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十二点，陈让要先吃饭再拆礼物。吃着顺口问几句家里的情况，李桃李一丝不苟地回答，将所有的大事小事一一告知。

得知跨年晚饭牧文星也有参与时非常意外，挨个尝了一遍，指向那两条油炸小黄鱼，“这不像是我家会做的，但……我牧妈会炸鱼？”

李桃李弯眼解释道：“这个是我外婆做的，我妈前几天不是带时月姐回去了一趟吗，她特意让我外婆做了很多，说是要带给你们都尝尝。”

“是吗？”陈让顺势夹起一块。

炸物要趁热乎才好吃，牧文星带回来的小黄鱼经过复炸，里面的肉没有一开始鲜嫩。昴城人不怎么吃油炸，陈明飞不懂怎么补救，又怕陈让吃不惯，学着外面小吃摊的样子，给小黄鱼配了点番茄酱。

陈让仔细咀嚼，吃着吃着眉头就皱起来了。艰难咽下一口，小心看向李桃李笑吟吟的眼睛，点头道：“还不错。”

“其实我不爱吃这个，”李桃李噗呲一笑，给他递过去一张纸示意他吐出来，“但我妈特别喜欢，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去吃一顿，可能每个人都更吃得惯自己妈妈做的东西吧。”

陈让也不怎么喜欢，接过纸擦擦嘴，面不改色地都吃完了。

“你还要吃长寿面吗？”李桃李问，“你要吃的话我现在给你弄点儿。”

“别麻烦了，”陈让摆手，“我吃这些就够了。”

他说归说，李桃李不听。二十四岁的生日和十八岁一样重要，陈让在这里度过已经很委屈了，他不想让那些应有的仪式也随之省略过去。

厨房还有半包细细的龙须挂面，李桃李的厨艺只比牧文星好上那么一点点，很有自知之明地抽了十来根出来煮熟放盐，煮好才想起来没有煎鸡蛋，又手忙脚乱地重新洗锅烧油。

陈让斜斜地靠在门框上看着李桃李忙碌的背影，两手悠闲地抱着胸，嘴里嚼着虾仁，抽空提醒，“小哥哥，锅烧干再放油哦。”

李桃李收回倒油的手，红着耳尖挽尊，“我知道。”

锅里的温度烧得太高，须臾，一个边缘焦黑的荷包蛋屈辱地窝在水煮面里。

陈让两眼一闭，“你这厨艺歹毒得跟咱妈有一拼了哈。”

李桃李觉得尴尬，不好意地看着陈让悬在空中无从下手的筷子，小心翼翼道：“要不我再做一份？”

“不用了，”陈让一筷子把那十几根面夹起来塞嘴里吃掉，荷焦蛋用面汤过一遍一起吃掉，比了个拇指，“好厉害，居然能吃欸。”

“废话，我又没投毒，”李桃李受不了他的阴阳怪气，不服道，“我明年肯定会做得更好的，你等着瞧吧。”

“是吗？”陈让乐道，“明年还来给我过生日啊？”

李桃李发誓他在说出这句话之前根本没有其它想法。

但陈让不清不楚地勾着唇，两只眼睛漆黑发亮，弯起来的样子比月牙还漂亮，再加上那种近似于暧昧的调侃语气。

李桃李不争气地脸红起来，眼神乱飞，含糊道：“明年的事明年再说。”

慌张地拆了他的生日蛋糕，顶着陈让灼灼的视线硬着头皮点燃细长的生日蜡烛，然后逃走关上客厅的照明灯。

灯光一关，餐厅只剩昏黄跳跃的烛光，陈让的面部骨骼比一般人要立体很多，眉骨和鼻根在脸颊上落下一道柔和的阴影，看上去像是带了张美丽的异形面具。

他抬着眼睛等待李桃李让他闭眼许愿的指示，长长的睫毛时不时轻轻眨动，倒映在脸上形成一个近似三角的形状，像拨片一样撩拨李桃李的心弦。

李桃李默默握拳，暗下决心。

他一定要把陈让追到手！

然后！

亲烂他的脸！

做了组深呼吸，李桃李声音软软地说：“十二点了，可以许愿了。”

“是吗？”陈让把眼神从李桃李强装镇定的脸上收回来，心里快笑死了，随便端正了下坐姿，手肘搁在桌上配合地握起来。

他以前不太过生日，尤其是别人给自己过生日，他觉得尴尬得像一场表演，还不如像平常一样吃顿饭然后窝在家里干点喜欢的事。

但李桃李显而易见地很喜欢这样有仪式感的生日，陈让甚至都能猜到李桃李生日会美滋滋地邀请多少人参加。

李桃李喜欢，所以他也愿意去喜欢。

等他闭上眼，李桃李连忙打开手机里准备好的歌单。

陈让没什么愿望，他就想听李桃李唱歌，但手机里的小女孩都已经欢快地唱了半分钟了，李桃李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忍不住问：“你不给我唱生日快乐歌吗？”

“你别管，”李桃李说，“我在等副歌。”

