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言许上完厕所回教室的时候刚好碰见宋跃去接水，目光在他手中的药上顿了顿，默不作声回到座位拿起自己还剩半瓶水的杯子去接水。
“你也接热水？”宋跃的鼻音比吃饭前重了些，整个人焉焉的。
纪言许点点头，看着他这样忍不住皱眉，轻声道：“你要不请假去寝室休息一下？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宋跃摆摆手，“放心吧，应该是刚才吹了会儿风弄的，没什么大事。”
纪言许听他这样说也不再劝，宋跃接完水后给他让出位置，纪言许将水杯放上去，忽然叫住了准备走的宋跃。
“徐岁那里还有多的感冒药吗？”
宋跃想了想，回忆起徐岁手里拎着的那袋子药，道：“应该有，你也不舒服？”
“嗯，预防一下。”
纪言许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宋跃也不是爱和别人没话找话的人，慢悠悠喝着水回了座位。
陈枝醒来抬头就是林圆女士的脸，她的背脊僵了僵，又若无其事坐起来。
反正不是上课。她心想。
林圆也没说什么，在颐江一中这种学校老师基本上是希望学生能够抓紧课后时间多问问题，实在困的都是第一节课和第二节课，在午休前睡觉这种情况会很少发生，刚才她一眼就看到了趴着的陈枝，刚走过来就被徐岁告知了她身体不舒服，然后陈枝就醒了。
“这阵子换季大家注意身体别感冒了，别的班就请假回去了几个，我们班暂时没有人请假，大家该添衣添衣，寄宿生没有的叫家里送过来，高二是很关键的一年，尽量不要因为身体原因耽误了上课。”
林圆站在讲台上，环视一圈，看到陈枝的时候顿了顿，“当然，如果已经有不舒服尽快去医务室买药打针，如果受不了了也不要硬撑，来找我请假。”
“还有下周一的运动会，如果到时候有身体不舒服的就弃权，我们不需要在体育上做出什么成绩，保护自己的身体是最主要的。”
“好了，你们写题吧，徐岁等会儿写完题来我这里领一下感冒药，有不舒服的去班长那里领着喝了。”
徐岁慢慢凑过去，给陈枝递了个面包，轻声问：“怎么样了？”
陈枝接过面包，将口罩拉到下巴，慢慢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徐岁立即当仁不让地拿起陈枝桌上的水杯打开，陈枝接过喝了一口，慢悠悠道：“就是饿。”
她本来就不太严重，只是感冒吹了风不舒服再加上跑步的时候有些缺氧，刚喝了药睡了一觉就缓过来了，虽然还是有些流鼻涕，但是没有很难受了。
徐岁看她真的不难受也就没管了，专心做自己的题目去了。
“这是流鼻涕的药，这是咳嗽的，这是喉咙痛的。”赵潮将药一股脑塞进高二理（1）班班长的手里，满意地点点头，“这次流感我们班还算没有很多人中招，症状也不是很严重，说明大家身体都蛮好嘛。叫有不舒服的人戴好口罩，不要传染给其他人了，特别是别传染给那个丁宇阳了，那小子看着就瘦弱，要真生病了可就难办了。”
理（1）班班长连忙点头，两手提满药出办公室的时候恰好撞见了徐岁。
“你们班也来拿药啊？”徐岁问道。
谢蘅点点头，无奈道：“老赵把存货都搬出来了，我拿都拿不完。”
“听到别的班已经回去好几个了，他们可能都担心。”
“可不是，就是我们隔壁班，班长都回去了。”谢蘅叹一口气，理（2）班班长从某些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她的战友，因为1班、2班的老师大部分都相同，有什么消息也互通，两个班长时不时互相瞅一眼商量一下，当然大多数时候都秉承着一种敌不动我不动的战术。
“害，那我进去拿药了。”
“行。”
谢蘅站在讲台上将手里的药提上来，清了清嗓子，“大家谁有不舒服的上来拿药，大家尽量都戴口罩别传染给别人。”
陆续有几个人上去拿药，宋跃若有所思，转了一下笔，忽然转头道：“你不是不舒服吗？”
程承抬起头，一脸疑问，“我？没有啊，我好得很。”
“没说你呢。”
纪言许将卷子收起来，抽出了一本练习册，一边翻一边说：“我现在还好，就不和同学们抢药了。”
程承直起身子看了一眼，疑惑道：“这不是还有很多吗？”
“我们下完晚自习就回去了，到时候什么药没有，这些就留给学校里的同学吧。”李淮安淡淡开口。
“哟。”程承当即阴阳怪气，“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李淮安刚想回嘴，讲台上指挥同学拿药的谢蘅大声开口，“不需要药的同学不要讲话，自己写题目，学委管一下。”
挑起话头的学习委员宋跃：“……”
李淮安顾虑到自家同桌的面子，闭上了刚张开的嘴巴，默默转回去。
