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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梦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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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前。

乌源年十九,行道宗里的一位外门弟子。现如今在首席弟子祝执棋身边服侍,人人称羡。

祝执棋并不需要他的服侍,他甚至都没有进过层渊的内院。他每日就在外院修行,祝执棋给了他许多外门触不可及的资源,他只用在通讯器闪烁的那一刻,开始他这一年来唯一的任务——找到安,将她带回层渊。

安很好找,前些日子待在冰瀑布下的洞穴里,最近在墨池边。墨池很大,在行道宗内唤墨池,在外与大洋相融叫苍海。

乌源爬上观澜台,安果然在。她坐在墙栏上,腿悬空,感受到乌源的到来,她回头,雪一样的发丝被风扰乱,时不时遮了她的眉眼,她却没有任何拂开发丝的举动。她的眼睛上,蒙着一圈黑色的布。乌源能看到她的唇微微上扬,接着就听见她温柔的声音。

“你今日来得好早啊。”

乌源走过去把她抱下来,“不早了,晚了一刻钟。”

“下次再来晚一点吧,我想看夜晚的墨池。”

乌源看着安上扬的唇,视线移到她被掩盖起来的眼睛,有些恍惚。安笑的时候,眼睛弯弯。他其实就见过一次,安五年前入宗的那一日。再次见到她时,她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那个,乌源。你可以帮我买紫蓝色的布带吗?就用来蒙眼睛的。我用冰魄作为报酬可以吗?”

“可以。”

“谢谢你!乌源你可真好!”

乌源落安半步,安每次和他说话,他就向前倾身。安的话很多。

“乌源,你们修行之人是整日整日的修行,不用睡觉吗?”

“不知其他师兄如何,我每日丑时休憩。”

安还想问,但是已经到层渊内院的门前了。安略感惋惜:“明日记得给我带布带喔,还有来寻我的时候,再晚点吧。他不会怪你的。”

安抬腿跨过门槛,回头笑着和乌源说了再见,就合上了朱门。

乌源在门外站立片刻后就离开了。

静悄悄的。

安靠在门上,在她面前有一坨巨大的白色怪物,它的头部是伞形,没有任何五官,身子呈长条状,盘成好几圈。白色的身躯,满是肉感,肌肤如液融,水面起波,荡出波澜,像是一个又一个黑黝黝的小口在一收一缩。偶有地方被银色的鳞片覆盖。

安垂着头。蒙着眼睛,身形单薄,看着怪可怜的。

白色怪物道:“安儿,今日去哪玩了?”声音清冷,细听之下还有那么丝温柔。这声音倒不像是一个臃肿的怪物能发出来的,而像是一位有着冰冷尊容的仙人发出来。

安没说话。

院子里静了片刻,一对银色的翅膀突然从白色怪物的身后张开,翼身巨大,遮住了落日的余晖,黑影笼罩在安身上。

安捏紧了拳头,又松开。怯怯的开口:“我去了冰瀑布,采摘了些冰魄,最后去了墨池。”

“乌源答应给我买布带,我以冰魄和他交换。”

安静了一会,看白色的怪物没反应。她向前走了一步,心脏似裂开了一道痕,又向前一步,又裂了一分。说谎的人心脏会一寸寸裂开。她在白色怪物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两手臂向外展开,做出一个等候拥抱的姿势。

她再度开口,已然变成了哭腔:“我,我想见、祝执棋。”

白色怪物轻轻的叹了口气:“安儿,我是祝执棋。”它向安倾身,在将碰到安之际,安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松开了,露出里面那一双完好无损却失了色彩的眼睛,没有光亮,只有死寂的灰白,她看着面前的怪物,空洞的眼睛倒映不出怪物的模样,也如她看不见怪物的模样。

安眼睛的生机,被祝执棋吃掉了。

安颤着声:“祝执棋。”

白色怪物消失了,白袍仙人抱住了她。

安的双臂垂在身侧,面埋在白袍仙人的怀里。祝执棋抱着安的动作温柔,但是神情冷漠,如万年不化的冰山。安闭着眼,神情同样冷漠,她静静的侧耳倾听,星海潮呼,雨落山前,风暴欲来。