陈让绷不住笑了，闭着眼，嘴角高高翘起来。

这歌一般人确实不怎么听前半部分，那句铿锵的唱词过后，李桃李才盯着歌词红着脸跟唱。

“对所有的烦恼说bye bye，对所有的快乐说hi hi ”

“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

他的内心戏再宏伟热烈，实际都是个没谈过恋爱的新手村小菜鸡，光是唱个“亲爱的”就已经很不好意思，耳根本就红，唱完一路红透半个脖子。

陈让知道他不会记得歌词，装模作样地保持着许愿的姿势，眼皮早就掀开一道小缝，看着李桃李认真的发顶和一张一合的红润嘴唇。

好不容易唱完，李桃李抬头，看着专心许愿的陈让，满意点头，“可以吹蜡烛了。”

“那么快啊。”陈让嘟囔一句，轻轻吹灭蜡烛。

李桃李起身去开灯，边摸索边问：“你许了什么愿啊？”

陈让双手合十，虔诚道：“愿世界——”

“没有暗恋。”

李桃李脚一软，被戳穿心思似的，差点撞墙上。

切开蛋糕吃了几口，李桃李揪了下发烫的耳垂，状似不经意道：“你那天是不是给我做了个蛋糕？”

“是啊，”陈让问，“好吃吗？”

“好吃，”李桃李咬了下嘴唇，期许道，“干嘛突然送我蛋糕呀？”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做蛋糕超好吃的。”陈让晃着手里的叉子扬眉。

李桃李不死心地追问：“那里面的爱心是……”

“哥哥厉害吧？”陈让得意地抬起下巴，“你当初还跟我发誓要吃耦合剂，怎么样，小瞧我了吧？”

李桃李收起笑，绷着脸，恨不得把耦合剂挤他脸上。

吃了几口蛋糕，李桃李气呼呼地把众人的礼物搬到桌子上。

紫色的苏菲亚在一众低调简单的礼物中分外显眼，陈让小心抽开上面的丝带，嘀咕道：“这小丫头不会又给我整了个布娃娃吧。”

陈辞去年送了陈让一只当年很火的小猫公仔，今年是自己蹲在手工店辛苦好几天烧的玻璃。

是一个红色的小心脏，虽然比例不太对，上腔静脉歪歪扭扭，但陈让还是仔细看了半天，轻笑道：“还挺像那么回事。”

朋友们送的礼物都放在安心小区，李桃李带过来的都是家里人送的。牧文星给他送了双球鞋，时月和陈明飞每年都一样，金条现金什么的。

陈让没拆那些礼物，转头不紧不慢地说：“小桃子，你给哥哥准备了什么呀？”

李桃李哼了声，指了下某个白色的袋子，“一箱耦合剂，你自己拆去吧。”

包装袋除了提手上系了朵小花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陈让猜不出这是什么，好奇地伸手捞里面的东西。

包装盒很硬，拿出来的一瞬间，陈让能闻到一股雅致的香味，他没理会李桃李的气话，轻晃礼盒，困惑道：“你不会送了我一瓶香水吧？”

李桃李摇头，催他打开。

小心翼翼地打开沉重的盒子，里面铺了层厚实的绒布，上方的小带子连接着暗扣，固定着一只碧绿通透的玉镯。

陈让愣住了。

李桃李观察着陈让的神色，心里那点小脾气被紧张取代，忐忑道：“不喜欢吗？”

“不是，”陈让难得有些磕巴，说话吞吞吐吐很不自信，“这是……送我的？”

李桃李咬唇“嗯”了一声。

陈让盯着那只泛着蜡状光泽的漂亮玉镯，想象着它温润细腻的触感，有些不可置信，“你为什么会送我这个？”

“我本来是想送你一只小金锁的，”李桃李解释，“因为今年是你的本命年。”

说着，他苦恼地歪过头，“但是你最近太倒霉了，我托人帮你算了下，你应该是本命年犯太岁，要压一下，不然一整年都要一直倒霉。”

陈让看看镯子，又看看神情认真的李桃李，皱起一边眉毛，“SO？”

“你知不知道你是庚寅年的出山小老虎？”李桃李说，“属木，松柏木，玉石可以滋润木的干枯，在所有玉石的种类里面，绿色对你是最好的，所以你要多戴，它会保护你。”

陈让瞪大眼睛，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你快戴上啊。”李桃李催促。

镯子的圈口正正好，戴在陈让的手腕上晃而不掉。

陈让突然就觉得自己矜贵了起来，不能有半点磕碰，捧着左手手腕不知该如何是好，跟第一次抱孩子似的，满脸无辜地看着李桃李。

“你别这样，自然一点，”李桃李忍不住说，“不然感觉好像是偷来的。”

陈让眨巴着眼睛，感动得快哭了，“小桃子，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李桃李搓搓手，“还好，还好。”

陈让吸了下鼻子，对着手腕拍照，埋头发了个朋友圈。

【MAODA：本命年】

【香樟：帅哥你手真美】

【杜康：你妈给你买的？】

【回复杜康：是我亲爱的舅舅^^】

【回复MAODA ：你舅真好，我舅只会给我买红内裤[摊手]】

打字的手指悬在空中，炫耀的心思渐歇，陈让拧眉，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