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入裂缝，两人轻车熟路，顺利了不少，但是当她们走到暂时放置尸体的地方时，惊讶地发现，尸体不见了。

江意春来回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她可能会认错路，但是塞丽奈总不会认错，塞丽奈很确定就是这里，但是尸体就那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算是被星兽吃了，也总该留下点渣滓不是，难道是被什么东西拖走了？或者被一口吞了？

“先别管死人了，找活人要紧。”

塞丽奈没有给江意春更多的思考时间，带着人往前走，倒三角的裂缝中布满了破碎的建筑和掉落下来的植物，凡是有植物之处，绿叶上就有看不真切的黑影，不想再引来蛞蝓，两人假装没有看见，打算越过去。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们一过去，后面的黑影沙沙地跟了上来，像摆脱不掉的黑蛆，江意春回头看了眼，却什么都看不到。

明知道是蛞蝓，明知道那对两人来说造不成威胁，但是看不见这一点令人莫名恐慌，如芒在背，如刺在喉，怎么着都不舒服。

又往前走了会，塞丽奈忽然停下了脚步，江意春不解问道：“怎么了？”

塞丽奈往后退了几步：“前面好像有个更大的裂缝，里面有很多强大的星兽。”

未知的强大星兽群，散发出杂乱的信息素，塞丽奈退后倒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她向往，那里对她来说充满了诱惑力，脑海中满是要不管不顾冲过去，和星兽群混在一起的疯狂想法，像是在外受尽了苦难的偏执小孩，想要投进妈妈的怀抱中。

这样的想法疯长，要不是怀中抱着江意春，塞丽奈真想一脑袋扎进去，再也不回到人类世界，跟星兽待在一起。

“你那个能让头脑清醒的车厘子还有吗，赶紧给我一个。”她的声音压抑，在清醒和疯狂之间左右摇摆。

江意春看出了她的异样，不敢拖延，赶紧拿出车厘子喂给她，牙齿咬碎车厘子，香甜的味道迸发出来，在看不到的角落，黑影蠢蠢欲动。

车厘子很快生效，塞丽奈清明了许多。

听完塞丽奈的描述，更大的裂缝，强大的星兽群，怎么听都像是深渊，江意春灵光一闪，想到了个很有可能是事实的猜测，这条裂缝连通是深渊！

这样一来，之前的甲壳虫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就清楚了。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要是裂缝是从深渊开始的，那这件事情，超出了我们的解决能力，那些不翼而飞的尸体还不知道被什么恐怖的家伙吃了，其他人生还的可能性很小，我们不如回去了。”

塞丽奈对自己方才生出来的疯狂念头心有余悸，打了退堂鼓，不想再在这里盲目地找下去，说白了，那些人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将她信奉成神，但是她自己心知肚明，她现在的样子不是人类，不是星兽，就是个在强烈的求生欲下催生出来的怪物。

不是没有厌弃过自己，但是厌弃自己有什么用，她心知肚明，渴望活下去的自己是不会因为外表的变化，就轻易放弃生命。

她只是想……尽量让自己更像个人类，塞丽奈潜意识中隐隐知晓，一旦她踏进了深渊，那么人类的身份会离她越来越远。

活了二十多年，她享受过父母无私的爱，得到过陌生老太太的怜爱，也在泥水中打过滚，在男人堆中委身求活，看透了脆弱的人性，但是厌恶了吗？

没有，真的想继续当人类，哪怕世道充满了黑暗，却也贪婪那一丝丝光亮。

江意春毫不犹豫地反对：“不行，起码要把裂缝完完整整地找一遍，否则，我没有办法面对上面的达尔族人。”

她不想对生命冷漠，她怕自己习惯了冷漠，就再也回不去了。

塞丽奈咬咬牙，坚持自己的想法，但是语气软了很多，带着哄小孩的意味：“小妹妹，我知道你可怜他们，但是找下去不会有结果，我们先回去，照看活人要紧。”

然而还不等江意春回话，黑影爬上断壁，密密匝匝地紧挨一起，凝聚成一只只半人高的蛞蝓，但是这次的蛞蝓，触角普普通通不再闪烁光芒，这对江意春来说是一件好事情，代表她不用忍受闪光带来的精神污染了。

蛞蝓洁白的身体反射着纸箱子发出来的灯光，质感堪比上乘的丝绸，塞丽奈做出防御的姿态，知道它们没有什么能耐，哪怕是数量多，也能取得胜利，江意春也做好了随时准备让小A操控机械触手战斗的准备。

