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本里香本人肯定不认识我，我身旁二十岁的夏油杰大概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但对于七年后回来的我而言，这个名字真是相当亲切。比起本名，更让人熟悉的是她后来的更为咒术师们所知的那个称呼：诅咒女王。

按照命运原本的轨迹，这女孩应该会死在一年后，从此化为诅咒依附着乙骨忧太做背后灵，引起了一些小小的事端。

直到2017年年初，她会重伤几个霸凌小竹马的同班学生，乙骨忧太因此进入咒术界高层的视野，连带着彼时已化作特级过咒怨灵的她一起被判处死刑，最后在五条悟一人硬保下没有被处刑，而是进入咒术高专就读。

再然后……最恶诅咒师夏油杰偶然听说了她的强大，慕名偷偷跑去看了一次乙骨出任务，随即对诅咒女王动了心思，开始策划他那幽默的百鬼夜行。当年我就是因此和他大吵一架分了手，那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

2017年的某一天。

“你一定要找死的话，那你就快点去死吧。”清水琉璃冷声道，“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外头的宝可梦不够你收集，非要抢别人的东西不可？”

“琉璃，你不明白。”夏油杰穿着那身袈裟道，“诅咒女王很强。非常非常强。如果得到了诅咒女王，我也许就能……”

“——所以呢？”他话没说完，就被对方不耐烦地打断了，“你要是死了呢？”

黑发的僧人说得轻松：“那刚好你可以一个人继承我的遗产。以后就再也不用上班了，可以拿着这些钱全世界旅行，不开心吗？不过菜菜子美美子就要拜托你了。”

清水琉璃盯着他看了一会，不怒反笑：“……夏油杰，我真是对你无话可说。如果你直到今天都还是觉得，你可以杀死所有普通人，然后创造一个只有术师存在的世界，那我们就此结束了。”

她转身离去：“以后都不要再联系我了。想必你也不差钱，留在我家的东西我会直接扔掉。我的东西也不要了。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成年女性最后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也许我当初就不应该搭理你。”

“等等——！”夏油杰追在身后想拦住她，只可惜对方的动作更快，门被大力甩着关上，他愣在原地。

二十七岁的夏油杰已经不像十七岁的少年人一样天真。哪怕十年来他一直告诫自己要憎恨非术师，甚至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骗过了自己，但他的潜意识里仍然明白，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当年一切发生的太急促也太突然，像一部精心设计、剧情紧凑的电影。

他根本没有细想的余地，就被前赴后继的死亡和那年夏天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咒灵压得喘不过气来。以至于一听到所谓的“原因疗法”，原本一直坚持的信念就无可抑制地开始动摇。

如果让现在的他回到十七岁，大概就不会义无反顾地杀掉那112名村民，更不会沾上双亲的性命。

只是，世界上并不存在所谓“如果”。

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了。

哪怕琉璃不断地把他往回拉，他也没法回到最初的起点。因为已经死去的人无法复生，昨夜父母死前不可置信的表情还又一次出现在他梦里，倘若他不是咒术师，恐怕早就被自己的负面情感产生的咒灵杀死了。

惊醒时他恍惚听见有一个声音质问，为什么你还活着。是啊，为什么他还活着呢？那双紧紧拉住自己的手，只要自己狠心推远，就会放开吧？没有自己的话，她只会过得比现在更好吧？

所以他没法回头。所以他不会回头。

所以他闭眼朝着死路前行。义无反顾地。

*

“那么，”夏油杰问，“你看到的咒灵是什么样的呢？”

北村俊雄回想起咒灵的模样来忐忑不安，太子爷下落不明，他语气沉重，眼角甚至挤出几滴泪来：“它很巨大，非常非常巨大。长的似乎就是人的样子，但有一种阴森的感觉……我以前也进过山，从来不知道山里居然真的有这种东西。刚往山里走了还没多久，它一下子突然就从树后头跳出来，矗立在我眼前，想把我吃掉。真是太可怕了，我只能被迫放弃孝太郎……我可怜的孝太郎啊！”

我倒是不知道那小孩有什么好可怜的。这种小孩，死了也是活该，早点死了还能减少社会未来不稳定因素。

“你以前的人脉呢？”我懒洋洋地问到，“好歹以前的工作也和这些沾边吧，这两天就一直没联系别的咒术师来营救？”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夏油杰，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研究所解散之后，我就再也没和那边的人打过交道。”他仿佛想起什么比咒灵更可怕的东西，“那些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和夏油杰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接下了这则意料之外的委托。

