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一周，最近传得神乎其神的传言总算得到了证实。

甄良芳确实退了，三中现任校长确实是二中原来的副校长，贾济威。

“打听到了，贾济威这人吧，一切向政绩看，他姓贾，从这名字就可见一斑，假的校长，真的政客。”姚舜禹盯着手机，“在他们二中，他经常把一个词挂在嘴上……你们猜猜是什么？”

台上，贾济威坐在正中间，面前的演讲麦放大了他的声音：“我们的上线率还得再提一提——”

三人异口同声：“上线率。”

贾济威：“这个上线率关乎整个三中的荣辱——”

姚舜禹终于挪开视线：“哇，你们这么聪明。”

他从左到右依次刮了一下三人的鼻子：“小聪明一号，小聪明二号，小聪明三号。”

三人：“……”

“……对于这部分同学，学校建议你们考虑走艺术类高考，这也是一个考大学的方向。”

后面的话题都围绕着艺考展开，听得郝帅都有点惆怅了：“操，不想念了。”

对于郝帅的突发奇想，三个人的反应不太一样。

虞小满：“啊？这么突然？”

姚舜禹：“别啊兄弟，你不念了谁给我垫底。”

应悄：“为什么？”

为什么？不想念了。

“我倒数。”郝帅有点儿迷茫，“这成绩，考不上的。”

“学艺术啊兄弟！”姚舜禹安慰他，“咱俩一起学表演！争取当他个百亿影帝！”

“那还是学美术比较靠谱，郝帅你挺有运动天赋，学体育可以。”虞小满说。

“学了也不一定考得上，浪费那钱干什么。”

应悄仍旧专注地听贾济威演讲，过了一会儿，她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先学着，就算考不上，你以后收垃圾都比别人跑得快。”

郝帅：“……”

“把老郝回妆厂发扬光大。”应悄认真地说，“成为百亿集团最年轻的总裁，郝帅，帅起来吧！”

虞小满笑着点头：“是啊是啊。”

姚舜禹拍拍郝帅的肩：“苟富贵，勿相忘。”

郝帅：“……”

也就迷茫了一会儿，大会结束，各自回班。

但贾济威说的那番话，应悄真听进去了，她独自去办公室找李秀峨，要了一张体育类艺考的宣传单。

上次，在她说自己要学体育后，应如梦沉默了片刻，说：“没错，我是说过你不需要满足我的期待。”

她的语气依旧温和：“但是应悄，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是真的想学体育？还是只想和妈妈对着干？”

“你不开心？”伏知时进班后发现应悄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她脑袋抵在课桌上，脊背拱出流畅的弧。

应悄没理他。

“应悄？”

应悄抬眼看他，她眼形狭长，又是三白眼和单眼皮，这么向上看人时，显得非常不好惹。

这眼神……伏知时隐隐觉得有点熟悉。

好像在哪儿见过。

离太近了，彼此的呼吸又缠得分不清你我，应悄有点烦：“朋友，再盯就不礼貌了。”

“喝吗？”伏知时也觉得气氛不太对，连忙撤回一颗脑袋，他刚从小卖部回来，把那瓶雪碧递给应悄，“请你了。”

这一周，他算是体验到当团宠是什么滋味了。

虽然他同桌帮他辟了谣，但不妨碍9班的同学们按照自己的方式溺爱他。

女生们动不动就邀请他一起逛小卖部，偶尔还邀请他一起上厕所。

厕所之旅结束后，还得进行下一个流程——小卖部之旅。

“我？”伏知时觉得这个邀约太不可思议了，喉结轻轻滚动，“你们邀请我上厕所？”

应悄也催他：“别不好意思了，赶紧去，一会来不及了。”

不仅女生邀请他，男生也来凑热闹。

总算如他们愿后，卓越一边摩挲着下颌，一边往后退：“嘶……什么驴玩意儿。”

“卓哥，你输了。”彭湃说。

卓越不认：“你放屁！咱班我第一好吧？我怎么可能输？你把他裤子拉下来拿卷尺量……”

伏知时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把他拐来厕所比大小了。

“你们有病啊？幼不幼稚？”伏知时眼睛带笑，直接锁住他俩的脖子往水龙头底下摁。

“哎，不对不对。”

“哪里不对？”彭湃问。

卓越就着被卡脖的姿势，从他怀里抬起脸，认真凝望他的同时，迫切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你不是胆小腼腆又害羞的小男孩吗？”

彭湃回过味儿来了，接话道：“是啊，胆小腼腆又害羞的小男孩，怎么劲儿这么大？”

卓越又接：“是啊，胆小腼腆又害羞的小男孩，怎么下面长了根驴屌？”

