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短发齐肩，将头发挽在耳后，说话时，双眼柔柔地看着裴洛。
裴洛原本低头看着手机，后他朝她伸出手，接过她手上提着的一袋东西。
没由来的，向颜有种不小心窥见了别人的秘密的感觉。
她往面前的榕树后躲了躲。
“怎么了？”
陈际州瞧她举止有些奇怪，笑着问她，“看到认识的人了？”
“没，就是太阳晒的。”
“对了，这个给你。”向颜从包里取出那支笔。
“前段时间，谢谢你每天晚上送我回家。”
她顿了下，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最近也有不少人都在传，我们两个……”
陈际州：“我知道，我也听说了，要是你觉得有被困扰到，我会发个朋友圈向大家解释的。”
向颜张着唇，微微愣住，他这话，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很失望吗？好像也没有。
就连刚刚他拽着她的手，她也如此刻一样心如止水，或许那晚，真的只是过于惊慌下的心跳紊乱。
向颜忽地笑了，说：“好。”
而此刻，陈际州脸上却没有浮现出把话说开了的明朗，他又说：“刻意解释似乎也怪怪的，要不顺其自然，时间久了，也就没什么人传了。”
向颜点头，答应得很果断，“也行，看你。”
她见陈际州不接笔，索性就塞到他手上，“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她准备要走了，从包里拿出遮阳伞撑开，朝他挥手说了声“再见”。
“向颜。”陈际州喊住她。
向颜回头，等他开口，“嗯？”
“你没有什么别的想和我说吗？”陈际州眼神注视着她，彷佛是在确认。
别的？
向颜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遗漏了什么，她摇头。
“其实——”
“哔——”
机动车道疾驰过一辆摩托车，车主急促地按照喇叭，陈际州的余音淹没在尖锐刺耳的汽鸣声中。
很快，路面归于平静，彷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向颜蹙了蹙眉，她没听清楚他后来的话，“你说什么？”
只见陈际州原本攥成拳的手像泄气了般松开，他无奈地笑了下，“没，就想和你说声——”
“开学见。”
*
“说什么呢？”裴洛半眯着眼，打量着对面的人。
付乐嫣愣了一下，“啊”了一声，“我没说话啊。”
下一秒，邵明杰从电玩城里出来猛地一把抱住裴洛的脖子，裴洛由于惯性，身子往前倾了倾。
“姓邵的，你怎么不摔坑里？”
裴洛撇开他的手，说着，把手里的那袋东西往邵明杰手里一扔。
邵明杰稳稳地把东西接住，抱在怀里，回头对付乐嫣笑了下，“走吧，乐嫣同学，你还要买什么东西，我们帮你提。”
“不是我们，是你。”裴洛冷声打断邵明杰。
“你不玩了是吧？那我打电话叫蒋飞过来。”他说着，拿起了电话，走向另外一端。
裴洛一向不喜欢被人放鸽子，不管是一开始还是半道。
邵明杰约了他来电玩城，结果买个水的功夫遇到了帮家里买东西的付乐嫣，嘴上说什么要团结有爱，帮助同学，要帮付乐嫣提东西，但邵明杰心里什么心思，其实他都看得明白。
刚刚上个厕所的功夫还要发微信提醒他帮一下付乐嫣提东西，现在，他可不想继续掺和。
而且，此刻他内心有些烦躁，他不知道向颜和陈际州说了什么，两个人明显都在笑。原本他可以厚着脸皮嬉皮笑脸地假装偶遇，插进他们的聊天，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害怕这种行为太幼稚了，会招她讨厌。
“别理他，他这人就这样，我陪你去。”邵明杰没搭理裴洛，他对裴洛这样的态度早就习惯了。
“不了，不用了。”付乐嫣看着裴洛的背影，脸上挂着失落，低声说。
她从邵明杰怀里把东西都拿了回来，说了声“谢谢”就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看她走了，邵明杰“哎”了一声，无奈叹了口气。
他也不说话，就跟在她后边。
付乐嫣抱着东西，走路时总喜欢低着头，头发遮挡住她的脸，显得很没自信的样子。
她安安静静的，彷佛和她稍微大声说话都会吓着她。
这时，街道上迎面走来几个勾肩搭背的女生，明显都还是学生的年龄，但穿着大胆，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呦，这不是我们的乐嫣吗？”
中间个子略高的那个女生停了下来，朝身边的两人使了使眼色。
她们没注意到身后的邵明杰，或是注意到了，也没把面前的付乐嫣和他联系起来，二人隔着一段距离，怎么看也不像互相认识的。
付乐嫣看见来人，连连后退，但很快退路就被她们中的一人围住。
“听说你哥又惹事被抓了？这次关几个月？”
万灵月堵住她最前方的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带着嘲笑的意味。
付乐嫣抱紧了怀里的东西，抬头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
“呦，去了一中了不起啊，还学会瞪我了。”
万灵月说着，脚踩上了付乐嫣的鞋子，附在她耳边说，“看来你忘记了规矩，要我重新教你？”
付乐嫣也不说话，安静地受着，邵明杰原还以为她遇到了同学，直至看见对方把脚踩到了她身上。
他恍然大悟，立刻上前去，拨开几人，推开万灵月。
“光天化日欺负人？”
几人愣了下，万灵月随后笑了笑，试图去搭付乐嫣的肩膀，“哪里啊，我们以前可是同班同学。”
付乐嫣往邵明杰身后靠了靠，很明显的躲避。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很相信你们，我只信她。”邵明杰抓住了万灵月的手，甩了回去。
万灵月面露不快，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人，“帅哥，你是他什么人？追求者？”
“那我可要劝一下你了，最好离她远点，她有个小偷哥哥，小心点她。”
邵明杰“啧”了一声，沉着脸。
“不会说话就闭嘴，下个路口左拐，慢走不送。”
