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走！”严八手中的刀挟持着苏恒承往后退，两旁包围着的衙役慢慢的退到两旁，让出一条道路。

“十几年过去了，严一刀，你怎么还是那么鲁莽。”苏予初控制着张柔从人群中走了过来，身后是穆桑带着小琴，还跟着洛夏。

严八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都被绑了，手中的刀一颤。看着面前这个明明年纪不大，气场却很强的小姑娘，语气中充满了警惕：“你是谁？”

苏予初把张柔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唇角含着笑，眼中却无喜色：“呵，挟持朝廷命官可是要进局子的。哦，大牢。”

接着，弯腰捡起地上已经没了生息的衙役身边的一把配剑，横在张柔脖间，严八的心跟着紧张了起来。

苏予初看向严八，红唇微启：“你伏法，我不动你家人。”

严八看了看张柔和小琴，小琴年纪小，一早就被吓哭了，哭声不断，嘴中还一直喊着：“爹！”

见严八没有动作，苏予初将架在张柔脖子上的剑又深一寸，似是蹭破了皮，已经看得出红痕：“严一刀，有种你就杀了苏恒承！你杀一个老的，我杀一个大的一个小的，看看是你救人动作快，还是我杀人速度快！”

严一刀是严八真正的名字。苏予初不确定严八会怎么做，直觉告诉她不能给严八时间让他思考。

“大小姐！”

“小姐！”

旁边的衙役和洛夏同时出声，苏予初的话实在是大不孝。

严八刚才还在思考如何就下妻子和孩子，此时竟然真的犹豫了，今日之事比他想象中要复杂。

不止他，在场的谁不知这人是苏予初，苏大人的亲生女儿，可刚才那番话多少听着有些大逆不道。甚至苏恒承自己，虽然知道女儿这些话，或许是说给严八听的，但还是有些许介意。

“哐当！”大刀落地。

严八妥协了，他放开苏恒承，将手举起来示意。

“拿下！”苏予初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开口，衙役们在听到命令后迅速回神逮捕了严八。

见严八被绑的跟个粽子似的结结实实，苏予初才扔了手中的剑，吩咐穆桑：“把她们身上的绳子解开。”

苏予初转身去了马车里面，穆桑听话地将张柔和小琴身上的绳子解开，解释着甚至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的一切。

苏予初拿着一个木盒子从马车里走下来，走到苏恒承面前，交到他手里：“父亲，这些是在严八家中寻得，恐是不义之财，可以查查来源。刚才事急从权，还望父亲不要怪罪。”

说着朝苏恒承行了一礼。

苏予初一番话倒是和苏恒承想到一处了，他没有怪苏予初，接过盒子安抚道：“无妨。我先带严八去衙门审问，你和穆，穆桑放了严八的家人，也早些回去。”

苏予初点头，转过身来刚想要叫穆桑回去，入眼便是穆桑在和张柔说着什么。

苏予初苦笑的自言自语：“真是讽刺，受害者要去安抚加害者的亲眷。”

严八伏法，苏予初带穆桑回了苏家，担心穆桑问东问西，一下车就开口：“今晚曲水流觞的老板会来苏府要钱，我会把你的赎金付清，你以后就安心的呆在我身边。洛夏，一会你去把院子偏房收拾好，给穆桑住，他需要什么，直接置办就好，找苏大人拿钱。”

洛夏点点头：“是，小姐。”

傍晚，曲水流觞来要赎金，苏予初从身上拿出今日从严八家中私藏的银票，从中取出三张，交给洛夏。

严八被抓捕后，机器配合地就把事情交代了。又两日衙门结案，判拐卖幼童和杀人罪，秋后问斩。

苏予初得知这个消息后轻叹：“秋后啊，那还真是没多少时日了。”

穆桑自来到苏府后，便没有出过房门。

这日，苏予初敲了敲穆桑的房门：“穆桑？”

等了一会却没人应答，就在苏予初以为这人不会回应的时候，“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头顶传来了喑哑的声音：“苏姑娘。”

苏予初皱眉，穆桑这两日是怎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虐待穆桑呢。

进屋后只见穆桑坐在凳子上，整个人很是颓废。

苏予初拉过椅子坐在他对面：“要不要去看看严八，秋后人就要被问斩了。”

穆桑双目无神，又是过了好半响，叹了口气才道：“走吧。”

说着摇摇晃晃地起身就要往外走，苏予初蹙眉摇头，站起身挡在穆桑面前，拦住他的路。

穆桑一愣，只闻苏予初唤道：“洛夏，过来给穆桑梳洗！”

