身旁摆着厚厚的错题册,认真的模样,引人瞩目。
再说回棠宁的普通话,现如今标准的已经听不见口音!
而班上的同学也逐渐发觉,棠宁这个人其实挺随和的,找她请教问题她会耐心回答,渐渐地,棠宁身边围着的人多了起来。
但是棠宁对他们只出于礼貌,她一放学就去三班教室门口找檀西,也知道上学期与檀西发生矛盾的男同学叫薛齐,是檀西班上的转学生。
棠宁听了个八卦,薛齐是因为温意瑶才转学过来的,他在学校里胡说八道,被他姑爹狠狠教训一顿。
“薛齐的姑爹是警察局领导,最不喜有人煽动流言,把他狠狠打了一顿。”
棠宁把听来的八卦告诉檀西,檀西正在喂戴妃吃着猫罐头,他长长睫毛下遮挡的眼睛里看不清神情,介于狠狠打是有多狠,棠宁问,檀西才说:“打到开学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
“嘶——”棠宁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且据说薛齐本来是为了温意瑶才转学来附中,如今却连小女神的面也见不到,温意瑶签了演艺公司,一年到头来不了几次学校。
而最让他窒息的还是他的成绩,薛齐引以为傲的成绩,当初王石楠还是看了他的历史成绩才同意他转校,没想到在附中被檀西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自初三开学,檀西的成绩从未跌出过年级前十,薛齐考第八檀西就考第七,薛齐第六檀西就第五,紧紧咬住薛齐的前一名。
棠宁以为是意外,但有一次看见檀西在算分,这才明白檀西竟然会控分,恐怖如斯。
“你成绩那么好,怎么没当班长呢?”棠宁的印象中,成绩好的小孩就应该是班长呀。
檀西顿住,无奈地说:“我没有时间。”
是了是了。
檀西从前经常请假。
棠宁不乐意了:“那你答应我,高中之后再也不要请假了。”
檀西看着她笑了笑,算是同意。
棠宁在文青阿姨和檀西的恶补之下,成绩突飞猛进,中考结束,以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成绩考入实验三中。
去三中报道的日子,华川乌桕飘扬,舅舅驱车将棠宁送到三中校门口,黑色大屏上闪送着欢迎新生入校的字幕。
傅若勋含泪将棠宁送进校园,接下来的路就靠棠宁自己走了。
三中校区里坐落好几栋实验楼,棠宁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希望。电话铃声响起,她拿出手机按下接通健,是檀西。
“往后看。”
棠宁转身,安静林荫道间,日光轻轻跳跃,棠宁撞进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眸里。
如雾星般清淡美丽,充满希望。
回忆与现实重合,从前说过的话在此刻有了具象表现。
满天星光不怕风劲,过了黑暗就是黎明。
无论世界有多困难,我们终将重新起桨扬帆。
……
开学一个月,经历了惨无人道的魔鬼军训,棠宁深刻体会到不受风吹日晒的生活是多么可贵,她对学习兴致高涨。
有趣的是,她竟然在三中的学校人物文化墙上看见文青阿姨的名字。
“三中是文青阿姨的母校。”
檀西的话令棠宁恍然大悟,怪不得文青阿姨提起三中那么熟悉,押分那么准!
如今棠宁和檀西都在实验三中高一(2)班,班主任秦晴是文青好友。
而文青阿姨对檀西那么好,棠宁也终于知道原因。
檀西的外婆生前曾资助过一批贫困学生,文青就是其中之一。
近来檀西有些苦恼。
秦老师的办公室门打开,檀西一出来,躲在楼梯拐角的棠宁迎上去。
“阿檀……”棠宁轻轻叫了一声,檀西疏淡的表情在听见她的声音后才显出一丝柔和。
檀西:“怎么不在教室等我?”
