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璨听着，手骤然顿住了。这个问题，她其实思考过很多遍。

相处时的氛围告诉她，宋清阑多多少少对她有点意思，但这个有意思要如何界定程度，温璨也不清楚。垂了垂眼，一股脑把快要见底的冰啤全部喝完，温璨模模糊糊地说：“我也不知道。”

她很难想象出他爱人的模样。

从认识宋清阑以来，温璨对他的印象就是冷冰冰的，好像跟谁都不亲近，游走于各形各色的关系之外。所以当初知道他把自己当朋友以后，她才会那么喜出望外。

宋清阑总是傲的，和他挺拔的背脊如出一辙，从不会随意施舍给别人太多眼神，也不会产生过多交集。

郁池啊了一声：“为什么不知道？我看着他对你还挺来电啊。”

温璨皱眉：“就刚刚那么一会儿？你这都能看出来。”

“肯定有好感吧，不然他逗你干什么。”郁池说，“难道想渣你啊？得，那你俩这就互相渣吧。”

闻言，温璨噗嗤笑出来。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眼眸因着酒意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脑袋里一团浆糊，乱糟糟的。

她沉吟：“非要说……应该是有点，他都让我抱了。”

直觉告诉她没错，但大概宋清阑也和她一样，喜欢的时间都不长，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平起平坐。毕竟，更喜欢、更花费时间的那一方，在恋爱里总会显得弱势。

这样就很好。

郁池也把酒喝完了，胳膊肘支在桌上，半托着脸，眼神示意：“那你还不去找他？”

温璨懵了下：“嗯？”

“你明明挺想和他待在一块儿的，当我看不出来？”

从刚和宋清阑告别那会儿郁池就看出来了，温璨并不是特别想和他分开，但内心里友情还是占了更大比重，加上今天本来就是郁池生日，她没有过多犹豫就那么做了。

即便后来玩的时候，温璨偶尔会失神。

郁池笑：“偶遇一次多不容易呀，很久没见了吧你们俩？”

她身子前倾，两只手捏住温璨脸上不多的肉，轻轻掐了掐：“想去就去吧，我已经过完一个特——别开心的生日了。”

郁池拖着长音强调。

“他好像在摩天轮那边，前面队伍特别长，等你的时候我随便乱瞄，就看到了。”郁池回忆道，“就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了，你去看看？”

温璨被郁池哄着站起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往摩天轮的方向走过去。

远远地听见后方郁池雀跃的大嗓门：“去吧皮卡璨！”

忍俊不禁。

抱着侥幸心理，温璨站在队伍最末端，半弯着身往前扫视。很快，她就一下捕捉到宋清阑圆圆的后脑勺。

……真能排啊，这么久了还没排到。

没有想太多，她本来就是过来找他的，于是温璨站在原地，手高举起来挥动，嘴里喊着：“宋清阑！”

清脆的一声，那个人直直回头望过来。

瞧见了熟悉的英俊脸庞，温璨的心跳躁动起来，此时此刻才有一种又和他在游乐场相遇了的实感。见他看过来，她才放下手，露出一抹极为明亮的笑容。

那笑容映进男人的眸底，他便不再移开眼了。看了许久，才低头问身边的眠眠：“温璨姐姐在那儿，你想去找她吗？”

眠眠鼓起腮帮子，对宋清阑嘴上一套心里另一套的行为感到不满意：“哥哥，是你想去找姐姐了吧？”

宋清阑：“……”

“走吧走吧，满足哥哥的心愿，我们重新排吧。”小不点抓起他的大手，离开了快要排到的位置，俨然一副小女侠的大义凛然风范，转身朝队伍末走去。

所幸现在排队的人不是很多了，眠眠拉着他，渐渐跑起来，稳稳停在温璨背后。

温璨注视着一大一下朝她奔过来，眼睛一眨不眨的，视线随他们而动，听见身后的眠眠微微喘着气说：“温璨姐姐，我们过来了。”

温璨哭笑不得，回身蹲下，揉捏着她软乎乎的脸蛋：“你们过来干什么？”

“你不是来找哥哥的吗？”眠眠皱巴着脸，“那你，总不能插队呀，肯定是我们过来找你呀！”

温璨发现自己的心思一下就被面前的小朋友看穿了，忽地有点脸热，她站起来，刚想说几句搪塞过去，就见眠眠竖起一根食指，极为真诚地道：“而且，哥哥也……唔。”