这位北村前所长还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从头到尾说的几乎全是废话，根本没提供任何有效信息。

按理说，一个正常的咒术师，工作流程应该是：窗先观测登记咒灵，咒术师被委派任务，辅助监督带着咒术师出勤现场，辅助监督落下帐，咒术师开始进行调查，完成咒灵的袱除，撰写任务报告并提交。

不过夏油杰是个诅咒师，而且我们都很强，所以可以直接免去一切琐碎不必要的环节，直接找上山去。

“来的时候本来想问的，结果忘记了。”山里树木密密麻麻，咒灵不好落脚，我们只得亲自爬上山。走在路上，夏油杰突然道：“你之前就认识他吗？为什么他看到你很……”他找了个贴切的形容词，“诧异，然后又有些惊恐。”

啊。这个啊，不是很想说：“不该问的别问。少管我的事。”

我本以为他会不依不饶地接着问，结果却真的不说话了，反而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本来轻松的氛围一下变得冷清，两人各自沉默着往山上走，他甚至还故意加快了点脚步，好像这样就能多和我拉开点距离。

我在内心斗争了不到五分钟，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不说话了。”

“刚才有人让我少管她的事。”他头都不回，“是谁说的来着？”

“……不知道。”我说，“应该不是我吧。”

夏油杰又开始不吱声闷头往前走，我只好再解释：“是小时候认识的人。说来实在很复杂，而且不是什么愉快的过去。以后会告诉你的，这样可以了吧？”

他一下子站住，转身回过头来看着我，眼神分外认真：“以后是什么时候？”

我张了张嘴，本来只不过是哄他的话，他这样一问我再糊弄过去，想必又要不高兴搭理我了。但我实在不愿意和别人讲起这段过往，总觉得会被别人以“她以前这么惨好可怜啊”的态度对待，哪怕事实上我现在过得很好。

“今年内。……今年内就告诉你，好吗？”

“好的吧。”他轻飘飘地答了一句，我如坐针毡等他再开口，但他也没继续说话了，只是放慢了点脚步。我追上他的步伐，和他并肩往前走，他忽然伸手牵了上来。

……说到底他也不是我男朋友。我为什么要这么哄着他惯着他啊？

但我被牵得莫名很高兴。两人一路已经到了半山腰，我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停下来。两人手仍然紧紧相握着。

“所以说好的咒灵呢？”我疑问道，“他不是说刚进山就被吓到了？我们走了快半小时了吧，难不成这咒灵还会看人下菜碟？有这种智力的咒灵应该不会把那老东西放跑吧。”

夏油杰若有所思，下一秒十几个惨被奴役的咒灵凭空出现，四散着朝边上密密麻麻的林子里去找北村俊雄口中“非常巨大”的咒灵，没多久就抓回来一个……呃。

还没我高的人形生物。

一米六不到的小男孩被几个咒灵簇拥着往我们这边走来，脸上表情蔫蔫的，看起来无精打采。他被护送到我们跟前停住，没开口说话。

大约是长期住在山里，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灰扑扑的，早春的天气竟也不觉得冷，一身简单的麻布衣服十分质朴，长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夏油杰打量了他一会：“你不是咒灵……但也不是人类。你是什么？”

他砰得一下变高变大了，从高处俯视下来，倒确实稍微有了点气场。要是没有提前心理预期，对于承受力很低、看个鬼片会全程叫到尾的人来说，也许是能够吓到人。

但肯定吓不到从小到大见过的妖魔鬼怪不计其数的我和夏油杰。

更不巧的是，他瞬间变大时踩到了边上的咒灵，咒灵嗷得叫了一声，愤怒地拽住他变长的腿。小东西重心一歪，险些摔了一跤，又砰得变回了原来的身高。这一下倒是让我看清了他的脸。

偌大的眼睛占据了大半张脸，整个眼球都是漆黑的，皮肤没有一点血色，像终年没见过太阳。此刻晶莹的泪水在那双勉强能达到b级片标准的眼球边缘轻轻打转，一副被人欺负了欲泣泫然的样子。

我：“……”

夏油杰：“……”

不是。这就是那个把北村俊雄吓得宝贝儿子都不管了就逃下山的“咒灵”？

求评论呜呜呜单机真的好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