次日,雨下了一整日。

祝执棋身上冒出了很多的白蘑菇,他说是灵芝。毛手毛脚的炖了一锅汤,还把自己的尾巴烧了。

现在安的面前,有一碗绿汤,汤面浮着一层奶油的光,冒着五彩缤纷各式各样腐烂后蔬菜的气味。安严肃的拒绝了喝这碗汤。

祝执棋没强迫她。安有些狐疑,蒙着黑布的眼睛看向他的方向。

祝执棋淡淡的笑了,刹那间,他浅淡的笑散发出溶溶的光,宛如佛前莲花绽放。

“安儿,不愿意便不愿意吧。”

安“盯”着他看了一会,直到暴雨溅起的水珠击响石阶,安站了起来。转身向外走去。

言行不一的坏人,安想。

是夜,天朗无云,月光透亮。

丑时,乌源刚从热汤走回层渊。热汤是由成道山上引下来的一池泉水,经由埋于池下的火炎晶升热,是很好的温泉,只有内门弟子才能来,乌源因为服侍祝执棋,破例可以进入。热汤很大,同时可以容纳几百人,热汤白日里总是热热闹闹的。乌源平日在层渊里梳洗,偶尔深夜会来热汤。

他自从来到层渊,他心头上就有挥之不去的烦闷。

五年前祝执棋师兄吞噬了腾蛇,成为了人类有史以来第一位自然主神,自此修行者的修行更为便利。听闻宗门内已经有人体内出现五行元素集聚而成传说中的灵根,也不知道是谁呢。

若是自己也能有灵根就好了。

修行者,总归是不如修仙者。

他在层渊,拥有一个独立的院子,不像他在外门时,只能和数千名外门弟子一样睡大通铺。他不太在意物质层面,可是这段日子总是忍不住这么想。满是恶意的想——内门弟子凭什么拥有这一切,他修行等级在宗内数一数二,凭什么他还是外门弟子,又凭什么,凭什么祝执棋能成为自然主神。

若是当年在门外道别之时,他说一句,师兄我同你一块去。

他会不会也会有吞噬腾蛇的机缘?是不是也有可能成神?

乌源步子一顿。窗户被打开了,安不好意思的笑着,感到很抱歉的说:“晚上好,乌源。对不起,未经你允许闯入你的房间。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乌源定定的看着她。安也许带着冰魄,身上隐隐约约有着冰雪的气息。冰魄,结合热盐水饮下,具有迷魂作用。乌源不明白祝执棋怎么会轻易的被这种招数给骗了过去,他真是太差劲了。

安依旧蒙着眼睛,可是乌源觉得她,不,她一定是在看着他。

明明他一点都不差。

是啊,为什么什么都是祝执棋的?

他又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此念头如平地雷,震响了乌源的脑袋。他瞬间清明。

“你做得很棒。”安轻轻的笑了,温柔的语气就像是在夸奖一位做的很好的孩子。乌源才十九岁,确实是孩子,“修行者还是要执守明心才好。”

安思索片刻道:“乌源,行道宗,我现在应该去哪里?”

行道宗,自从五年前祝执棋回来就常有怪事。当年外门弟子无缘无故死了半数人,剩下的半数,掌门见他们过于害怕,便许可不想留者可自行归家。次年重新扩大招收外门弟子,每一月都有外门弟子没有任何缘由的消失,人心惶惶,后面人间动乱,弟子失踪一事便被压下。内门勉强算得上风平浪静,一如既往的为了各个修行资源勾心斗角。

自从祝执棋变成自然主神后,第一批获利的人,是各个宗门的掌门。但是他们都有一个特征,都如祝执棋一样,不再面见任何人。而安是唯一一位还能见到祝执棋的人。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就带你去找星君。”

“世界要乱了。”安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你知道我要找什么吗?”

“我看到了。”

月亮消失了,夜彻底没了光亮。乌源在说很残忍的话。

“那只八爪鱼被撕裂分成很多份,埋在墨池里。设了一个阵法,他们将八爪鱼作为一个容器。”

消失的弟子,消失的村民,还有消失的掌门们,或大或小的生灵——溺毙、火烧、绞杀,抽离生命,建造出最完美的监狱。

安面上还是有着淡淡的笑容,似乎不曾听见乌源说的话。她爬上桌,越过窗台,跳到地板上,温柔的说:“走吧。”

若是声音没有在颤抖,安的心脏也不会再多了几条裂痕,只差一点点,就会砰的如玻璃一样碎裂完全。

观澜台上,有一个全身裹着黑袍个子矮小的人,他是星君。

安没让乌源进去,安对他说:“我知你修行刻苦,但莫要执求太过。”说完,安走进观澜台。

星君的眼睛,凡人不可直视。

安看向他,“你可以看到未来吗?”