苏予初说完又坐回凳子上，趴在桌上，歪头看着穆桑。

洛夏进屋给穆桑打水梳洗，半小时才收拾好，苏予初忍不住赞赏：“这才像话嘛！”

二人来到大牢门口，身后跟着洛夏。

门口的衙役见来人是苏予初，虽然没有放行，但还是纷纷行礼：“大小姐。”

苏予初昂着头，一本正经的对衙役道：“苏大人有些话让我带给严八，说完我就出来。”

衙役们一听是苏大人的意思，又因着来人是苏予初，并未多想，轻易便放行了：“那大小姐快点，他俩不能进。”

说着，衙役指了指穆桑和洛夏。

苏予初早有准备，手中拿出一袋碎银偷偷地给看守的衙役：“父亲有交代，穆桑必须在场，洛夏不会进去。”

衙役抿了抿唇，颠了颠手中地钱袋子，虽没有继续阻拦，但还是一脸为难：“那好吧，既然是大人吩咐的，那大小姐早点说完早点出来。”

苏予初笑道：“自然。”

苏予初和穆桑来到关押严八的那间牢房，严八的手和脚都带着镣铐。

穆桑在看到严八的那一刻，眼中的怒火已经藏不住了。

守卫刚打开牢门，穆桑便冲进去一把抓住严八，揪住他胸前的衣服，那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为什么，她才那么小，你为什么要杀她？”

穆桑并不善斗，可严八双手戴着锁链，便没有办法挣脱穆桑。严八脸上满不在意：“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瞥见穆桑手上的青筋，严八有些不屑：“死个人而已，这些年我杀的人多了，哪记得这么清楚！”

目光微转，留意到后面的苏予初，神情里含这些探究：“我想起来了，那天他们都管你叫大小姐，你是苏恒承的女儿？这人是你的相好？”说着还用下巴朝穆桑的方向抬了抬。

苏予初走向前轻拍穆桑，示意穆桑放手，嘴角擒笑，看向严八：“不错，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穆桑撒开严八后，严八轻哼一声，又坐回到地上：“我有一点一只没想明白，你一个闺阁小姐是怎么知道我的？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年，当初的痕迹早就被处理干净了，参与的人大部分都死了，活着的几个也都换了身份，你是怎么找到我住的地方，又怎么知道我就是严一刀？”

“蠢货！”苏予初骂完又慢悠悠道：“为什么当初你们拐了那么多的少女，时经三个月朝中却没有一个人能查得出来？地方官、巡按大人，可真是没用啊。”

苏予初突然凑近严八耳边轻声问道：“那些金条还没花过吧，是怕被认出来吗？”

严八转头看着苏予初，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你？”

苏予初不由他细想，按住严八想要直起来的肩膀，冷声继续道：“你猜，过去了十年都好好的，怎么上头就突然又要查了呢？”

苏予初吸了一口气：“这可是十年啊！十年前的陈年旧案，这苏大人一从京都回来，不出五日案子就结了。你说这苏大人，是不是很厉害啊？”

严八听到这里，身体这才仿佛丢了魂一般，再也直不起来：“我知道了，是他，一定是他。”

“谁？”苏予初急切开口。

“哈哈哈哈哈，他果然从一开始就没想放过我！哈哈哈哈……”严八的状态明显不对，就像被什么事刺激到了。

没料到事情发展的苏予初拼命地摇晃着严八地肩膀：“谁！告诉我你上头是谁！”

穆桑看的真切，严八在刚刚已然自尽，便一旁轻声出言提醒：“苏姑娘冷静，他已经死了。”

苏予初一把推开严八，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脸色阴沉，袖中的双手攥紧：“该死！”

见二人从大牢走出来，衙役朝苏予初行礼：“大小姐。”

洛夏也围了过来：“小姐。”

苏予初平静地对门口的衙役道：“严八在狱中自尽了，我会告诉苏大人，你们不必担心。”

衙役们眼中刚升起的恐慌很快褪去，既然有苏予初担保，自然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回去的路上，穆桑问苏予初：“苏姑娘怀疑严八背后另有其人。”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苏予初停下脚步，看向穆桑的眼里含着怒意：“我可以理解你不信任我，但是你要清楚，是我花钱赎了你，也是我，替你找到劫走、杀害穆婉的凶手。”

“你可以没有野心，你也可以堕落，但是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希望你明白，世上除了你的父母，没有人会无偿为你做事，替你解惑，就算苏大人和你父亲是旧识，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你觉得我这个人太苛刻了，三千两，还了钱，你就可以走了。"

苏予初不等穆桑什么反应，快步离去，三两步而后又忽然定在原地：“还有，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这么多话。下次，放聪明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