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佳禾赶紧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给何谊晴擦眼泪，她现在说什么何女士都听不进去，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何女士翻来覆去说的都是那几句话，那就让她的冷水泼得再猛烈一些好了。
任佳禾安慰着何谊晴，身后阿姨脚步匆匆地朝大门走去，她以为是散步的爷爷奶奶回来了，没在意。
一分钟后，阿姨一手拿着一件黑色的薄风衣一手提着棕色公文包向她们走来：“太太，小姐，任先生回来了。”
何谊晴抽了两下鼻子，红着眼站起身。
“你回来了。”何谊晴走上前和任擢尔打招呼。
“爸爸。”任佳禾的视线和任擢尔对上，属于上位者的威严眼神看得她心里发毛，她又紧急避开。
“嗯。”任擢尔只是这样回应了一声。
“吃过晚饭了吗？没吃我让厨房去准备，还以为你明天一早才回来呢。”何谊晴挽住任擢尔的手，将他带到沙发上坐下。
任擢尔端起茶几上阿姨刚泡好的茶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开口：“不用，我晚饭吃过了。”
“那我先上楼了。”任佳禾自觉主动地准备离开客厅。
任擢尔向她招手，让她坐到一旁的单座上：“过来，爸爸有事问你。”
难得的场景。
她挪到沙发边坐下，尽量让自己的坐姿端正一些，原本要放在任擢尔身上的目光主动跑偏到坐在他身边的何谊晴身上。
“最近学习怎么样？”任擢尔吹了吹杯中略有些滚烫的茶水。
何谊晴提醒他：“佳禾快毕业了，现在在工作呢。”
“哦，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行。”任佳禾如坐针毡，任擢尔偶尔扫过她的目光更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一只小蚂蚁。
“做的什么方面的工作？”
拷问般的对话让任佳禾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她：“跟我大学专业相关的。”
任擢尔想不起来她学的到底是什么专业，只知道女儿本来应该出国但还是留在了国内：“有没有兴趣去国外读两年书，回来进公司？”
“佳禾当然有兴趣了。”何谊晴朝她使了个眼色，“佳禾早跟我说应该高中毕业就出去读书的。”
“那就好，佳禾想去什么学校联系我秘书，我会让他尽快帮你办好手续。”任擢尔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准备结束这段难得的父女对话。
“我现在没有兴趣。”任佳禾无视何谊晴的眼色，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那你要干什么？”任擢尔蹙起眉头看着自己有些陌生的女儿。
他向来是被顺从的人，坐到这个位置已经很少能听见反对的声音。
“佳禾到时候进公司帮帮你和佳砚。”何谊晴打圆场，站在他身前挡住他的视线，“等过段时间让她进公司见识见识，她知道自己的不足就会理解你的苦心了。”
任擢尔点点头，看向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女儿，摇了摇头：“下个月来公司报道。”
“我……”任佳禾开口要拒绝，被何谊晴的眼神堵住了嘴。
“佳砚下个月就会从欧洲调回来，你跟着佳砚。”任擢尔丢下不容拒绝的一句话，离开了客厅。
何谊晴走到她身边，用力掐了下她的手背：“你个小孩，好坏都分不清？你拍这些视频怎么比得上进公司？”
“我不想进公司行不行？”任佳禾心里泛酸，有些委屈。
为什么不管说多少遍何女士就是听不进去。
“那你想干什么？”何谊晴急了，大好机会放在眼前，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要抓住了，不知道任佳禾这个傻子是怎么想的。
“你不进公司以后想干什么？结婚？”何谊晴转念一想，“如果你有这个想法，必须找门当户对的。”
“妈妈，你别再胡思乱想了，我现在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被误解的任佳禾更加着急。
何谊晴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妈妈的话呢？我把这些都给你安排好，你稳稳当当地过日子不比你乱来的强？”
任佳禾揉了揉太阳穴，不想再听何谊晴说话，只能强行终止：“我去休息了，妈妈你也早点休息。”
