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当白栎就进娱乐圈一事第无数次面对父亲时，白奕平这样说。

“……”白栎身上因车祸而受的伤经过长时间的休养和周围人的精心照料，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难以避免的，会留下些后遗症。白奕平和白桦每每想到这一点时，心都不免绞痛。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都是这个态度，”白栎见父亲如此固执，也生气了，“不跟你说了。”

白奕平叹了口气，说：“我的意思是，至少现在不行。”

白栎本来转身要走，闻言又转回来，有些惊讶地看着父亲：“你是说……”

“最早也要到明年。”白奕平语气再不容一丝抗拒地说，“今年你先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静养。”

白栎一听白奕平终于松了口，眼睛一亮，也不去反驳他爸自己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他大声说了句“好的爸”，便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白奕平一看他刚好没多久就做如此“剧烈运动”，心疼地在后面喊道：“臭小子，你给我慢点啊！”

“知道了！”

白栎钻回卧室，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给他堂姐打电话。回铃音响了一阵，电话才被接通。齐昼那边听起来好像在忙，她接通后说了声：“喂？”

白栎大声说：“喂？姐，你在忙吗？”

“对，”齐昼说，“我新电影开机了啊。”

“我跟你说，我爸松口了！他同意我进圈了！”

“哦，是吗。”齐昼的声音听上去倒没有多惊讶，“挺好的，加油吧小伙子。”

“……只不过要等到明年。”白栎说，“我爸勒令我今年待在家里静养。”

“他是对的。”齐昼心平气和地说，“你得听话，别老和他对着干。”

“行，我知道。”白栎说，“那你去忙吧。”

齐昼放下手机，脸上却没什么笑容。

白栎那事，迄今还没有另一种解释。

关于齐昼身上异于常人的神奇能力，也许世上知道的只有两个人——除了她本人，就是齐女士了。至于其他的人，无论是白先生还是连赫，再到她伯父一家，她和齐女士都没有告诉过他们。

齐昼的能力，应是遗传自她母亲这边。

她告诉连赫和白桦，这事没完，另有隐情，要他们不放弃追查。可哪怕是这两人联起手来，竟都再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齐昼简直在怀疑是不是她这里出了什么问题？难道是她想错了？

如果她没有想错，那事情就有些恐怖了——幕后黑手究竟是有着多强的力量，才能将事情办得如此滴水不漏。

白桦没有把妹妹说的事告诉父亲和弟弟，他们两人都以为那不过是一场交通事故。但和连赫一样，白桦知道齐昼不会随随便便提出与表面事实相悖的看法。但他们追查至今，仍摸不出另一条线来。

奇也怪哉。齐昼心中想着事，被剧组人员叫了一声。

“导演，他们刚才细节调整做得怎么样？”

“再来一遍。”齐昼说。

一般来说，现场拍摄时导演讲述完拍摄要求和方案，各部门工作人员就要各就各位，去分散开来做自己的事情了。镜头拍摄也要分为几个步骤——走位、打光、排练、微调、开机拍摄。在这一次走位结束后，齐昼说：“可以。再排练两遍，进行微调。”

排练结束后，秦婷等演员留在演区补妆，摄影灯光部门则根据排练结果做出相应的微调。秦婷被化妆师和服装师包围住，眼神却一直往齐昼的方向瞟。几次下来，齐昼好笑地问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秦婷见被发现了，连忙摇摇头，说：“没有。”

齐昼敲敲手中剧本，说：“那就专心做你自己的事情。”

排练、微调都完成后，便要正式拍摄。演员们都已经进入状态，齐昼一声“Action”令下，拍摄正式开始。

到了要正式表演时，秦婷进入状态极快，情绪饱满，且对角色的把握程度也让人眼前一亮。齐昼看着看着，心中不免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糊咖表示赞许，觉得自己至少没有看走眼。

一条停机后，大家都去看齐昼，等着她给出下一步指示。齐昼点点头，表示这条OK，接下来，演员撤退，机器移位，准备下一个镜头的拍摄。

白天的拍摄还算顺利，NG次数不多。傍晚剧组人员吃过饭后，各自回了酒店房间。秦婷一进门，终于绷不住了，用手捂着胸口心情激动地倒在了大床上，翻滚了好几圈。

从最初接到电话，得知她被选为《幻想时间》的女一号，到现在已经完成了一天的拍摄，她还觉得像在做梦一样。在自我肯定和自我怀疑之间反复横跳，一会儿觉得自己条件不错信心满满，一会儿却又怀疑齐昼到底是看中了她哪一点——她正趴在床上思索着，门被敲响了。

“谁啊？”她去开了门，认出门外站着的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齐导叫你去她房间。”工作人员言简意赅地说。

秦婷一怔，试探着问道：“齐导是要和我沟通表演上的问题么？”

“齐导没说，”工作人员说，看上去似乎并不想在她门外久待，“你去就是了。”

工作人员走后，秦婷仍旧站在原地，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这桥段她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往常她总会装傻充愣地糊弄过去，也因此失去了好多个本来已经谈妥了的角色……