话才刚开了个头，那只罪恶的大手又熟练地捂住她嘴。眠眠仰着脸毫无杀伤力地瞪了宋清阑一眼，终于不说话了。

“你捂她嘴巴干什么？”温璨责怪地望向宋清阑，已经伸手过去，掌心贴上他手背，把他的手慢吞吞掰开了。

宋清阑不语，只是微微撇过脸去，嘴角拉得平直。

“姐姐，要往前走了！”眠眠十分迅速地倒戈阵营，直接松开了好哥哥，换作挽上温璨的胳膊。

温璨听话地往前走了几步。

气氛一时僵硬，连小朋友在都救不了场。三人默默排队，直到很久之后，孤零零被她们俩隔开屏障的宋清阑忍不住打破局面：“……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郁池跟我说你在这儿。”温璨脸不红心不跳地答，仿佛这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

她刚过来看见他的时候，就给郁池发了条微信报告。郁池说不打扰他们二人世界了，不对，应该是三人，她要先回去睡觉了，蛋糕还没吃完，她也一起带回去。

她们本就不是一起来的，只是约好了在游乐场门口见面。温璨应好，把新住址发给她，又发了密码过去，叮嘱她注意安全，到家后给自己发个消息。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宋清阑轻轻点头，也不问了。

眠眠夹在他们中间，左看看，右看看，好奇他们为什么不说话，于是正经地问了句：“哥哥姐姐，你们不熟吗？”

两人俱是沉默。

温璨握紧了拳，在思忖怎么开口比较好，平时微信上不是聊得挺好的吗，怎么突然跟不认识了一样。

脑子还在疯狂打架，就见宋清阑薄唇张了张：“熟。”

温璨第一反应是：嚯，还能从他这儿得到这认可。

“那为什么不聊天呀？”眠眠说话间，三个人已经排到了入口处。工作人员检票后放他们进去，三人被安排进了同一个摩天轮。

这里头倒是宽敞，玻璃经了些风霜，没有擦洗，部分模糊不清。温璨找着位置坐下来，突然有点后悔听了郁池的话，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来找他了。

这下尴尬了，她不仅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还不知道该怎么度过接下来漫长的时间。

摩天轮的转速很慢，一点点向上攀升，逐渐远离地面，接近那片墨色无垠的天空。天上瞧不见什么星星，往下俯瞰，却能将整个游乐场的光景都含在眼中，五彩的灯光闪烁着，点缀着寂寞的夜。

眠眠从进来就扒着玻璃哇声赞叹，还絮絮叨叨地跟他们讲着学校里发生的事，充满童趣，可爱极了。玩了一晚上，大抵是累了，她说着说着，就觉得困意上涌，无声靠着温璨沉沉睡过去。

小姑娘的脸颊贴靠在温璨的腿边，小小的身子整个躺在座椅之上，睡觉时嘴巴微微张着，恬静又漂亮。

温璨不作声地盯了会儿，看向对面的宋清阑，弯着眼睛笑：“你妹妹好可爱。”

“她很喜欢你。”宋清阑后倚着摩天轮的玻璃，肩膀松散，似乎完全没有看风景的兴趣，注意力全然不在那上面。

温璨大大方方接受他的话，还没想好再说点什么，就听见他嗓音极轻地重复了一遍方才在下面时问过的话：“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一般这时候，温璨要吐槽他是不是复读机了，问过的话为什么要再问一遍。但她这次没有，只是坦然地对上他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反问回去：“那你为什么要重新排一次队？”

有什么物质在空气中缓慢发酵、酝酿，气温逐渐升腾，两人的视线也胶着，仿若被黏在了一起，一时间谁也无法挪开。

温璨深知她这么问了，情况可能会变得有些棘手，但她还是想问。

即便宋清阑可能又会三言两语盖过去，用惯常的冷漠掩饰，什么也不说。

“因为你来了。”男人声线微哑，说话时字字清晰，却好似耗费了许多精力。

温璨眼眸微微睁大，心率在刹那间飙升，让她下意识不敢呼吸。好像再动一下，就会破坏掉什么似的。

完全没想过他会应答，温璨即便心里有数，当听见他亲口承认的时候，还是止不住地心跳加速。她静静呆滞着，脑子还在运转，思考应该如何接话。

宋清阑仿佛能看透她的真实想法，嘴角轻轻一勾，可不知为何，在温璨看来却有点自嘲的意味。他瞥下眼去，又和之前很多次一样，主动结束了他们的对视，躲避着什么。

温璨被他的表情弄得更加失措，深呼吸，试探地唤他名字：“宋清阑……”

“嗯。”宋清阑很快就应了，“我在。”

眠眠还在腿边安稳睡着，温璨不好贸然走过去靠近他。这趟摩天轮之旅没有多特别，先前的烟花早就燃尽了，天上也没有星星，满是漆黑。

“你想说什么？”他顿了顿，指节交握着，放在身前。

然后又用那种，温璨很陌生的、根本不符合他这个人的、小心翼翼的眼神，掀起眼皮去看她。

还没那么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应该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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