伏知时：“……”

他们一路闹着回班，中途，伏知时习惯成自然地去了一趟小卖部。

“没不开心？”

应悄正在拧雪碧，她含了一口咽下去：“什么味儿。”

转过来一看——雷碧。

小卖部最近的假冒伪劣产品越来越多了。

这位新来的校长不会真的走后门让他小舅子进学校开小卖部了吧？这样想着，她把瓶盖拧回去：“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不开心？”

她刚刚在编辑短信，和应如梦说自己决定学体育。

信息发出去后，应如梦回得很快，也很冷淡——

你都已经决定了，我能说什么？

而在这之前，她站在李秀峨的办公桌前，李秀峨听她说明来意后，多少有点吃惊：“你想学体育？”

“对。”

李秀峨家里也有个在上高中的孩子，出于对孩子的关爱，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学体育肯定是要吃苦的，和家长商量了吗？”

“商量了。”

她昨晚和苗玲商量了，苗玲当时正在吃八宝粥，她稀里呼噜吃了两罐，在这间隙抽空夸应悄：“牛逼！以后当运动健将！田径？体操？举重？行，田径行！我当年看刘翔跨栏看得我热血沸腾，我都想上去跨两下子，田径运动员种子选手应悄，我看好你哟！”

既然孩子已经和家长商量了，李秀峨找出宣传单，笑着鼓励她：“那就加油。”

“好。”

“决定了就别放弃。”李秀峨站起来，替女孩子把碎发撩到耳后，“会很累很辛苦，但人生就这样，你往前走吧，有家长和老师托着呢。”

在得知她准备学体育后，她的亲生母亲、继母以及班主任，给了她三种不同的反馈。

有盲目相信、有鼓励、也有……不满。

说不开心肯定谈不上，顶多有点儿失落。

“那就行。”

什么那就行？应悄没懂他这个回答什么意思，但也懒得追问。

正准备把宣传单塞回桌洞时，伏知时好奇地凑过来：“这什么？”

另一种温度贴上她的手背，两种温度相撞，只一瞬间，他带来的热消失了。

伏知时在看宣传单：“你要学体育？”

刚消散的烦躁卷土重来，应悄呛他：“不行？”

“大学录取感言可以准备起来了，办酒的时候你得上台致谢。”伏知时弹了一下那张宣传单，“还要吗？”

宣传单上的号码已经记下来了，要不要无所谓。

“你要？送你。”

“那我折个飞机。”伏知时把那张宣传单对折再对折，纸飞机折出来后，他站起来拉开窗子，指着外面那棵树说，“飞机要是飞到那儿，你就上交大。”

手指往旁边移了移：“飞到这儿就上复旦。”

“那儿，清华。”

“清华左边，北大。”

纸飞机“咻”地一下飞出去，一阵凶残的风路过，攥着那架纸飞机垂直落在窗台上。

应悄：“……这距离，我得上北大青鸟。”

伏知时不信邪：“别灰心，再试试。”

纸飞机摇摇晃晃启航，狂风拍打着机翼两侧。

这回直接降落在应悄的课桌上。

应悄：“谢谢你，我这回估计能上一个新华电脑教育。和清华也差不了多少。”

“北大青鸟，新华电脑。”蒋雪优笑得快抽过去，“还挺押韵！”

卓越扶着彭湃的肩边笑边说：“朋友，你再飞一个。”

彭湃很镇定，镇定地制止伏知时：“哥，听我的，你别飞了，我们悄姐这辈子的受教育程度算是毁在你手上了。”

虞小满和柯宁打水回来了：“这……你真不是故意的？”

伏知时重新改良了一下纸飞机，说：“这回一定行。”

这回确实行，好歹没再飞回来。

纸飞机在风里晃了一会儿，大头朝下栽进教学楼门口的花坛里。

应悄平静地说：“还行，这把子新东方烹饪学校和万通高级技工学校稳了。”

所有人都在笑，应悄起初没什么表情，直到对上伏知时的眼睛。

三个人的座位，伏知时坐在最外面，只有里面靠墙的位置有窗，他半弯着腰，手撑在窗台上，微微回头看她：“你迷信吗？”

应悄扬了扬眉：“不信这个。”

“我也不信。所以……刚才飞得不算。”伏知时无意识地舔唇，嘴唇被润得更红，“北大青鸟新华电脑还是留给有需要的朋友吧，你就别抢了。”

说是这样说，但他眼里的尴尬骗不了人。

“还有那什么新东方烹饪学校和万通高级职工学校，”伏知时说，“也别抢了。”

应悄突然就笑了，问他：“那是我想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