一般来说，导演在这个时间把演员叫到他房间里去，能干什么？

作为娱乐圈中人，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

可是……

这次叫她的不是之前那些肥头大耳的男人，而是齐昼。

秦婷想起之前有人告诉过她外娱要比内娱开放得多，大佬们玩得也更花。不过她想，虽然齐导是在外国发家的，但是她看上去应该没有那些……特殊的癖好……吧？……

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后，秦婷决定豁出去了。

秦婷下了楼，根据刚才工作人员告诉她的信息找到了齐昼的房间。她敲了敲门，没几秒，门就开了。

“进来吧。”齐昼冲她点头示意。

秦婷一进房间，便好奇地四下张望了一番。这一张望，她发现了与她想象中不太一样的地方。

这房间严格来说根本不能作为酒店客房，因为这里连一张床都没有。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型会客厅。整个房间的装修采用了后现代手法，形成了庄重与优雅相融的中式风格，使人一进门便隐约感觉有沉香乌木气息萦绕鼻间。

“坐吧。”齐昼自己先在一张沙发椅上坐下，直视着还徘徊在房间入口处四下张望的秦婷，心中不免有些好笑，觉得这小姑娘还真是无所顾忌，松弛感一整个拉满了。

有意思。

随着秦婷慢慢地朝她走来，齐昼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秦婷显然注意到了她的神情变化，不由得脚下一顿，迟疑着叫了一声：“导演？”

齐昼脸上表情在几秒内精彩纷呈。几秒过后，她叹了口气问秦婷道：“秦婷，你觉得我像是变态吗？”

“？！”秦婷承认，她在来之前对齐昼叫她的动机多有怀疑，因为只要足够变态，女导演潜规则女演员也不是问题。为此，她还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才敢过来。但许是因为她对齐昼的印象本来就很好，再加之进门后愈加觉得她不会行龌龊之事的人，这才慢慢放下了防备之心。——是了，她心中方才便是在盘算这件事，只是这齐导怎么像是能够读心似的，没头没尾地问了她这么一句话？

虽然惊讶，但秦婷还是很快地回答道：“不像。”

她甚至开始在心里打草稿，试着想说几句之前没怎么说出过口的恭维话出来。但她在媚上这方面实在迟钝，等到齐昼都开口说话了，她还没憋出半个字来。

要命。她绝望地想道，如果不是遇上了齐导，也不知就凭她这眼力见儿，什么时候能在娱乐圈里赚到钱。

齐昼戴着宝石戒指的一只手搭在沙发椅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说：“找你来，只是想讨论一下剧本和角色罢了。不要多想。”

“嗯嗯，好的。”秦婷连忙点头，心想齐导虽然年轻但果然已是江湖老油条，莫非真能毫不费力地看透一个人的心思？

她一边想着这个，一边被齐昼那双绿眸深深注视着，觉得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了。

齐导的眼睛真美啊。于是，她脑海里又控制不住地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刚这样想完，她看到齐昼眼睛眨了眨，似乎变得更亮了一点。

“导演，我这里有一份自己写的角色分析。”秦婷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只不过还没有写完……本来是打算等写完了再给您看的。”

齐昼迅速扫视了一遍，那份半成品大概有将近八千字，能看得出来写得非常认真。

“好，”齐昼指着分析中的一处说，“那我们就这点先展开谈谈。”

事实证明，和直言直语的人交谈，效率能快上很多。两个直言直语的人凑到一起，更是事半功倍。以前在与肖璐谈话时，齐昼只觉这姑娘说的话其实有三分之一都是没用的。和秦婷谈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她也不爱说三句话就奉承齐昼一句。不知不觉，两人从傍晚谈到了天黑，齐昼看了一眼腕表，意识到今天的谈话可以结束了。

“导演？”秦婷问，“您是要休息了？”

“嗯，我准备回家。”

秦婷一想，齐昼的房产数量估计是她难以想象得到的，当然不用住酒店。她想了想，说：“那我送送您吧。”

齐昼没拦，两人便一起往酒店外走去。秦婷边走边和齐昼唠嗑：“导演，您开车回去吗？”

“家属来接。”

秦婷一想，对啊，他们齐导已经结婚了。但齐昼的家庭情况细节在网上是查不出来的，她没可能知道。如果她口中的“家属”就是她丈夫的话……秦婷突然对那个男人起了好奇心，不为别的，只是想知道究竟什么样的人能入得了极光博士的眼。

两人到了酒店外，秦婷发现已经有一辆座驾等在外面了。齐昼欣然道：“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见。”

“好的导演，拜拜。”秦婷说着，目送着齐昼上了那辆车。她难以控制住好奇心，踮着脚向车内看去，想一窥那人的真面貌。可仅仅是瞥到了一隅，车子就发动了。

那辆色如暗夜般的座驾远去了，隐没在一片灯火通明中。秦婷没能看到齐导家属的真面貌，不由得有些失望。与她一样，许多人都对齐昼背后的那个男人满怀好奇，却除了寥寥数语叙述那人的位高权重外，再也扒不出其他的蛛丝马迹来。

更何况，按齐导的性格，她也没可能会在公众面前秀自己的家属。秦婷觉得那个男人的命实在是好得离谱，她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回自己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