星君的眼睛如黑洞,里面密密麻麻的布着红色的细小的光,错眼一看,就像是昆虫的复眼。

“不可改。”星君的声音沙哑,老树皮划过地面的声音都比他清脆。

安一下子就笑了,她跨上观澜台的墙栏上,下面是万丈深渊,苍海怒浪,狂风拉扯着她单薄的身躯。她笑着说,第一次那么的狂妄:“我的存在,就是已经被改写的证明。”

安性子温和,狂的话说了一句,又变回原本的性子:“星君,你知道吗?我的名字的含义是,人间平安。”

“劳烦星君打开阵法了,谢谢您。”

雨后的夜晚无云,天上的七颗星星熠熠生辉。安向前倾倒,风呼啸往上,人类的身躯不由控制的往下坠。星君合眼,天上的星星落到了苍海里,星移斗转,海水倒流,开启最接近混沌的深渊。

海水灌入安的口鼻耳中,耳膜破裂,鲜血飘了出来。

安什么都看不见,凭着感觉,一个翻身,向前一抓,粗糙的纹理又滑腻腻的,在安抓到的那一刻,它瞬间缠住安,将安拉入更深的地方。

安的眼前,水液激荡着眼眶,扭曲的蓝色的魂魄哀嚎着,无数只鬼手伸向安。它的动作越来越吃力,越靠近它的所在地,灵魂的浓度越高。每一个灵魂都想拥有□□,它们拉扯着安,不肯放手。

祝执棋妄图造出灵魂海,无数生命被收割,成为监狱的一部分,他想以此让人类永远占据自然主神的位置,用他所认为的低劣灵魂的能量去供给高等灵魂修行。造神,是永无止境的欲望,有其一,必有其二。创世神早已预见世界进程将毁,用最纯净的灵气制造出安。灵气,是创世神的力量,祝执棋最深的欲望便是取代创世神。安,就是能将他毁灭的欲望。与此同时,世间万物,若是渴望不可得之物,安便是他们的欲望。

安,只要存在,祝执棋就会失败。

人类不能在水里生存,在万千痛苦中,安扯出一个扭曲掉的笑容。深海静谧,悲歌无语,海水流响。

阻止祝执棋掠取灵魂能量,那就只能是将监狱的主权夺过来。

切断生物任何成神的可能。

以体助形,供灵铸魂。安禾造出世间最后一位自然主神,阵法破碎。

对不起啊,小章鱼,你要在黑暗里待很久了。

安的身体寸寸被撕裂,心脏完全破碎。幽蓝色的海底绽放一朵血花,很快就消散,那些灵魂争先恐后的吸吮、啃食。很快,安的痕迹就一点都不存在了。

怪物震怒,海底连绵的山脉齐齐断裂坍塌,可怖的触手疯狂的抓揽海里的游魂,深处的海渊形成巨大的漩涡,将怪物、那众多的灵魂全部吸入。怪物看向海面飘散的月光,灵魂齐声哀嚎。

怪物在失去最重要的宝物的那一刻,终于明白那个人类的话。

活着。

永生。

生灵对生的向往,伴随着极为恐怖的恶意。

在怨念不甘,血腥之中诞生的神明,生来罪恶,祂将永困混沌,一生为世界赎罪。

那一日,沿海地区的人们看见大海掀起千米高的怒浪,在自然的威慑下连逃生的念头都不曾有,但是怒浪未上岸就平静了。

有传说,有一墟境,内有一灵魂海乃万物灵魂之出处与归处。墟境在大海和陆地之下,里面有一神明,源源不断的用神力支撑着世界。

——留白之安捡到八爪鱼的日子————

今年是安来到行道宗的第二年,她还没发现祝执棋吞掉了腾蛇,眼睛也还完好无损。现在她和祝执棋最大的争执就是,她不想穿衣服,而祝执棋每天换着花样变出各式的小裙子。

“我不要穿,这个好复杂,而且我也不喜欢这个颜色。”

