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的冬天来的格外早，十一月初已经开始飘雪花了，夏风光出来的时候，地面上已经覆了一层清雪。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门旁边的路灯照亮男人的侧脸。

“顾明朗。”

听见她的声音，顾明朗快步走过来，皱眉看着她身上的针织长裙，“冷不冷？”

下一秒，他手中的大衣已经披在了她的肩上，为她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冷气，她低头看着顾明朗耐心地为她系上扣子，从下到上，系到最后一颗，她才发现他的手都冻红了。

“还问我冷不冷，你自己都冻成了这样了。”她握住他的手，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暖手，“怎么不进去等，再不济去车上等也好。”

“刚刚遇见顾明礼和小叔叔了，和他们聊了几句。”

“原来林笙没骗我，是真的有人来接她。”她一边说一边拉着顾明朗进了别墅。

可男人的手已经冻僵了，即便进了室内，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来，顾明朗也没在意，反而笑笑说，“岂止呀，她刚刚可是让我管她叫大嫂，嚣张的狠呢。”

一低头才发现风光正在往他手心轻轻哈气，而她自己手上的温度也少的可怜。

“别给我暖了，你看你手凉的。”

他连忙挣开她的手，双手合十用力地搓了几下，等到掌心的温度重新汇聚，他才又一次握住她的手。

夏风光十指纤细修长，可在顾明朗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他的大手轻而易举地将她包裹住，源源不断的热意从她的右手涌进来。

“这么说你刚刚见到林笙了？”

“嗯。”

“那你也知道我刚刚是在和梁川尧聊天吧？”

“嗯。”

“那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

男人从头到尾都十分平静，仿佛一门心思为她暖手，就连听到梁川尧的名字也没什么反应，甚至还换上了她的另外一只手，继续暖。

看着专心为她暖手的某人，夏风光觉得不对劲。

怎么会这么平静。

这还是顾明朗吗？

她晃了晃自己被牵住的那只手，连带着男人的手也晃了晃。

像撒娇一样。

顾明朗完全没有抵抗力，将她的另一只手也包在手心，问，“怎么啦？”

“梁川尧刚刚和我表白了。”

这话一出口，夏风光自己都觉得好幼稚，可一想到站在她面前的人是顾明朗，就觉得幼稚就幼稚吧。

“所以你刚刚有没有偷听我们讲话？”

原本低眉顺眼为她暖手的男人一脸震惊地抬头，“我没有！”

夏风光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偷听，何况要是真的偷听了，手也不会冻僵了，但是看他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还想逗逗他。

故作怀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

虽然他的确很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也确实在门外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他才不屑去做偷听这种事。

他急了，他急了。

夏风光在心里偷笑。

面上却依旧装怀疑他的样子，“那你怎么偷看宴舟的《包养协议书》？”

“我偷看宴舟的《包养协议书》是因为……”

顾明朗急着解释，根本没注意到她挖的陷阱，直到一头栽了进去，才惊觉，“你，你怎么知道……”

“前一天刚从宴舟那里看了一份莫名其妙的《包养协议书》，第二天你就趁我喝多了借机让我签了一份。”

夏风光摇了摇头，“你这样，我很难不发现。”

顾明朗脸一红，不吭声。

夏风光叹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不喜欢梁川尧也不喜欢宴舟。你不记得了吗？”

顾明朗点头。

他不说话，依旧看两个人包裹在一起的手，她能感受到，他们的手心都热出汗了，他却依旧不愿意松手。

夏风光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挣开男人的手，才用双手轻轻托着男人的下巴，强迫男人直视着她的眼睛。

“怎么，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不喜欢他们。可是……”

“可是什么？”

看着他哭丧着个脸，她忍不住掐上了他脸颊上的软肉。手感很好，夏风光有些爱不释手，正准备再来一下，男人却忽然一把将她抱住。

“可是……你之前说过的。”

男人的怀抱宽阔又温暖，她窝在里面十分安心，“我说过什么？”

声音都犯懒了。

“你说过。”

“你只喜欢我的身体。”

男人的声音有些委屈，下意识地让她将自己带入了过错方，开始自我反思，“我说过这种话？”

“有的。你说你只是馋我身子。”

也是那一晚，风光又一次拒绝了他结婚的提议。

“将我吃干抹净，却不想负责。”顾明朗越想越觉得委屈，在她耳边小声谴责，“渣女！”

“我怎么没负责，我们现在不是天天在一起吗？我甚至都同意了你那个协议书上的那些霸王条款。”

想到那些条款，她现在还是忍不住发笑，“什么周一、周三、周五、周六周日，一周只让我休息两天我都答应你了。”

一周休息两天。

夏风光说着说着，联想到刚刚他那句“你只是馋我身子”，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你觉得我是馋他们身子？”

她突然福至心灵，“周二和周四，其实是他们两个一人一天？”

顾明朗一僵。

“风光，我……”

这话一出，夏风光十分确定他当初就是这样想的。

因为如果不是他说的，他一定会梗着脖子和她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说话都小小声。

亏她原本以为他知道了她不喜欢他们便不会误会什么，至于这个协议就当作情趣了，所以她也没急着解释，没想到他竟然存着这样的心思。

“顾明朗，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安排的。”视线在男人脸上转了一圈，讽刺道。

“你可真大度！”