棠宁摇摇头,现在是中午放学时间,班上的人去吃饭的吃饭,午休的午休,她是担心檀西才过来的。
看着少女眉眼聚笼的担忧,檀西上前,替她将散开的一缕发丝挽到耳侧,露出薄薄的耳朵。
“棠宁。”檀西的声音很缓,“我可能要剪头发了。”
其实秦老师和他提过很多次,虽然她从文青阿姨那里了解过他的一些情况,但是高中不比初中,秦老师隐晦提起过檀西如今有点太瞩目了,她不止一次看见有女生对着檀西那张漫画美少年的脸冒粉红泡泡。
秦老师觉得,他剪掉及肩长发,应该会好很多。
“文青阿姨前些天告诉我,妈妈的病情稳定很多,我想我也应该把头发剪掉了。”
檀西妈妈的应激反应只有在看着长头发的檀西时才会止住,因为檀西长头发的样子,太像檀禾了。
檀西顿住,又说:“其实这样也好。”
檀西用手摩挲过他的发尾,与刚才抚摸棠宁的头发是两种感觉。他的头发带着点自然卷,发尾凌乱有些冷漠随性的意味,而棠宁的是柔顺的长直发,配合她湿漉漉的眼睫毛,带着阳光灿烂的少女气息。
“只是,我突然剪短头发,你会不会认不出我?”
只有私下里,檀西才会收起平时的正经,尾音从唇边溢出,逗的棠宁不好意思低下头,在心里咕哝一句:才不会呢,不过要是你把头发剪掉,不知道多少女孩子要伤心了,如漫画般美丽的少年。
……
檀西的想法一定,计划就提上日程。
恰好下周是国庆小长假,在檀西剪头发的前一天,棠宁将他约到从前赶海的沙滩上。
棠宁光脚踩在沙滩上,摆弄相机支架。
这个相机还是棠宁找室友钟雯借的,她将支架调整到合适高度,拉着檀西的手将他带到支架后。
此刻两人身后是蔚蓝海水,无人的沙滩,棠宁往檀西靠近。
檀西:“做什么?”
棠宁:“拍照呀。”
棠宁说:“和小禾一起拍照。”
海风吹过,轻柔地抚摸脸颊,檀西抿着唇许久才说:“你知道了?”
檀禾坠楼后,七岁的檀西一边要照顾精神不稳定的妈妈,一边要跟进檀九良案件的判定,檀禾火化后,檀西建议将檀禾撒进海里。
“檀禾是早产儿,除了生病住进医院,从来没看过外面的世界,妈妈整日被锁在窗台边,她就在客厅里自己玩。”
“后来檀九良爱上酗酒,喝醉了就打人,清醒了就道歉,我无法忘记我一回家看见他抱着口鼻流血的妈妈道歉的画面,小禾都被吓傻了,所以我想他们离婚。”
之后的事棠宁都清楚。
“但是我没想到我的自大会害了她们,明明那天檀九良要去外省出差的,他居然回来了。”
他看见了那份檀西打印的离婚协议,在没喝酒的状态下也对妈妈出了手。
檀禾被他的动静吵醒,摔下了楼。
那天,檀西坐着船出海,在一片广袤的海域,顺着海流,将檀禾送到世间任何地方。
可是愧疚永远留在他心里。
他不止一次去设想,如果自己不那么轻举妄动,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但是世间没有一个子女,能眼见着妈妈受屈辱,还无动于衷。
棠宁试问,如果是自己,只怕是会与对方同归于尽。
“阿檀,在命运面前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棠宁伸出手,去攀住少年的手,她感受少年回握的力道,坚定地说,“但是从此以后有什么苦难我们一起背,苦难八分,我背四分,苦难十分,我背五分!”
“阿檀,你要做一棵树!”
一棵有生命力,肆意生长的树。
……
国庆长假结束,两人回了学校,当檀西顶着短发回到教室。
高一(2)班鸦雀无声。
冷清的男孩站在教室门口,漂亮的瞳孔像一汪宁静清泉,皮肤是带着清冷调的白,从前垂至肩膀的头发被修短,泛着丝绸般光泽。挺直的鼻梁,流利收窄的下颌角,白衣配校裤被他穿的无比矜贵。
秦老师好像猜错了,剪去头发的檀西美的更加轻盈。
走廊上响起脚步,棠宁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大家看见少年扭头那刻眼底划过的柔软。
高一(2)班的同学们听见自开学起就不怎么搭理人的檀西,将手中牛奶递给少女,打趣着说:
“你差点又迟到了,棠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