安抓过祝执棋手上的黄粉广袖裙扔到椅子上,绷着脸,气鼓鼓的。

祝执棋没说话,不到几秒,安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又快速移开眼,不到一分钟,安就拿起黄粉广袖裙,走到祝执棋面前,委委屈屈道:“对不起,我不应该乱发脾气。”她抿起嘴,两颊微鼓,抬眼看着他,眼睛里透露一股可怜巴巴的气息,她惯是会用自己的样貌为自己讨巧。

祝执棋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说话也是冷冰冰的:“安儿今日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吧,但是不可以只穿里衣。”

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裙子,指尖搓了一下,很滑,还冰凉凉的。

安闷闷的说:“我今天就穿这个吧。”

安从屏风出来后,看到祝执棋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安忽地觉得,好像这样穿也挺好的,他看起来有点高兴。

祝执棋只有清晨这段时间出来陪安,其余时间,安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层渊、在行道宗乱窜。安觉得很无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而她却不知道做什么。

前面,哗啦啦的水声震响,一股水汽夹杂的冰雾弥漫,一时间这个瀑布区域云雾缭绕什么都看不清——这也是悲剧发生的原因——安一个脚滑滚落河中。河,不深,安夏日时偶尔会贪凉下来玩,一般是她站起来,河面到她膝盖。

但是这一次,安连呛了几次水,都没爬起来。她背后有个黏糊糊的东西,有很多个滑溜溜的触手缠住了安。刚开始它就缠住了下半身,安越是奋力踢腿它缠得越紧,现在安的手臂也被捆上了,她连河面都浮不出来。紧闭着眼睛,扭动了一会身体,发现真的扭不开,安累了,消停了一会。

水中的感觉都有些模糊,那些触手在躯体上蠕动着,清晰的冰冷的感觉令安忍不住颤栗。它缓缓的在身上游走,似乎找到方向了,顺着脖子爬到了安的唇边。安这时感觉到身体的各部分传来了被啃咬的感觉,感觉很微小,牙齿细细的,不痛,有些痒。靠近安唇边的触手,柱头打开,露出里面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牙齿,尖锐无比,它咬住安的唇,牙尖仅仅轻轻压下一点。

安这边体力多少恢复了一点。

她微仰头,触手的牙齿划过安的唇角,勾出一道血痕,鲜血瞬间漫了出来。触手齐齐僵了一瞬,下一秒,无比狂热的齐齐朝安发出攻势,却扑了一个空,怀中的安化成了泥巴。真正的安已经到了岸上。

冰冷的河泥在安的控制下,一下子将藏在河中的怪物抓住了。

安费劲的将一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泥球拖上岸,小心翼翼开了一个口子,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没想到触手顺着这个口子,立马就把泥球牢笼给破了。触手立马缠住安,把安拉近,贴在自己身上。

安一时不察,脸贴到了一个圆滚滚富有弹性的头上,一打眼,与一双极大的黑溜溜眼睛对视上了。

“啵!”

安沉默,这家伙有嘴么?从哪里发出声音的?

身上的触手并不安分,想缠住安身上的每一寸,被衣服遮挡阻碍的地方,就强行挤破。安抓住几根非常过分的触手,刚抓上,它们得寸进尺的缠上安的手,柱头张开,利齿磨着安的肌肤,周围软软的肉就用来吸吮安。利齿很小心,但是吸吮就非要弄出一连串红来。

“啵!啵!啵!”

“啵!啵!啵!”

很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能感受到极其强烈的喜欢,来自对方,如此热烈,惹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和我回家吧,我给你取一个名字?”

“叫什么好呢?”

“这条河就叫冷江,我在这里捡到你,那你就叫冷江吧!”

“冷江!”

“啵!”

祝执棋第二日早晨才发现冷江。

安兴奋的告诉他昨天怎么遇见冷江的。

祝执棋安静的听安讲完,才说:“它非凡物,有异化之象,不吉利。”

安愣住。

冷江看着像章鱼,其实不是,它的触手并不是固定的,时而四根,时而十六根……反正一招叠一招的压制安。

它还特别聪明,听得懂人话,可惜它只能说“啵”。

安认真的看了看祝执棋的神情,依旧是万年冰山模样,看不出什么。安小心翼翼的问:“那我能留下它吗?”

安在内心做好打算了,如果祝执棋不同意,那她就带冷江回广辽。

祝执棋颔首。

“谢谢!你可真好!”

安高兴的抱起冷江,那脸贴着它软弹弹的脸磨蹭两下。

祝执棋不语,冷江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他。

他垂下眼,掩盖住眼里的一片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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