怀里骤然一空，顾明朗抬头，风光已经推门走出去了，他追上去，“我错了，风光，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夏风光不听，继续闷头往前走。

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洒下来，没走出几步，两个人的头发都白了，风光的脸也冻的红扑扑的。

顾明朗拽住夏风光的手腕，将她重新拽入怀里。

灯光下，女人裙摆翩飞，在这寂寂雪夜，像是冬日里最罕见的蝴蝶，随着漫天的飞雪一起跌入男人的怀里。

顾明朗将身上的大衣脱下，盖在两人的头顶，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灯光，飞雪全部被隔绝在外。

只能听到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以及男人有些沉重的呼吸声，“风光，听我解释好不好。”

他们离得很近，顾明朗一手撑着衣服，一手扣在她的腰上，夏风光从扣在她腰上的那只大手上移开目光，也没看他。

“解释吧。”

于是顾明朗将梁川尧做过的坏事都说了出来，包括他自称是她前男友，演唱会挑衅，“当时演唱会他说他是你男朋友，你也没否认，后面你还搬家，我就以为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明明是我每次一提梁川尧的名字，你就发疯。不是亲就是啃的，你让我怎么说？”她斜了男人一眼，“还有他说他是我前男友你就相信，你傻不傻？”

顾明朗眼睛一亮，“所以你从来没和他在一起过！”

“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喜欢他，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他。”

她凉凉扫他一眼，“当初要不是为了让你迷途知返，我才不会和他走的那么近。一身烟味，臭死了。”

“太好了，太好了。”顾明朗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好了，一低头就亲在了她的脸上，“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梁川尧，真的太好了！”

男人微微低头，还想要去亲她的唇，却被她用手挡住了，“我还没原谅你呢。”

语气虽然强硬，但是态度却软化了不少。

顾明朗继续解释，“至于《包养协议书》，我当然是相信你的，我急匆匆出国去见你，就是想和你确认一下，结果你喝醉了，还说自己有了喜欢的人。我一吃醋，就……”

他扣在她腰上的手臂微微收紧，下巴搭在她的肩头，“风光，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顾明朗一边咬着她的耳垂，一边撒娇，“这种事我保证没有下次了。所以风光，原谅我吧，原谅我好不好？”

“傻子。”

“是，我是傻子，我就是个大傻子。”

“这几个月除了你出差，我们几乎天天都在一起，我早就意识到之前是我误会你了，更不用提什么喜欢的人了，更是无稽之谈。你肯定是喝醉了胡说的。”

夏风光哼了一声，“谁说我有喜欢的人是胡说的，我的确是有喜欢的人了。”

顾明朗一愣，随后一愣，

“那个人是我对不对？”

衣服下黑漆漆的，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可只听他的语气她也能想象出他现在一定是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

想到了他误会自己的事，夏风光没吭声。

一片黑暗中，顾明朗精确无误地咬上了她的嘴唇，夏风光还是有些生气的，不想让他亲。

她小幅度挣扎了几下，结果他直接用两只手扣在了她的腰上，头顶的大衣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掉落，他们就站在一个路灯下，突然出现的灯光让她一晃神，顾明朗趁机撬开了她的牙关，和她唇舌纠缠。

漫天的雪花簌簌飘落，却在昏黄的路灯的照耀下变得缓慢，晶莹的雪花慢悠悠飘下来，掉在他们的发间，衣服上，唇齿之间，最后又一一融化。

直到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闭上眼睛，主动迎合了他，顾明朗一顿，然后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有风吹过，在他们身边卷起一片清雪，混着天空中的雪花一起落下，他们站在路灯下纵情亲吻，美好的如同水晶音乐盒里编织的一场梦。

一吻结束。

风停了，雪也小了。

她这时候才注意到顾明朗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她弯下腰，要去将地上的大衣捡起来，却被男人拦住。

顾明朗捉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胸口处，“风光，你听。”

咚咚咚——

快而乱的心跳声隔着一件单薄的毛衣，清晰地被她感受到。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男人真挚的告白。

“我喜欢你。”

“好喜欢好喜欢你。”

说这话时，男人的眼睛果然和她刚刚想象的一般亮。夏风光勾起唇角，“所以呢？”

“你也是喜欢我的！”

这一次顾明朗几乎没有犹豫。

夏风光笑笑，将地上的大衣捡起来为他穿上，还很有耐心地为他系扣子，顾明朗纵使非常着急，却也乖乖弯腰，方便她摆弄。

系好最后一颗扣子，轻轻托住他的脸颊，一口亲在了他的嘴唇上。

“是，我也喜欢你。”

巨大的喜悦简直要将顾明朗冲昏了，他直接将风光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差点被转晕了才将她放下。

“风光，我就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

欢喜的不知道怎么好了，他捧起她的脸，啾啾啾地亲了好几下。甚至还想和她接吻，好在夏风光还有理智，“好啦好啦，我们去车上吧。”

顾明朗这才想起来他们还一直在外面冻着呢，忙不迭地答应。

车停在别墅外面，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还有一点距离。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车的方向走，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他们的脚印。

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里，宋桃红着眼眶，悄悄走了出来。

不必刻意说，一举一动都是爱。