教室里的风扇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关了，吱呀吱呀的响声在记忆中渐渐远去，徐岁伸了个懒腰趴在桌子上，握着笔在草稿纸上无聊得画着。
“干嘛呢？”陈枝瞥一眼她，也跟着她趴下来，透过口罩传来的声音闷闷的。
“诶。”她不说话，只叹气。
“感觉闷闷的。”
前面的林盈听到她的话转过头来，“岁岁你去上厕所吗？我肚子痛。”
徐岁坐直起身，从抽屉里抽了几张纸，“行，去外面透透气。”
一中的晚自习分为两节，主要是为了方便老师利用晚自习考试和讲题，也让同学有时间写题问题，第一节晚自习和第二节中间会有三十分钟休息时间，这期间也是厕所的高峰期。
“岁岁，我们去四楼看看吧。”站在门口两人望着里面的场景都抬不起脚。四楼是理科班，女生人数会比三楼少一些。
两个人去了四楼，人果然比下面少了些，但还是算多，徐岁主要是来透风，人又这么多，她就打算站在门口等林盈。
教学楼前有一颗香樟树，深绿的叶子在路灯下泛着光，白色的灯晕出一束光，斜斜落在地上，徐岁靠在墙边，林盈应该还在排队，偶尔有脚步声从另一边传来。
“徐岁？”好听的声音带着凉，扣在地上击起清脆的响。
下一秒，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干嘛呢？”很少年的音色，只是有些欠。
徐岁翻了个白眼，“在这儿我能干嘛呢？”
“那你不进去。”程承松开搂着纪言许的手，拍拍他的肩，“哥，好好在这儿等我啊。”
“不要我陪你进去了？”
程承还没回答，倒是徐岁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道：“你还要人陪你进去上厕所？”
“厕所灯坏了。”程承理直气壮。
程承怕黑她是知道的。
“好了，看你一个人在这里无聊把我哥留下了陪你，暂时借给你一下。”程承大义凛然地走进了女厕旁边的没有光的男厕，然后扒拉了两下门口的灯光开关，大惊失色，“我去，还真没有灯啊。”
纪言许动了动脚，刚想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老程啊，进来吧。”
李腾。
纪言许收回踏出了一步的脚，站在了徐岁旁边。
两个人一时无言。
徐岁突然动了动，试探着问他，“要不，我们往那边挪一下？”
纪言许笑了笑，大概也闻到了空气中那股越来越浓郁的不可言说的味道，往旁边走了几步。
两个人站在四楼和五楼之间楼梯上，徐岁以为还会继续刚才的沉默，刚准备继续发呆，旁边那人却动了动，低低咳了两声。
“你不会也感冒了吧？谢蘅不是说你们班情况还好吗？”徐岁问。
刚准备说自己不舒服的要找徐岁问药的纪言许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话到嘴边转了几下硬生生被咽下去。
“有点不舒服。”他声音闷闷的，倒真有些要感冒的样子。
“哦。”徐岁呆呆的，刚才纪言许连着咳了好几下，她都有点怕他厥过去。
“你吃药了吗？”
黑暗中，纪言许顿了一下，然后说：“吃了，但是没用，还是好难受。”
他好像弯了下腿，声音响在徐岁耳边，低低沉沉，又有些莫名的意味，让她想起李景晏小时候被人欺负了找她告状的样子。
“你哪里难受啊？”
“头晕。”他好像脆弱极了，手按了按眉心，又甩了甩头，弯曲着腿靠在墙上，在黑夜的遮掩中看着徐岁的侧脸，清爽的柠檬味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散开。
“你要摸一下我额头吗？”他嘴角一抿，补充道：“看看我发烧没。”
说着，他自顾自地低下了头。
徐岁心中一紧，抬起手往他额间探去，手指碰到了纪言许额前的碎发。
林盈从厕所出来，看见徐岁站在楼梯上，冲着那边说道：“岁岁，我好了，我们走吧。”
徐岁收回手，看了纪言许一眼，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她快速说道：“要不你和我一起下去拿个药？枝枝吃的那个药还挺好的，她吃完睡一觉就没什么事了。”
“拿什么药啊？谁又不舒服了？”林盈近视又不爱戴眼镜，纪言许完全隐入了黑暗中，走到面前她才看到徐岁旁边还有一个人。
“他。”
林盈了然点点头，纪言许来过几次找徐岁，又是个帅哥学霸，她印象很深。
“应该还有几分钟才上课，不用这么折腾，等下我给他拿过去吧，我正好也要去他们班还卷子。”林盈不好意思摸了摸头，“上次语文卷子被我弄丢了。”
徐岁哭笑不得，看向纪言许，“那等下林盈顺便给你拿过去？”
纪言许微不可见地点头，“行。”，然后又看向林盈，“麻烦了。”他声音清冽，徐岁差点怀疑自己刚才耳朵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