何谊晴还想再说，终究还是没有追到她房间里继续。
隔天清早，任佳禾跟着一起去祭祖。
在外地的任家人也都赶回云城，很多难得一见的亲戚，任佳禾挨个打过招呼后，老实地跟在何谊晴身后。
中午定下在老宅吃饭，任佳禾作为最年轻的长辈，带着小朋友们一起在花房里玩。
她坐在摇椅上，六七个小朋友在她身边闹哄哄的，一个要去摘花，一个拦着，被拦着的那个放声大哭起来。
任佳禾深吸一口气，起身安抚大哭的小朋友：“乐乐，花花是不能摘的哦，花花会疼的。小姑给你用纸折一朵怎么样？保证比这个好看。”
乐乐立马停止哭泣，眨着噙满了泪水的眼睛，带着哭腔问她：“真的吗？”
“真的！”任佳禾把她抱到摇椅上坐好，打电话给老宅，让人送彩纸和剪刀胶水来。
五分钟后，一朵玫瑰花成功放在了乐乐的手上，小朋友拿着花去跟其他人炫耀：“看，这是小姑给我折的。”
其他小朋友也都挤过来，任佳禾一人发了一朵花，再一人发了一张彩纸，教他们折，小朋友们终于安静下来。
“小姑，你会剪那个吗？”乐乐指着角落的红色陶瓷盆，她顺着小女孩的手指看过去。
盆里面种着棵比她矮一点的树，上面除了几颗没被摘掉的金桔，还有一张纸剪的福字挂在最高的枝头，太阳已经把红色的纸晒得发白。
小朋友说的就是那个福字。
“会啊。”任佳禾抽了张纸，随手剪了只小蝴蝶出来，“你看，小姑剪的比那个更漂亮。”
“对诶。”乐乐喜滋滋地接过蝴蝶，“小姑你好厉害。”
当了半个上午的保育员，终于被告知能开饭了，她带着小朋友们回家。
小朋友高兴地把刚刚得到的纸花展示给父母看，大家各自上桌。
乐乐的妈妈夸她：“佳禾真是会带小孩，我们乐乐这个小哭包都被她哄得笑嘻嘻的。”
另一边有人顺着乐乐妈的话继续说：“佳禾年纪也差不多了，可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男孩子，先谈着。”
何谊晴摆摆手：“佳禾大学还没毕业，还不急。”
“没关系的，年轻就要谈恋爱嘛，结婚和恋爱总是不同的。”
任佳禾一句话都没插上，坐在一旁陪笑。
等老人们都上桌一顿饭才算正式开始，乐乐坐不住，被放到一旁的宝宝餐椅上边看视频边吃饭。
“小姑，小姑。”乐乐指着手机大喊，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而去。
“什么小姑，小姑不是在吃饭吗？”乐乐妈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身安抚乐乐。
乐乐放下勺子，举起手机：“小姑在手机里。妈妈，抱我下来。”
她伸手要妈妈抱，乐乐妈拿她没办法，把她从椅子上抱下来，小女孩噔噔跑到任佳禾身边，把手机给她看。
“小姑，你说是不是你？”
任佳禾弯下腰看了眼，还真是自己的视频，不知道谁盗了她的视频发到了其他视频网站上。
“对。”任佳禾摸摸乐乐的头，“去吃饭吧。”
任擢尔被她们吸引了注意：“什么视频？”
“小朋友看的视频。”何谊晴故意引走话题，“你多吃菜。”
哪知小朋友较真，真的跑到任擢尔身边，把手机给他：“小爷爷，你看！”
任擢尔停下筷子，他有点远视，让佣人送来了眼镜才继续看下去。
他看了几分钟，任佳禾就提心吊胆了几分钟。
实际上不过两分钟，她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碗里的红烧肉都没有心情再吃。
任擢尔摘下眼镜，把手机还给乐乐，才抬头看向她，神色不悦：“你说的工作就是这种不务正业的东西？”
在交谈的人全都停下，都感受到了此时气氛降到冰点，空气也仿佛凝固了。
任佳禾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抿紧唇不敢说话。
“伯伯，佳禾视频拍得挺好的，挺有趣的 。”有看过她视频的亲戚帮她说话，“这是这几年的新行业嘛，她挺厉害的，粉丝有六百万呢。”
帮她说话的堂哥走到任擢尔身边，把她的短映主页展示给任擢尔看。
这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任佳禾扭开头，不敢看那边的场景。
也不知道堂哥在帮她还是害她。
“给我也看看。”任国庆也招了招手，“我看看我们小佳禾。”
立刻有人递上手机给他，钟秀珍也眯着眼凑过去看。
“哟，这地方这么高科技，我们佳禾这么厉害。”任国庆看完她的最新视频，笑眯眯地看向她。
任佳禾心已经死了，只能坦然接受自己的账号被公开在家人面前，她假笑着面对所有人的目光，内心已经用一百种方法原地消失了。
任擢尔让堂哥回去坐着，脸上表情依旧严肃。
“佳禾。”任佳禾看向喊她的任擢尔，他说，“下个月进了公司，就不要再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