她之前就发现，与其让自己这个战斗盲横冲直撞的操控，还不如让小A这个智能管家来代劳，小A下达的指令稳准狠，比她强多了。

不过，蛞蝓们只是仰着各自的多头脑袋看着两人，似乎是在期待什么。

这种熟悉的感觉江意春似曾相识，哦，是了，腿毛和那些小蜘蛛们想要吃车厘子或者桂花糕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她，要是不给的话，蜘蛛们就一直跟着她，直到她给了为止。

江意春将纸箱子放在地上，示意塞丽奈放下自己。

她踩在纸箱子上，拿出一颗车厘子，果不其然，蛞蝓们都躁动了起来，但是它们知道两人的厉害，不敢轻易上前。

江意春问道：“姐姐，你能喝它们沟通吗？”

塞丽奈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可以试试。”

江意春：“你告诉它们，想要我手上的东西的话，就去找人，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我都要。”

塞丽奈瞬间明白了江意春的意思，心里的纠结顿时消失了，只要不让她亲自找人，安安静静地待在一个地方，塞丽奈怎么样都行。

试着和蛞蝓们沟通，虽然碍于物种不同，而且蛞蝓的等级太低，神志不清明，但是塞丽奈连解释带比划的，蛞蝓们搞懂了些，纷纷出去寻找，但是找回来的都是白骨，白骨上有深深的兽类咬痕。

江意春给了带回白骨的蛞蝓车厘子奖励，让它们继续去找。

吃到了梦寐以求的车厘子，蛞蝓们大为兴奋，更有动力了，没一会，有只蛞蝓带着个被吃了半拉的尸体回来了，后面一群甲壳虫穷追不舍。

显然这群甲壳虫正在享受美味大餐，半路杀出蛞蝓，二话不说把食物抢走了，暴躁的甲壳虫立马追了上来。

暴怒中的甲壳虫可不会听塞丽奈解释有好吃的，而且它们分吃了达尔族人，江意春不会放过他们，直接开战。

江意春进入纸箱子，给小A授权，小A操控着灵活的机械触手和探头在甲壳虫身上攻击，蛞蝓们见势不好，化成黑影隐藏起来。

塞丽奈抓住甲壳虫的触须，来了个过肩摔，把甲壳虫摔成了肉泥。

正当她们以为很快就能解决掉甲壳虫群时，它们突然停止了战斗，像是被神秘力量按下了暂停键似的，直直地立在那里，如同雕塑般，两人被眼前诡异的一幕惊呆了，怕黑暗中还藏着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东西，警惕地观察四周。

然则，不明力量倒是没有，甲壳虫群之间升起了一股飓风，飓风卷着甲壳虫，包括地上的尸体飞了起来，巨大的风力连碎石和建筑废墟一同卷了起来，风声、杂物碰撞声在逼仄的裂缝中无限反弹拉长，变成了古怪的怒音，似乎从地狱深处发出的万鬼咆哮。

飓风像是个搅拌器，凡卷起来的东西都搅拌得一塌糊涂，然后再将它们融合起来，血肉、碎石、乱七八糟的垃圾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成了只体型庞大的甲壳虫。

甲壳虫的头颅上顶着块长方形广告牌，不知道碰到了哪个线路，广告牌上重新亮起了彩灯，上面写着“新房出租”四个大字，往下勉强能被称为脖子的地方，镶嵌着一圈碎石和垃圾，甚至还有个毛发柔软的小熊玩具，它的后背上，原本是翅膀的地方，则变成了钢筋组成的两坨能扇动的玩意。

它还是生物，却意外和垃圾融合在了一起。

也是随着它重新组合，塞丽奈感受到了危机的压力扑面而来，骨头里面阵阵散发着寒意。

江意春倒是无所畏惧，她除了对此感到恶心外，没有其他异常的感觉。

甲壳虫张开嘴巴，吐出一根根半米长的钢管，小A灵敏操控纸箱子躲过带着风啸声袭来钢管，江意春急急往塞丽奈那里看去，看到塞丽奈愣在原地，没有对甲壳虫的攻击做出躲避的意思。

“姐姐！”

江意春惊呼了一声，但是那钢管很快来到了塞丽奈的身前。

甲壳虫的体内就跟个垃圾场似的，吐完了钢管，又吐出石块，令人手忙脚乱，江意春惊悚看着朝塞丽奈飞奔而去的钢管，急得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