万灵月被邵明杰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到了，叨叨不绝地继续说。
“你别不信，不然吃亏的是你，初中时，有人喜欢她，结果她转头偷了人家的表。”
邵明杰：“我有眼睛也有脑子，会自己看和自己判断。”
“你！”万灵月瞬间哑巴了。
其余两人见邵明杰不是好惹的，立刻拉住万灵月，“算了，走吧。”
见她不为所动，二人干脆拽着她走，走前，她还白了付乐嫣一眼，对邵明杰说着什么“你一定会后悔的”的话。
“谢谢。”
付乐嫣的声音低如蚊鸣，邵明杰差点没听到。
一眨眼的功夫，她又继续往前走了，彷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跟上去，张了张唇，还没说些什么，就听见她说。
“求你，别问。”付乐嫣咬着唇，声线嘶哑，她哭了。
邵明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他本想跟着送她回去，但付乐嫣用那双哭得湿亮的眼睛拒绝时，他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对方消失在视线里。
彼时烈日高挂，树上的知了高声叫唤，吵得人脑袋发沉。
*
向颜家吃早饭有个习惯，早间新闻一定要播，哪怕不看画面，只听个声音。
最近的新闻重心依旧是高考，高考出分，几家欢喜几家愁，这天电视里正巧播放着关于某省s市文科第三的考生被top大学冷门专业录取的事情。
江淑敏像是被这个新闻提点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问。
“上次那个招生办的老师说专业任你选对吧？”
闻言，向颜蓦地抬眸，眼神躲闪，含糊地“嗯”了一声，嘴里咀嚼地幅度逐渐变小。
“那你就报医学吧，这是我们之前说好的。”
向颜默了几秒，她放下筷子，双手扶在膝盖上，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妈。”
她顿了顿，才继续郑重地说道：“我报了法学。”
她说的是“我报了”而不是“我要报”，就说明她自己做了决定。
江淑敏女士说话的音调一下子拨高了好几个度。“什么？这么大个事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你为什么报法学？”
向颜低头沉默。
江淑敏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你爸爸的事？”
“没有。”向颜立马否认，但眼睛依旧没看她。
江淑敏女士拍了拍餐桌，她显然是生气了，毕竟向颜一向乖巧听话，可这次却一声不吭自己做了这么大的一个决定，“那你说为什么？”
向颜：“我就是想学法。”
江淑敏无奈叹了口气，声音也降了下来，语重心长地对向颜说，“阿颜，你不要那么固执，我们都往前走。”
“听我的话，去改，改成临床医学。”
向颜这会抬起头来，看着江淑敏女士，认真地说道，“我不会改的。”
“我要去家教了，先走了。”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她站起来，往房间走去。
刚到房间门口，身后就传来江淑敏女士的狠话。
“你不改，你也别叫我妈了。”江淑敏女士把筷子往餐桌上一丢，筷子碰到碗边响起清脆的碰击声。
向颜脚步一顿，停在原地几秒，但最终还是没转过身去。
早上与江淑敏女士不欢而散，向颜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江淑敏女士能理解她为什么报法学，但她不支持。
自从向福康去世后，这还是她头一回和江淑敏女士吵架。
裴洛写完试题一转头，就看见向颜满腹心事的表情。
“不开心？表白被拒绝了？”他伸手，在向颜面前晃了晃。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向颜挡住他的手，撇向一边。
“那是为什么？担心和我爸的赌约？”
向颜沉默不语。
“学姐别担心，我会努力学习的，绝不会让学姐丢了饭碗又赔进去一半的工资。”裴洛连忙向她作出保证。
向颜还是不说话，她看着裴洛，忽然问，“我不开心，很明显吗？”
这两年，她渐渐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从不情绪外露，有时候江淑敏女士都没看出来她的心绪。
“虽然学姐平时老扳着一张严肃的脸，有时候看着好像在生气，但是我就是看得出来，人一旦怀有心事，眉头的走势是向下的，就像现在这样——”
裴洛说着，手不自觉地落在她的眉间，指腹还抚了抚她的眉心，似乎想提醒她不要下意识皱眉。
向颜愣住，在抬睫的一瞬间与他对视，“你……”
时间彷佛静止了，周遭也安静得出奇。
她眨眼时，睫毛划过他的掌侧，一阵痒意从他手上蔓延开来。
在感受到她鼻尖呼出的温热气息之后，裴洛才觉察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他慌乱地收回手，“抱歉。”
向颜觉得眉心像是触电了一般，有些麻麻的……
一时之间，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空调不断地往外发出的簌簌声。
“继续写吧。”
向颜没多想，把视线重新移到书桌前的玻璃窗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面上敲着。
眼瞅着快到回家的时间了，可她忽然间像丧失了所有力气一般，不是很想回去。
她胳膊肘一动，不小心把一支笔蹭到了地上。
正准备弯腰捡起来，一转头，就对上了裴洛的眼睛。
他朝她歪头笑了下，他的眼神很通透，笑容有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干净爽朗。
他开口，说了一句让向颜有些错愕的话。
“学姐，我们逃课吧。”
“什么？”
向颜失笑，“逃课带上老师的，有你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所以——”
“学姐，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